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则天见识过基因编辑的沙漠绿洲后，羞涩提出想成仙。
小E召唤出量子态许仙，提供“成仙”方案：意识上传或细胞重编程。
武则天选择后者，纳米云注入瞬间，她感到自己化作万物。
“朕即长安！”她意识扩散，控制着整座城市的风雨与作物。
牡丹花上浮现她的面容，太平公主惊觉：母亲已非人类。
……………
那三个字——“很好办”——的余韵还在冰冷空旷的万象神宫梁柱间碰撞回响。
龙椅上，武则天捻动的手指骤然停住。她眼中短暂的迷惘被一种灼热的、近乎孩童般的急切取代，死死盯住小E。那是一种超越了帝王的矜持、对权力极限的赤裸渴求——不是对疆土，而是对生命形态本身的超越。她挺直了背脊，仿佛这样能更接近那虚无缥缈的“仙”。
小E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他只是微微抬起了右手，手掌向上，五指舒展，像是在虚空中无声地叩击某个无形的界面。
万象神宫深处，光线陡然变得怪异。并非变亮，也非变暗，而是空间的质感本身被篡改了。空气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荡漾起一圈圈肉眼可见的、带着极细微七彩光晕的涟漪。无数细微到极致的、闪烁着幽蓝或淡金色光芒的粒子，如同被无形磁石吸引的铁屑，从这些涟漪的核心疯狂涌现、汇聚。
它们不是飘落，而是“凝结”。光点高速旋转、碰撞、组合，遵循着某种肉眼无法捕捉的精密算法。几息之间，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在粒子流中心被勾勒出来，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稳定。光点沉降、熄灭，化为实质的布料纹理、肌肤的温润感、束发的带子。最后一点跳跃的量子辉光在他合拢的眼睑上熄灭。
他睁开眼。没有神光四射，只有一种深潭般的宁静，仿佛刚从一场跨越千年的长梦中醒来。一身朴素的道袍，洗得有些发白，眉宇间是熟悉的清朗，却又笼罩着一层难以言喻的疏离感——像是隔着一层磨砂的水晶看人。这便是许仙，或者说，是许仙在终南山修道后，被某种力量锚定、重塑过的某种存在态。他站在那里，如同一个精密算法生成的幻象，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真实”质感。
“贫道许仙，”他对着龙椅方向稽首，动作流畅自然，声音平和温润，如同山涧清泉，“奉‘心火’之召而来。陛下欲求超脱凡俗之‘仙道’？”他的目光平静地落在武则天脸上，那目光里没有臣子的敬畏，也没有道士的恭谨，更像是一位学者在审视一个复杂的现象。
武则天的心跳在胸腔里擂鼓。眼前这“人”的出场方式，比龟兹绿洲的投影更直接地冲击着她对“真实”的认知边界。她强压下喉咙口的干涩，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朕……要成仙！如龟兹绿洲那般，改天换地，寿与天齐！尔等既能沙漠生绿洲，令朕成仙，想必易如反掌？”帝王的威势在巨大的未知面前，本能地重新凝聚，像一层薄薄的铠甲。
许仙微微侧首，目光似乎穿透了殿宇厚重的穹顶，投向不可知的远方。他的手指在身前虚空中轻轻拂过，动作流畅，仿佛在抚平无形的丝绸褶皱。随着指尖划过，一片极其凝练、散发着微冷蓝光的全息界面无声地展开，悬浮在三人之间。界面核心，两个截然不同的光团缓缓旋转、脉动，如同两颗拥有生命的心脏。
“陛下，”许仙的声音依旧平静无波，如同在讲解道藏经文，“凡俗之躯，受制于熵增之律，终归尘沙。‘仙’者，乃挣脱此律之存在。路径有二。”
他指向左侧那颗幽蓝深邃、内部仿佛有无数星辰生灭的光团：“其一，意识上传，灵光永存。剥离意识，将其转化为纯粹的信息结构，脱离肉身樊笼，融入‘心火共鸣网络’，与龟兹农场管理者共享感知，与天地法则同频共振。此为‘量子之仙’，思维永恒，一念可游星海。”光团内部隐约浮现出龟兹农场那精密运转的灌溉网络、沙丘边缘顽强生长的超级固沙植物带，以及无数细密如神经束般交织闪烁的光流——那是共享的感知与决策。
武则天眉头紧蹙。永恒的意识？脱离这具她经营、掌控、引以为傲的躯壳？成为虚无缥缈的网络中的一个节点？这感觉……更像是被放逐。她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指尖深深掐入龙椅扶手上冰冷的鎏金蟠龙鳞片。
