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从那空间裂口中跌落，双脚尚未完全站稳，目光便被眼前如同地狱般的景象牢牢吸住，再也无法移开。
冲天的血腥味和焦臭味混合着冰冷的雨水，粗暴地灌入他的鼻腔，让他这条见惯了厮杀的黑龙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目光所及，尽是断壁残垣，焦黑的土地被暗红色的血水浸泡成了可怕的泥沼。
而最触目惊心的，是那几乎堆砌成山的、层层叠叠的尸体！
有人族的，更多是妖族的，残肢断臂和破碎的内脏随处可见。
仿佛整座城池都被扔进了一个巨大的血肉磨盘之中碾碎！
目光迅速扫向城墙之上，看到了那个浑身浴血气息虽然重新变得磅礴浩瀚但眉宇间却难掩深深疲惫的少年。
只一瞬间，黑夜便明白了局势的严峻。
他虽然平日里总爱和易年插科打诨抱怨连连，但此刻，所有玩笑的心思都烟消云散。
他甚至没有去问一句“怎么回事”，“为什么妖族会在这里”，因为眼前的惨状已经说明了一切。
这座曾经繁华的城池，让他瞬间想起了几年前，另一座同样毁于妖族铁蹄之下的北方巨城，晋阳。
同样的惨烈，同样的绝望。
作为朋友，此刻无需多言。
如果放在以前，黑夜对妖族根本没有这么大的怨气。
但自从被北疆龙族擒住，折磨的生不如死后，黑夜早已把这群家伙摆在了必杀的名单中。
此时能亲手报仇，比任何事情都值得开心。
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而冰冷，那属于顶级掠食者的凶悍气息开始弥漫。
用脚尖随意地挑起脚边一柄不知哪位阵亡士兵遗落的沾满血污的长剑，手腕一抖，震落其上的雨水和血珠。
长剑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嗡鸣，指向城下汹涌的妖潮。
然而，或许是这柄制式长剑质量本就普通，又或许是在之前的战斗中早已受损，更或许是承受不住黑夜那无意间散发的力量…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长剑竟直接从中间断裂开来！
“…”
黑夜看着手中只剩半截的剑，嘴角抽搐了一下。
城墙上的易年瞧见这一幕，无奈地摇了摇头，手指朝着旁边轻轻一点。
插在城墙砖石中一直嗡鸣不休的龙鳞剑仿佛得到了指令，“锵”地一声自行飞出。
化作一道幽蓝流光，精准地落入了黑夜的手中。
剑一入手，黑夜便感到一股冰寒彻骨却又无比亲切的剑意顺着手臂涌入体内，与他自身的龙力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共鸣！
剑身轻颤，发出清越悠长的龙吟之声，仿佛遇到了真正适合它的主人！
“嘿，还是这老伙计顺手！”
黑夜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得晃眼的牙齿，只是这笑容里已满是森然杀意。
他不是第一次使用易年的龙鳞剑，对此剑的特性极为熟悉。
转头看向身旁一直沉默的黑衣女子，点了点头，简单吐出两个字：
“上了！”
话音未落，黑夜高大的身影如同炮弹般从城墙上一跃而下！
并非缓慢降落，而是如同陨石天降般，带着万钧之势，狠狠地砸进了下方最为密集的妖群之中！
轰！！！
大地剧震！
泥浆混合着妖血冲天而起！
以他落点为中心，方圆十丈内的低等妖兵直接被这恐怖的冲击力震成了肉泥！
更远处的妖族也被震得东倒西歪！
“吼！！！”
一声并非人声，而是更加原始浑厚的龙吟从黑夜喉咙中爆发出来！
这声怒吼蕴含着纯正的龙族威压，对于这些血脉中或多或少对龙族存在敬畏的妖族来说，有着极强的震慑效果！
许多妖族动作瞬间一滞，眼中闪过本能恐惧！
而黑夜根本不给他们反应的时间，手中龙鳞挥洒开来！
他的剑法没有易年那般精妙绝伦，蕴含无上剑道，而是大开大阖，霸道绝伦！
完全凭借龙族那恐怖的力量和速度，以及龙鳞无坚不摧的锋锐！
一剑横扫，幽蓝剑光如同死亡月牙，瞬间将七八名羽族强者拦腰斩断！
反手一劈，一名试图从背后偷袭的蒙族战士连人带武器被劈成两半！
他甚至不用刻意去瞄准，只是凭借着战斗本能和超绝的速度在妖群中穿梭。
所过之处，残肢断臂四处飞溅，根本没有一合之敌！
龙鳞剑在他手中，真正发挥出了“摧枯拉朽”这四个字的含义！
与此同时，那名黑衣女子在看到黑夜冲出去后，没有任何犹豫，纤细的身影如同暗夜中的幽灵，悄无声息地紧随其后，飘落战场。
