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峰憋着笑：“外婆，您还真说对了。他们还真就是这么说的。”
祖孙两人打趣几句后，李青峰又想到阿宝那渴望的眼神，忍不住说道：
“阿宝也是够可怜的，没了亲娘疼爱，还摊上这样的爷奶。”
“真不知道他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关红跟着叹息：“是啊，也不知道那孩子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苦尽甘来。”
第二天一早，阿宝如约来了。
而且来得很早。
李青峰等人正在吃早饭，就见阿宝推开院门走进来，背上还背着书包。
他瘦瘦的，书包大大的，乍一看，不像是他背着书包，倒像是书包在抱着他。
他站在院中，闻着食物的香味，一时间有些挪不动脚。
李青峰从厨房出来，朝他招招手，喊道：“阿宝快来，我刚做好早饭，一起吃点。”
阿宝站着没动，吞了吞口水，舔了舔嘴唇，回道：
“峰哥，我在家里吃过了。”
“我已经吃饱了。”
李青峰听他撒谎就想生气，可实在又气不起来。
他知道阿宝是吃过了没错。
可他也知道，阿宝肯定是没吃饱。
要是真吃饱了，那至于闻着味儿就不停的咽口水？
他板起脸来故作生气：“怎么，瞧不上峰哥的手艺是不是？”
“阿宝，我告诉你，你峰哥我做饭可是一流的，你不吃就是不给我峰哥面子！”
阿宝愣愣的看着那个站在烟火气中的男人。
清晨阳光明媚。
那个男人的面容也明媚得像是阳光一样。
虽然他说的话好像很凶，可听着却是温暖的。
阿宝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可是，刚才出门的时候爷爷奶奶再三叮嘱他，让他到了别人家里，不许吃人家的东西。
不管是多么好吃的东西都不能吃。
他们家是做生意的，有钱，家里的东西吃不完那么多。
虽然这并不是事实，但只要他们展露出来的表象如此，旁人就无法透过表象看到事实。
爷爷奶奶又说，他要是随意接受别人的施舍，要是动不动就嘴馋别人家的东西，那就要打断他的一双腿。
他不想被打断腿。
他不是怕痛。
他只是想，如果自己没有腿了，就不能去找妈妈跟妹妹了。
他想妈妈了。
也想妹妹了。
很想很想。
他想健健康康的，只要他健康，就算他没有钱，也总有一天可以靠着一双健全的双脚走路去找妈妈妹妹。
世界那么大，人那么多，他虽然不一定可以马上找到妈妈跟妹妹。
可他相信，皇天不负有心人，只要他去找了，努力的找了，总能找到的。
于是，他在无法拒绝跟不得不拒绝之间僵住了。
他像个木头似的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肉体告诉他，他很饿，他想吃东西。
灵魂告诉他，妈妈跟妹妹还在远方等着他去寻找，他不能没有腿。
就这样，灵魂跟肉体互相撕扯着。
一个要往前，一个要退后。
在它们即将要分离的时候，他恍惚间看到了妈妈跟妹妹在朝自己招手。
“阿宝。”
“阿宝。”
妈妈还是那么温柔的呼唤着他的名字。
“哥哥。”
“哥哥。”
妹妹的声音永远像百灵鸟一样悦耳。
忽然间，画面扭转，妈妈红着眼睛抱住他，泪流满面的跟他说对不起。
妈妈说：“阿宝，对不起，妈妈没用，妈妈没办法同时养活你跟妹妹，你知道吗？”
“妹妹还那么小，而且她还是个女孩子，妈妈不能把她留在这里。”
“所以妈妈现在只能先带妹妹走，你能理解吗？”
“等妈妈稳定下来了，妈妈保证，妈妈一定会回来把你带走的。你相信妈妈，妈妈不会骗你。”
他相信妈妈。
他也知道妈妈不会骗人。
虽然爷奶总是说妈妈的坏话，可他知道，妈妈不是不要自己了，她只是没有大本事，无法同时养活两个孩子而已。
他能理解的。
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妈妈还不来找他？
他想，妈妈肯定是出事了。
不然妈妈一定会来找他的。
所以他要留着腿。
他不能被爷奶打断腿。
他要去找妈妈。
对，去找妈妈。
在灵魂跟肉体要分离的一刹那，阿宝坚定了意志。
可身体却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而难以支撑这样的撕扯。
他只觉得眼前一花，身子一摆，眼看着就要摔在地上。
李青峰眼疾手快上前将他扶住，有些无奈的叹口气。
阿宝原本觉得身体寒凉，好像被困在了冰窟里。
但这会儿，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直面太阳的缘故，竟觉得身上暖烘烘的。
睁眼看到了刺目的阳光，随即便是峰哥那张同样刺目的脸。
他挂着和煦的笑容打趣道：
“你这是高兴坏了是不是？”
“听到我做的东西好吃，就高兴得晕过去了？”
阿宝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就又听到峰哥语气带着命令似的说道：
“我不管你是高兴晕了也好，其他原因也罢。”
“现在，你必须按照我说的去做！”
“去厨房坐下乖乖吃饭，不许拒绝，明白吗？”
阿宝明白，但他还是想拒绝。
可问题是，他发现此时的自己竟然无法拒绝峰哥。
峰哥让他去吃饭，他便是乖乖的去了。
身体似乎已经有些不受控制那般。
或者说，他的意志好像也被摧毁了。
他被峰哥拽着胳膊直接到了香气缭绕的厨房里。
峰哥把他往小板凳上一按，拿了一个大碗给他装了食物就往他怀里塞。
嘴上还是那样强硬的语气：“把这一碗鸡蛋面吃了，面要是不喜欢吃可以少吃点，但两个荷包蛋必须全部吃完，明白不？”
阿宝低头看了看热气腾腾的鸡蛋面，又抬头看了看神情严肃的峰哥，也不知怎的，下意识的就点了点头。
见他点头，李青峰这才露出笑脸，安抚似的拍拍阿宝的肩膀，柔声道：
“阿宝，你不要有心理负担。”
“我知道你今早一定会过来，所以多做了早饭，你放心吃，想吃多少吃多少。”
“还有，这件事只有咱们知道，只要咱们不说出去，其他人绝对不会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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