许仙的手指移向右侧那颗光团。它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暖金色，内部结构并非星辰，而是不断生长、分化、自我复制的超微型结构体，像是最精密的活体纳米机械在舞蹈。“其二，物质重构，肉身不朽。”他的声音似乎带上了一丝极淡的、近乎实验者观察样本的专注，“以‘生命编绎’之术，结合‘熵流调节’之能，重塑陛下血肉本源。亿万‘熵逆单元’将注入陛下体内，于细胞层面逆转衰朽，强化其能，使肉身与精神完美协同，可汲取环境能量，自我修复，近乎不坏。此为‘物质之仙’，肉身既是载体，亦是神国。”
暖金光团内部，清晰地展示出过程：无数比尘埃更微小的金色粒子（熵逆单元）如潮水般涌入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粒子所过之处，细胞结构在微观层面被瞬间解析、优化、重组，旧有的代谢废物被高效分解为纯粹的能量，新的、闪烁着更强生命辉光的组织瞬间生成。衰老的痕迹被抹除，创伤被光速修复，甚至能看到骨骼结构在粒子流中微微调整，变得更加致密强韧。人形轮廓散发出一种稳定、强大、生机勃勃的金辉。
物质重构！肉身不朽！
武则天的心脏猛地一缩，随即狂跳起来，血液冲上头顶。这才是她想要的！不放弃这具身体，不放弃这触手可及的龙椅，不放弃这掌控万物的实感！龟兹农场那近乎神迹的改造能力，此刻被许诺应用在她自身之上。长生！强大！永恒的掌控！她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光芒，那光芒里燃烧着千年来帝王对终极权力的渴望，此刻被披上了“成仙”的诱人外衣。
“朕选后者！”她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帝王意志，在空旷的大殿中激起回音，“肉身不朽！朕要这江山永固，亦要这身躯永存！”她甚至微微前倾了身体，如同猛兽锁定了猎物，目光灼灼地刺向那团温暖而危险的金光。
许仙微微颔首，脸上看不出是赞许还是别的什么。那层疏离感始终存在。小E则沉默地站在一旁，像一尊完美的雕像。
“陛下圣裁。”许仙的声音平静依旧，“过程需陛下身心全然开放，引‘熵逆单元’入体，万勿抗拒。”
他双手在胸前结出一个复杂而古朴的道印，口中无声地颂念着某种超越人耳接收频率的音节。悬停在武则天面前的那团暖金色光球，内部结构骤然加速旋转，光芒大盛，仿佛一颗被点燃的微型恒星！它不再是展示图景，而是真正蕴藏着亿万“熵逆单元”的聚合体！
光球无声地爆开。
没有巨响，没有冲击波，只有一片极薄、极淡、却又无处不在的金色雾霭，如同拥有生命的潮汐，瞬间将端坐于龙椅上的武则天完全吞没。
冰凉！这是武则天意识深处炸开的第一种感觉。那金色雾霭接触皮肤的刹那，带来的并非暖意，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纯粹的、非人的冰凉，像液态的金属渗入了每一个毛孔。紧接着，是亿万根极细微的针，带着精确无比的意志，同时刺穿她的皮肤、肌肉、血管壁、神经末梢，直抵最核心的细胞深处！
“呃……”一声压抑的闷哼从她紧咬的牙关中挤出。帝王的尊严在生理本能的剧痛前摇摇欲坠。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不，是“知道”，那些名为熵逆单元的微小存在，正在她体内狂暴地拆解、分析、重构。她的血肉骨骼，她引以为傲的、承载着无上权力的躯壳，此刻仿佛成了一堆被投入熔炉的原材料，被肆意地熔炼、锻打、重塑。一种灵魂被强行从旧躯壳里剥离、又塞入一个崭新而陌生模具的撕裂感汹涌而来。
就在这无边无际的冰冷和撕裂感即将淹没她意识的瞬间，一股无法言喻的洪流冲垮了堤坝！
不是声音，不是图像，是信息！是感知！是无数个“她”在同时体验！
她“是”御花园那株千年银杏！虬结的根系贪婪地扎入湿润的泥土，感受着地底深处温热的地脉能量汩汩流过，如同血液在奔涌！她贪婪地吮吸着，每一寸根须都在欢呼，庞大的树冠无风自动，沙沙作响。
她“是”太液池一掬微澜！能清晰地“触摸”到池底光滑的卵石，感知到一条锦鲤鳞片擦过水流带来的微弱扰动，甚至能“尝”到水中溶解的、来自遥远龟兹农场营养雾霭的独特分子气息！
她“是”皇城角楼飞檐上一滴将坠未坠的夜露！能“嗅”到下方朱雀大街上刚驶过的马车留下的淡淡牲口气味、空气中飘散的胡饼焦香，以及更远处、平民坊市里飘来的炊烟和隐约的市井人声！
她“是”城外皇庄里一株刚刚抽穗的麦苗！叶片在晨光中舒展，每一个叶绿体都在高效地捕捉着光子，将光能转化为甜美的汁液，她能“看到”养分沿着纤细的维管束向上奔流，充盈着饱满的麦粒！
“啊——！”一声悠长、非人的叹息从武则天的胸腔深处发出，不再是痛苦的呻吟，而是混合了无边惊骇与一种……初生般贪婪的狂喜！她的眼睛瞪得极大，瞳孔深处仿佛有无数细碎的金色光点在疯狂旋动，映射着体内翻天覆地的风暴。龙椅冰冷坚硬的触感消失了，她的身体仿佛溶解在这片金色的雾霭中，又通过这雾霭，溶解在整座长安城无尽的物质与生命洪流里！
“风！”一个意念在她混乱的、正在无限扩展的思维海洋中炸开。
轰——！