而她的战斗方式，与黑夜的刚猛霸道截然不同，却同样高效致命！
只见女子双手一翻，两柄造型奇特闪烁着幽蓝色寒光的短兵出现在她手中。
那是对子母鸳鸯钺！
钺刃弯曲如月，锋利无比。
手柄处有护手，可攻可守，舞动起来如同蝴蝶穿花，却又带着致命的杀机！
更令人心惊的是，在她动手的瞬间，一股极致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阴冷气息从她体内轰然爆发！
周身空气中的水分瞬间凝结成细密的冰晶，脚下的泥泞甚至开始冻结！
与此同时，一套造型狰狞覆盖着细密黑色鳞片关节处生有尖锐倒刺的战甲，如同有生命般迅速从她体表浮现，顷刻间便覆盖全身！
这黑甲将她纤细的身躯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冰冷清澈的眼眸。
倒刺闪烁着乌光，显然不仅具备极强的防御力，更是一件可怕的攻击性武器！
整个人如同从九幽寒狱中走出的死亡使者，身影飘忽不定。
双钺舞动间，带起道道幽蓝色的残影。
攻击诡异刁钻，专挑妖族的关节、眼睛、咽喉等脆弱部位下手！
速度奇快无比，往往妖族还没看清她的动作，喉管已被割开，或者眼睛被钺刃刺穿！
那阴冷的气息似乎对妖族的妖力有着特殊的压制效果，凡是被她靠近的妖族，动作都会变得僵硬迟缓！
而她身上的黑甲更是坚固异常，偶尔有攻击落在上面，只能溅起零星火花，根本无法破防，反而会被上面的倒刺所伤！
这一出手，便在妖群中清出了一小片区域。
效率之高，竟似乎不比黑夜慢多少！
城墙上的易年在看到女子动用鸳鸯钺，又召唤出那身布满倒刺的诡异黑甲，尤其是感受到那纯正无比又极致阴冷的九幽气息之后，心中最后一丝疑虑终于被打消。
是她！
真的是石羽！
他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但从目前看来，石羽不知用了何种方法，竟然真的将灵魂融入了她妹妹石盼的遗体之中。
以一种非生非死却又拥有自我意识和强大力量的特殊方式“活”了过来。
这或许与姜家的秘术有关，或许另有奇遇。
但无论如何，她还“活着”，而且拥有了足以自保甚至战斗的力量！
这对易年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安慰和惊喜！
看到两位强援加入，尤其是确认了石羽的身份，易年精神大振。
原本因孤军奋战而产生的沉重压力顿时减轻了不少。
深吸几口气，压下精神上的疲惫感，眼中重新燃起炽热的战意！
九幽玄天遥指妖群，剑意再次弥漫开来！
无数太玄光剑重新凝聚！
易年一声低喝，剑诀再起！
配合着下方在妖群中大开杀戒的黑夜和石羽，再次构筑起一道坚固的死亡防线！
…
远处，担架上的柳长生看着突然杀出的二人，眉头紧紧皱起。
他能感觉到新来的这两个家伙实力相当不俗。
那个黑衣男子肉身强横力量霸道，恐怕有接近天妖巅峰的实力！
那个女子气息诡异，境界竟也丝毫不逊，特别是那极致的阴冷属性和那身诡异黑甲颇为难缠！
他们的加入，确实给妖族的进攻造成了不小的麻烦，延缓了推进的速度。
但是，也仅此而已了。
柳长生眼中闪过一丝冷厉。
这两个新出现的家伙虽然强，但还远远达不到易年那种令人绝望的真武高度！
他们无法像易年那样凭借领域和大规模杀伤性剑诀阻挡整个大军！
他们更多的像是在救火，哪里危急扑向哪里，无法从根本上扭转战局。
这场消耗战的核心，依旧在于易年！
只要易年力竭，剩下的两个，妖族大军完全可以凭借数量优势慢慢磨死！
所以，他的计划不变！
“不要乱！他们只有三个人！耗死他们！进攻！继续进攻！谁敢后退，杀无赦！”
柳长生嘶哑着嗓子，再次下达了冷酷的命令。
妖族的攻势在经过最初的混乱后，再次变得有序而疯狂起来。
他们避开黑夜和石羽的锋芒，从其他方向更加猛烈地冲击着城墙，试图耗尽易年的力量，同时也在用数量不断地消耗着黑夜和石羽的体力。
战斗，进入了一种更加残酷却也更加绝望的拉锯战。
黑夜和石羽的到来，仿佛只是给这场注定失败的守卫战注入了一剂强心针，让它得以…
苟延残喘一段时间。
雨，依旧冰冷地下着。
冲刷着鲜血，却冲不散那越来越浓的绝望。
城墙下的尸山，越来越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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