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天回到装备栏,全身乌青,双目紧闭,不知道死没死。
张翰朝黑雾连连射击,一声惨叫,随即归于寂静。
蒙哥马利也在,同样处于隐身状态,和刑天对了一掌。
刑天不惧冰藻,却扛不住天毒。
忘了先用亡灵书空场了,张翰懊悔不已。
不过蒙哥马利好像也中了一枪,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好像是个时机,只需要五分钟就能完成沐浴。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张翰对果果儿说道:“你就在空中警戒,我要下去。”
“还是再找机会吧,太危险了!”
“没事,你盯紧点,只要有异常就开枪。”
“那……您小心点!”
张翰飘入落在池边,释出“天穹”。
水汽袅袅升起,在严寒里凝成细碎的冰花,他俯身摸了摸泉水,竟是温的,与指尖的冰寒形成诡异的温差。
没有犹豫,他深吸一口气,踏入水池。
温水刚没过脚踝,胃里就传来一阵空泛的痒。
不是寻常的饥饿,是像有无数只细蚁在啃咬胃壁,每一寸黏膜都在叫嚣着“需要填充”。
他咬紧牙关往水深处走,水漫到膝盖时,痒意骤然变成灼痛,像吞下了一团烧红的炭。
胃袋剧烈收缩,连带着胸腔都发闷,喉咙里涌起酸水,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水漫至腰腹时,他看见宁妮端着一碗热粥从雾里走来,粥面浮着翠绿的青菜,热气扑在脸上暖融融的。
他伸手去抓,指尖却穿过宁妮的身影,只碰到一捧冰冷的泉水。
宁妮变成了红案,递过来一块烤肉,外皮焦脆,油汁顺着指缝往下滴,他甚至能闻到肉香混着松针的味道,本能地张开嘴,却只有泉水灌进喉咙,冰得他呛咳不止。
全是幻觉,张翰使劲摇了摇头,可身体已经不受控制。
饥饿像藤蔓一样缠住五脏六腑,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胃壁摩擦的疼,四肢开始发软,身形摇晃。
他的视线开始模糊,眼前交替出现以往见过的景象:啃过的树皮、嚼碎的草根、甚至是冰缝里冻僵的小兔……
这些看着难以下咽的东西,此刻都成了诱惑,让他恨不得立刻扑上去生吞活剥。
水漫到胸口时,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在被饥饿吞噬,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吃。
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看着手臂上的肌肉,竟生出“咬一口”的疯狂想法。
就在牙齿即将碰到手臂的瞬间,胸口长命锁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
朴实无华的莲花绽放出强烈的的银光,光芒如潮水般扩散开来,柔和的暖意包裹全身,视线变得清晰。
他猛地回过神,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脸颊火辣辣的疼,却让混沌的意识清醒了几分。
幻觉并未消失,这次是川菜,鱼香肉丝,回锅肉,担担面,香气浓郁……
他死死闭着眼,嘴里默念着,用守护的信念对抗着吞噬理智的饥饿。
泉水漫到下巴,饥饿如潮水般一波波袭来,胃里的灼痛变成了麻木的钝痛。
四肢的力气被抽干,体力条几乎归零,浑身脱力,他挣扎着爬出水面,瘫在池边。
天上的圆月在扭曲,仿佛水中月,荡起阵阵涟漪。
听见细微的“啵啵”声,他才意识到不是幻觉,那涟漪是量子步枪打在穹庐上。
他用仅存的一丝意念把维多利亚村的两个女人唤出,最后看见的是一张三只眼的圆脸。
……
“果果儿,你枪法太差了,那么多枪没一枪打中!”
“人家……那不是着急嘛。”
“还嘴硬,回头跟你樱樱姐好好练练!”
“好啦好啦,最后不还是牠击退了厨师嘛。”
“嗯,那一招叫什么?”
“鸳鸯腿!”
……
一阵叽叽喳喳的声音,张翰睁开眼睛。
阳光从窗棂射进来,刺入眼球,他又把眼睛闭上。
嘴里残留着绛理的清甜,腹中饥肠辘辘,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味,他咽了口口水。
没再想呕,心里腾起一阵狂喜,终于摆脱了缗渊的梦魇。
可是真的好饿。
体力条停留在9%,他很想把“血包”弄出来扎上一刀,但手都抬不起来。
属性又增加了1\/5,他已懒得去看。
刑天不见了!