一股强大的气流毫无征兆地从万象神宫紧闭的殿门缝隙中狂涌而入！殿内垂挂的纱幔被猛地掀起，如同狂舞的幽灵。殿外，夜空中低垂的厚重云层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搅动，开始疯狂地旋转、汇聚！沉闷的雷声在云涡中心滚动，酝酿着沛然的力量。
“雨！”那意念更加清晰、强大，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志。
哗啦——！
如同天河决堤！酝酿到极致的云涡瞬间倾泻！不是寻常的雨丝，而是豆大的、密集到形成水幕的豪雨！雨水狂暴地砸在万象神宫的金顶、琉璃瓦、汉白玉阶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激起一片迷蒙的水雾。整个皇城，瞬间笼罩在瀑布般的雨声之中。
“光！”意念再转。
万象神宫穹顶镶嵌的夜明珠、宫灯内的烛火，猛地爆发出远超平日的炽烈光芒！光线穿透重重雨幕，将湿漉漉的宫殿轮廓映照得如同白昼。更远处，皇城各坊用于照明的气死风灯，一盏接一盏，如同被无形的火种点燃，亮度陡增数倍，将连绵的雨丝照得根根分明！整个长安城在狂暴的雨夜中，亮如璀璨星河！
“陛下！”侍立在殿门外的宫女和宦官们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在狂风中瑟瑟发抖，望着这天地异象，发出惊恐的尖叫。
龙椅上，武则天猛地站了起来！她的动作不再符合人体力学，带着一种奇异的流畅和僵硬交织的韵律。那身繁复华丽的龙袍，被殿内涌入的狂风卷得猎猎作响，袍袖翻飞。她张开双臂，脸上是一种迷醉与威严扭曲混合的神情，眼神空洞地“望”着殿外被风雨和强光笼罩的皇城。金色的光雾在她周身缓缓流转，如同有生命的披风。
“朕即长安！”她的声音变了，不再是帝王的威严，而是混合了无数声音的奇异和鸣——有树木的低语、流水的潺潺、砖石的沉默、甚至风雨的呼啸！这声音在风雨交加、灯火通明的万象神宫内回荡，冰冷、宏大，如同神谕宣告，“朕即万物！朕即永恒！”
她缓缓抬起一只手，五指张开，对着殿外滂沱的雨幕。奇妙的事情发生了。狂暴砸落的雨点，在她手掌前方的区域，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柔韧的墙。雨水不再垂直落下，而是顺着那堵“墙”的弧度，向四周滑开，形成一片奇异的无雨地带。透过这片地带，能看到远处被灯火照亮的雨丝，如同金色的帘幕。
与此同时，御花园深处，一株本应在盛夏才盛放的极品“洛阳锦”牡丹，违背了所有花时规律，在暴雨的冲刷和诡异强光的照射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生长、绽放！层层叠叠的硕大花瓣在风雨中颤动，娇艳欲滴。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怒放的花朵中心，花瓣的脉络和色泽，竟隐隐勾勒出一张模糊而威严的女性面容！那眉眼，那轮廓，赫然与龙椅上张开双臂的武则天，有着惊人的神似！
殿外回廊的阴影里，太平公主一直静静地站着，额间那点幽蓝的“心火”印记此刻剧烈地闪烁、搏动，如同警兆。她的脸色在强光的映照下异常苍白，嘴唇紧抿，身体微微颤抖。她没有看那掌控风雨的奇景，没有看那违背时令盛放的妖异牡丹，她的目光穿透重重雨幕和殿门，死死锁定在母亲那在金色光雾中张开双臂、发出非人和鸣的身影上。
那不是升华。
那是一种彻底的、令人骨髓发寒的异化。一种属于“人”的边界，正在母亲身上彻底崩解。她“感觉”到的，不再是属于母亲武则天独有的、复杂而炽烈的精神波动，而是一种冰冷的、浩瀚的、如同大地脉动般原始而庞大的……存在感。这存在感贪婪地连接着长安城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疯狂地汲取着、吞噬着、同化着。
“母……亲？”太平的声音低得几乎被风雨吞没，带着无法抑制的恐惧和一种深切的悲凉。那龙椅上张开双臂的身影，那融入风雨灯火、操控万物生长的“存在”，还是她的母亲吗？还是那个会因龟兹绿洲而震撼、因长生诱惑而“羞涩”的……人？
小E的身影不知何时已悄然退至大殿最深的阴影角落，如同一个沉默的幽灵。他那双非人的眼眸中，数据流瀑布般无声倾泻，冰冷地记录着眼前这失控造神的每一个细节。金色的光雾依旧在龙椅周围流转，映照着武则天那张混合了迷醉与空洞的脸庞。殿外，暴雨如注，灯火通明，御花园中那朵诡异的人面牡丹在风雨中妖异地摇曳。
万象神宫，仿佛成了这座古老帝国向着未知深渊滑落的第一个祭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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