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弘垂下眼，淡笑道：“有所耳闻。”
提起舒仲孺，齐峥就来精神了，请了宋弘去一旁坐下喝茶，感叹道：“十五岁便官拜丞相，那位前辈确实是个十分了不起的人物。”
“但比起旁人惊艳他的才华，我更钦佩他敢在金殿之上向齐皇大胆提出面向全国成立女学，朝堂之中设立女官。”
“只是可惜了……”
话到最后，齐峥的语气里满是惋惜，“舒先生还未来得及实施他的构想就……”
宋弘道：“宋某相信那位舒先生若是泉下有知，在遥远的邻国有人力排众议为他完成遗愿，他一定会很欣慰的。”
“宋先生言重了。”齐峥摇头，“我这哪算是替前辈完成遗愿，只是略尽绵薄之力罢了。”
宋弘莞尔，“聚沙成塔，集腋成裘，凡事都有个开端，院长不必妄自菲薄。”
齐峥见宋弘容貌和言谈举止皆不俗，不禁有些好奇。
宋先生这么豁达通透的人，怎会甘心让女儿去给人当外室的？
齐峥不是个爱管闲事爱八卦的人，他也是个聪明人，大概猜到了宋弘并不知晓此事，便就此按下不提。
先前挂匾仪式的时候，宁小北和宁小纯两兄弟就在一旁看着。
趁着这会儿齐峥得空，宁小北走了过来，精致的小脸上明显有几分疑惑。
宋弘见状，起身告辞离开。
齐峥示意宁小北坐，又问他，“有事找我？”
宁小北点点头，“只是有些想不通，让女孩子入学很难吗？”
明明在他的认知里，京都那些六七岁的女孩子都在念书。
齐峥问他，“《增广贤文》里有一句话，‘富人思来年，穷人想眼前’，你可还记得？”
“记得。”
“那便是了。”齐峥道：“如果连吃饭穿衣都成问题，试问谁还有多余的精力和钱财去培养一个将来会嫁到别人家伺候别人爹娘的女儿？”
宁小北大概懂了。
还是他见识浅薄的缘故，当了那么久的金贵少爷，五谷不分也便罢了，竟连贫富概念都没有。
……
因为齐峥的一句‘不收取任何费用，成绩优异者还可拿奖’，登记报名的村民直接翻了个倍。
齐峥心里也清楚，他们都是奔着那所谓的‘奖金’去的，并没有人打心底里觉得女孩也该同小子一样，有念书识字的权利。
不过那又如何，至少迈出第一步了，他没有按照世俗给他制定的规则走不是么？
但愿舒先生真能泉下有知吧，他虽不敢大放厥词一定能改换规则，但有生之年，必定尽己所能。
宋弘回到家没多久，宋村长就过来了，手里拿着个仔细密封过的卷轴。
“老三，你猜谁让我给你送礼来着？”
宋弘哪能猜到，笑着摇了摇头。
宋村长深知宋弘不是个爱开玩笑的，索性也不卖关子了，直接说：“是齐院长。”
“齐院长？”
宋弘倒真有些意外，毕竟自己跟这位年轻院长并不熟。
对方竟然会想起来给他一个小小秀才送礼。
宋村长道：“齐院长说了，他跟老三你投缘，所以送你一幅他珍藏已久的字画，本该亲自过来的，奈何今日事务繁忙，就由我代劳了，还说改日再请你吃饭。”
说着把卷轴递给宋弘，“你快打开看看吧。”
齐院长珍藏的，那一定十分贵重。
宋弘没有着急，把卷轴搁桌上，出去净了手擦干，等确保手上没有水气之后才小心翼翼把卷轴给打开。
当看清楚字画上的内容时，宋弘愣了一愣。
宋村长不识字，急得直问：“上头都写了啥？”
宋弘淡定把卷轴收起来重新封好，说道：“是北齐一位很有名的少年丞相的真迹。”
宋村长一听，顿时瞪大眼，“你说的是不是那个十五岁就当了丞相的，叫舒……舒什么来着？”
“舒仲孺。”
“对对对，就是他！”宋村长满脸激动，“这位可是个天才啊，就连我这没念过书的乡下泥腿子都听人吹过。”
“只是可惜了，才刚当上丞相没多久就英年早逝，老天爷真是瞎了眼……”
宋弘面色淡淡，未置一词。
宋村长知道宋弘最近在准备八月乡试，跟他说：“如今棠梨书院正式招生，私塾里的学生也转过去了，你就安心温你的书，其他的留给书院里的先生们操心去。”
宋村长走后，宋弘重新将目光落在卷轴上，平日里温润的双眼，多了几分暗沉。
——
萧灵儿认真起来，办事那是绝不含糊的，毕竟人力财力在那摆着。
没过多久，十二位乐师便被她安排得妥妥当当。
当听说以后不用再出去四处找活，也不会有人逼迫他们做些令人恶心的事。
只需每日练习精进技艺，静待两年半即可。
乐师们分外感激，直接给萧灵儿跪下。
萧灵儿摆手道：“不用谢我，你们的金主可另有其人呢，本公主只是个跑腿的。”
她安排完，就第一时间来了庄子上找宋青苒。
俩人的对话当然不能让第三个人听到，于是宋青苒把下人都遣出去了，还准备了一盆水，让宁小呆自己去给烤串儿洗澡。
宋青苒不太信任那小家伙。
一切安排完之后，她关上堂屋门，回头问萧灵儿，“怎么样，都妥当了？”
“那当然，本公主出马，能有不妥的事吗？”
“不过，我建议你抽空去打个照面，否则他们老以为金主是个男人，还是那种不正经的，搞不好还没等到两年半就先把自己给吓没了。”
“我当然要……”
‘去’字还没出口，脑子里突然传来系统的提示音。
【宣武王来了，宿主你最好把嘴闭上当哑巴，把剩下的那句话咽回去，否则我电晕你！】
宋青苒气恼。
【你让我当哑巴我就当哑巴？我不要面子的吗？】
……
与此同时，焚香沐浴斋戒三日后，得到了宁一的准确调查结果，说萧灵儿的确养了一个全男乐师班的宁濯刚一跨进院门，就听到屋里传来宋青苒哭哭啼啼的声音。
“呜呜呜，公主，去王府求王爷来看我什么的，妾身不能明知山有虎，偏去明知山呐！”
萧灵儿：“？”
宁濯先迈进内院门槛的左脚默默收了回去。
要去求他是么？
那他先回府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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