装备栏里只剩下那柄冰锤和熊掌,之前能在装备栏待着说明还有希望,现在彻底没了,她真的死了。
仿生人死了那么多,倒也不觉得有什么悲伤,只感觉这一把亏得有点多。
香味持续飘来,张翰忍无可忍。
“饿……”
他拼尽全力从喉咙里挤出声音。
“醒了醒了!主人醒了!”
果果儿出现在门框,欣喜叫道。
两个女人往里闯,被果果儿拦住:“擦嘴!”
海妖王后取出一条毛巾,三人使劲擦去嘴上的油,这才扑到床边。
“主人,我们怕你吐,在院子里吃,你闻不到吧?”
“张翰,你好点了吗?”
“主人,我跟你说,那个胖子……”
她们还认为你吃不了东西,张翰简直欲哭无泪,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小春初樱叫了句“停!”,三人同时住了嘴,她俯身把耳朵贴近张翰的嘴,勉强听见一个“药”字。
“要什么?”她问道。
张翰费劲摇头却摇不动,果果儿叫道:“药!是药!血药!”
人还没狼聪明,张翰心里骂道。
小春初樱连忙取出一颗药丸,嚼碎了吐进张翰嘴里,“水!水!”
果果儿跑出去拿进来一杯水,“主人……不会再吐吧?”
“不管了。”小春初樱喝了一口水,咕噜咕噜,嘴对嘴喂给张翰。
体力条好不容易过了10%,张翰运起“天人合一”,两分钟后体力条蹿到43%。
他吁了口气,弯腰坐起,从床上噌的一下蹿出房门,扑到石桌前,抓起一块烤肉就啃。
“他……能吃东西了?”
三人跟了出来,围坐在桌旁,瞪大眼睛看着饿鬼似的张翰。
“笨蛋!”张翰边吃边含糊不清骂道,“从渊和缗渊是相反的,懂吗!”
“果果儿,快,快去买吃的!”海妖王后叫道。
啃完一块烤肉,张翰又拿起一块,无意间瞥见光幕右下角的时间,11:59。
“快叫果果儿回来!”他扔下烤肉叫道。
“怎么了?”海妖王后问道。
张翰来不及解释,释出天穹,想要再运行亡灵书,体力已经不足,只剩下13%。
手忙脚乱把两个女人拽进维多利亚村,刚想扽出赫尔南德斯,院子里一道碎影,出现一个男人。
一个魁梧的白人男子,四十来岁,尖鼻深目,黑色将军作战服,肩上两颗银星闪着寒光。
两人同时眯起眼睛:“是你?”
张翰怎么也没想到,“考官”会是帕达里克。
之前他只是一名军官,连卫道士都不是,从惊讶的神情可以看出,他的目标不是眼前这个情敌。
如果他是小春初樱的考官,那他就一定是天蝎选择的新任冰穹城主。
张翰感到脊背发凉,倒不是害怕打不过,而是因为一个本就和你不死不休的情敌现在成了太初境。
打不过是当下的现实,13%的体力只够逃跑,天梭阴遁都用不了,瞬移在太初境面前简直就是儿戏,唯一能做的恐怕只有地遁。
但即便是地遁也有麻烦,得头冲地才行,这么近距离,有任何异常举动,帕达里克就会发动攻击。
张翰强装镇定,先发制人道:“你又来找我决斗?”
帕达里克缓缓摇头:“不,我来找一个女人。”
他也没想到会遇到张翰,出人意料的遭遇,他完全没有思想准备。
张翰假装淡淡道:“是吗?这里没有女人。”
说这话的时候,他脑筋飞转,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刚成为太初境,还处在适应期,这应该是他第一次出任务……
他智商极高,生性沉稳,不会像副城主那样小人得志……
他或许听说过在《兵仙之死》副本里张翰大战两名太初境的故事……
就在这时,帕达里克身后又出现一个身影,同样穿着黑色将军作战服,只不过肩上只有一颗星。
张翰一怔,怎么是皮尔斯?
他也是天蝎的人?
他显然是张翰的“考官”,从以往的情况看,上至清洁工下到天虫都来过,他难道也是天虫?
帕达里克一惊,本能拔剑在手,转头看是皮尔斯,迷惑不解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从共祭会体系来说,两人是同事,从天蝎系统来说,帕达里克可就高多了。
皮尔斯同样吓得不轻,他知道对手是张翰,不知道自己冒头会不会被秒,没想到会遇到帕达里克,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张翰突然想到,他们两人互相并不知道对方的身份,急中生智道:“皮尔斯,动手!”
