眼见着朱由检有些歇斯底里，张瑞图等人也是一脸的无奈。朱由检短短不到一月时间，撸掉了中枢一半多的官员，地方牵连者还不知凡几，直接导致了现在尴尬的局面，他倒是想要借机让朱由检中断清洗，但是现在正值风口浪尖之时，他不敢。于是场面就这么僵持住了。
就在众人僵持之际，施鳯来咬咬牙再度提议。
“陛下，老臣以为，事急从权，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为保证中枢正常运转，臣建议打破吏员不得升迁的定制，从底层吏员中选取能者上位。同时，地方官员和中枢官员的缺额，可暂时由忠嗣学院中选取补足。如此，当可解眼前这燃眉之急…”
施鳯来的话如炸雷一般传入众官员耳中，立刻招致了大量朝臣的反对。
“陛下，万万不可。”
刘廷元一脸愤怒的看向施鳯来。
“施鳯来，你这谄媚匹夫，这是连底线都不要了吗？自古官吏分开，从未听闻哪朝哪代有吏员直接升迁者。底层吏员，不试科举，不读圣贤书，不通治世之道，重用此等人员，你这是在动摇的大明统治的根基！”
随即，刘廷元又转向朱由检，弹劾施鳯来。
“陛下，臣弹劾首辅施鳯来，妖言惑众，祸乱朝纲，请陛下严惩！”
周延儒紧接着出列，同样提出了反对意见。
“陛下，自科举诞生以来，各朝皆以科举取士，选拔人才。正是科举制度的存在，才使寒门亦可出贵子，也因为科举取士，方才保证朝廷有源源不断的人才供应。”
“首辅之提议，荒谬之极。朝廷选官的这个口子绝不能开，否则，必将寒天下士子之心，导致朝廷与士子离心，请陛下三思…”
周延儒的意思很明确，底层吏员升迁的口子不能开，从忠嗣学院中选拔官员的口子也不能开。否则，与天子士子离心这个锅，你朱由检背不动。
周延儒话音落下，其余朝臣纷纷附和。
“臣等附议，请陛下三思。”
朱由检放眼望去，方才还斗的不分高下的崔呈秀，田吉等人，此刻竟然和东林党站到了一起，齐齐反对起了施鳯来的提议。
施鳯来满心委屈，依旧死扛着不松口。
“陛下，老臣只是就事论事，绝无半点私心。还请陛下明查。”
施鳯来话音落下，群臣立马就对着他破口大骂起来。
“你放屁！老匹夫，你这是在掘大明的根，简直不当人子…”
“无耻老贼，还在那惺惺作态，你之作为，比之秦桧犹有过之！”
“施鳯来，你卖官鬻爵，祸乱朝纲，如今又妄图动摇国本，必将遗臭万年！”
施鳯来此刻被千夫所指，心中万般委屈，不需与他人道哉…
此时，没有反对的少数朝臣之中，身为户部右侍郎的魏琬站了出来。
“施阁老之策只为解当下燃眉之急，诸位同僚因何如此失态，恶言中伤？既诸位觉得元辅之策不可行，那大家拿出个章程来，解决当下困局不就好了。”
众臣被魏琬问的哑口无言，他们要有办法，早就说了，何必等到现在？徐景濂这时站出来狡辩了一句。
“魏琬！你别在那惺惺作态，你自己就是特赦入的中枢，自然是帮着施鳯来那个老匹夫说话。我们现在讨论的是取材方式的问题，你不要扯开话题！”
朱由检见状，嘴角隐晦的勾起一个弧度，这个魏琬，出来的倒真是时候。
魏琬看向正要附和的众臣，指着徐景濂不屑一笑。
“本官不过是出来说句公道话而已，怎么？诸位又要来攻击本官了吗？真是可笑，尔等不想着去解决问题，倒是抓着解决问题的人不放，这是何道理？”
“读圣贤书出仕的不一定就能当个好官，不读圣贤书出仕的也未必不能做个好官。如那惠世杨，姚宗文满腹经纶，科举及第，不也做出了弑君谋逆之事？”
说着，魏琬不顾刘廷元等人杀人的目光，径自向朱由检拜了一拜。
“陛下，天下人才何其多也，臣以为，不管黑猫白猫，能够抓住老鼠便是好猫。施阁老之策乃是解决当下问题最有效的办法，陛下只需设立考核制度，对这些破格提拔上来的官员进行考察，一年之期为限，能者上，庸者下。这样既避免了滥竽充数者，又可为朝廷多开辟出一条选拔人才的渠道，实乃两全其美之策，岂不美哉？”
朱由检看着魏琬会心一笑，不给刘廷元等人反对的机会，当即一锤定音。
“好！好一个不管黑猫白猫，能抓住老鼠就是好猫！魏卿大才。传旨，迁范景文为礼部尚书，李长庚为工部尚书，魏琬升吏部尚书。十月再开秋闱取士，各部官员该升的升，该补的补，缺额之处，由忠嗣学院中选拔人才补齐。”
“即日起，废除吏员不得晋升之制，所有官员统一纳入吏部考核，由魏琬全权负责。着内阁快速票拟各部官员升迁事宜，三日之内，朕要看到解决问题的奏疏。三法司继续调查谋逆之事，不可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之人。”
“就这么办吧，朕乏了，退朝…”
说着，朱由检不愿在奉天殿多待，立马脚底抹油，快速离开了。
“臣等恭送陛下…”
…
是夜。某处隐蔽宅院。刘廷元与宋师襄秘密碰头。
“此刻我东林党再度遭逢大难，已到了生死存亡之时，宋兄此刻不能在隐于幕后了吧。”
宋师襄名列《东林点将录》，号称地魔星，乃是东林隐藏大佬之一。刘廷元此时的话，明显是因宋师襄今日在朝堂之上的冷眼旁观，在指责他。
宋师襄却是微微摇了摇头。
“刘兄，在下不过一区区京兆府尹，人微言轻，就算今日站出来声援你，又能起多大作用？”
刘廷元自然是知道宋师襄所言乃是事实，满脸的无奈。
“唉…当初朝堂之中，我东林一党一家独大，众正盈朝，何其盛哉。可惜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尤其是季家，安家，亢家被除名，我东林损失三大金主，已元气大伤。如今虎落平阳，眼看着施鳯来那老匹夫霍乱朝纲，却无能为力，当真是郁闷至极…”
宋师襄看着刘廷元的模样，嗤笑一声。
“刘兄着相了，你还没看明白吗？若没有陛下首肯，那施鳯来区区一谄媚匹夫，怎会有此动作？若我所料不错，今日之事，必是出自陛下手笔。”
刘廷元闻言恍然，当即咬牙道：
“若是按陛下的意思，天下士子十年寒窗苦，一朝付诸流水，何其悲哉。如此与天下士人为敌，当真是祸国之君啊…可惜惠世杨没有成功…”
宋师襄此刻眼眸微动，心中想法与刘廷元一致。
“成王败寇而已，输了就是输了，此事不必再提。得罪了天子士子，这苦果有他受的。”
说着，宋师襄露出一抹阴笑。
“此番我东林一脉，在朝中损失巨大，既然陛下执意要开放选材渠道，咱们自当要借机利用一番。近来要抓紧时间，尽可将我们东林一脉的人安排进吏员序列。有了这个升迁的机会，只需蛰伏数年光景，我东林便可再度大举步入朝堂。”
刘廷元点点头，与宋师襄四目相对，会心一笑。
“宋兄大智若愚，我东林复起有望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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