皮尔斯一愣:“动……什么手?”
话音未落,帕达里克手中的十字剑已反手刺出,他不敢贸然对张翰出手,皮尔斯这种三流角色原本就不放在眼里。
“噗”
十字剑穿喉而过,三人都惊住了。
皮尔斯惊的是帕达里克速度怎么这么快。
张翰和帕达里克惊的是,没有鲜血飙出,脖颈一个骇人的大洞,甚至看见了他背后的院门。
“咯……咯……”皮尔斯捂着洞,说不出话来。
张翰叫那一声只想转移帕达里克的注意力,他忽略了帕达里克是出了名的出手狠绝,更没想到那一剑下去会刺出一个大秘密。
帕达里克愕然道:“你是……三眼人?”
能一剑封喉还不死的,要么是潘塞索摩,要么是三眼人。
张翰还在猜皮尔斯到底是哪一种,听帕达里克这么一说,便有了答案。
帕达里克和潘塞索摩的长期相处,他现在还是冰穹城主,潘塞索摩本身天然带有自己的识别系统,城主自然也不例外。
蒙哥马利的亲信是三眼人,这件事无论对张翰还是帕达里克都是炸裂的。
尤其是帕达里克。
张翰只是在想皮尔斯到底是谁,帕达里克此时脑子已经一团浆糊。
他是皮尔斯,张翰叫他动手,他又是三眼人,这他妈是哪儿跟哪儿啊?
皮尔斯喉咙上的洞正在愈合,这会儿想逃都逃不了,说又说不出话,心里慌的一批。
“咚!”
皮尔斯背后被重重一击,整个人原地飞起,扑向坐在桌边的张翰。
帕达里克又是一惊,皮尔斯背后空无一人,就算张翰亲自出手,也应该击打正面才对,他更懵了。
只有张翰知道怎么回事,那一击的效果他太清楚了。
穿心腿。
果果儿回来了,发现有敌人,隐身状态下踢出一脚。
牠那一脚连厨师都扛不住,何况处于复合状态的皮尔斯。
皮尔斯迎面飞来,在张翰看来慢如蜗牛,这下可太好了,正愁没有“血包”。
他手中暗扣斯塔克尔剑,不着急出手,只将剑尖微微翘起。
你动作再快,在太初境眼里都是异动,帕达里克本就迷乱,万一发疯攻来就麻烦了。
皮尔斯即将愈合的脖颈又被刺了一剑,这次没开大洞,只是后颈透出一寸剑尖。
张翰没去刺其他地方,他知道那身将军服也经过祭炼,根本就刺不进去。
三眼人不在乎被多刺一剑,但张翰这一剑却不同一般。
在被刺中的一瞬间,皮尔斯眼前一黑,体力几乎被抽空,身上的将军服被扒去,像一滩烂泥,摔进一个无门无窗的房间。
体力条一下拉满,张翰心里马上踏实了。
除了不再惧怕动手,他还知道果果儿正在暗处张嘴对着帕达里克,这么近距离,枪法再烂也能打中。
帕达里克一看皮尔斯没了,慌忙退后两步,十字剑平举,神情紧绷。
“别紧张,我也不想和你决斗。”张翰依旧镇定地坐着,这次是真的镇定,“咱们俩在这里动手,这座城的百姓都会遭殃。”他拿起那块啃了一半的烤肉继续啃,指了指对面的石凳,“来一起吃点?”
帕达里克收起十字剑,还真就在石凳上坐了下来,拿起一块烤鱼,“我听大祭司说,是你杀了前任两位冰穹城主?”
很显然,他成为冰穹城主之后第一个见到的是大祭司,大祭司像规劝副城主那样规劝他,告诉他前面两任城主是谁杀的。
“唉,别提了。”张翰口齿不清道,“我想换人,没想到谁也不愿意去当这个城主。”
说到这里,他突然意识到,所谓“决斗”已不存在。
答应担任冰穹城主的前提是放弃性别,帕达里克没有性别,也就没有了对女人的欲望,不可能再和娜塔莎复合,两人之间已不再是“情敌”。
“你不要高兴得太早,我同意当这个城主,就是为了向你复仇。”帕达里克拿起毛巾擦了擦手,像在说一件小事。
本以为他是感情遭受重创心如死灰才会答应放弃性别,没想到竟是这个原因。
就像被阉的太监,阉割之前被人夺妻,阉割之后恨意难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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