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落羽一回宫，就感受到了宫中不同寻常的氛围。
太后不知为何病重，皇上守在慈仁宫已多日，宫中人人自危，个个谨小慎微至极。
没有诏令，秦落羽也不便前去探望，也就安静呆在秋水宫，等着消息。
慈仁宫内。
尽管夜色已深，宫内仍是灯火通明。
薛玉衡正凝神为昏睡中的太后施行针灸之术，陵君行陪在一旁。
太后这病不知病因，却来得凶猛，骤寒骤热，一度昏迷不醒，命垂一线。
太医来了一批又一批，却束手无策。
葛神医与薛玉衡去山中分头采药未归，陵君行派出无数人去寻，总算找到了薛玉衡。
好在薛玉衡医术精湛，为太后施了针灸后，太后今日竟堪堪醒来，虽只是醒了片刻功夫，但总算转危为安了。
“太后这病，乃是偶染风寒，又气血攻心，脑中血液流通不顺，应有血块淤积，以至于昏迷不醒。”
薛玉衡行完针灸，将银针收回药囊，“皇上放心，明后两天再针灸两次，太后便可完全清醒了。”
陵君行点头，连日来提着的心总算稍稍放下。
薛玉衡离开时，踟蹰片刻，“太后每日礼佛，当该心静如水才是，到底因何事激得太后气血攻心？——在下知道病因方可更好的对症下药，不过个中原因，若不便言，皇上不说便是。”
陵君行神色微冷：“清妍来探望太后时，多嘴了几句，将大秦皇帝的诏书说给太后听了。”
大秦皇帝秦世定一共发了两道诏书。
第一道诏书情辞激愤地昭告天下，说十年前洛城之变，给大秦国皇长子下毒的根本不是陵国先太子，而是大秦国大将军萧广智，如今真凶擒获，沉冤得雪，总算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第二道诏书中恨意不减，说萧家父子乃是大秦国之逆臣贼子，萧广智畏罪自杀，尸体在先帝陵前被鞭尸三百，挫骨扬灰，以施惩戒。
其子萧尚言畏罪潜逃，秦世定命全国务必严密搜捕缉拿，抓得萧尚言者有重赏，死生不论。
这两道诏书内容，五公主是从四皇子陵启肇那里听得的，一时激动讲给太后听。
不意太后听完，无端想起当年先太子旧事，又未免缅怀先帝，心有戚戚，以至于当夜便一病不起。
“这两道诏书内容我也听过，民间传得沸沸扬扬的。萧广智现在可是成了四国老百姓唾骂的罪人。”
薛玉衡摸了摸下巴，颇有些一言难尽，“都说萧广智是不甘心自己这把快刀被搁置，这才铤而走险破坏四国结盟。可我怎么寻摸着，这萧广智怕不是吃撑了，再或者，脑子有点问题？”
身为大秦国大将军，顶着掉脑袋和成为千古罪人的风险，破坏四国结盟，居然就为了维持自己的地位？
怎么想怎么有点不对头。
关键若是其他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人干出这档事也就罢了。
这萧广智可不是一般人物。
当年能从一介小兵一路做到大将军，深得大秦国皇帝信任，非但执掌兵权，后来还成为托孤大臣，这除了有能力，没点心机城府断断是做不到如此地位的。
这样的人，若真想维持自己的地位，有一千种一万种法子可以采用，没必要采取最差的一种，冒天下之大不韪去破坏四国结盟。
除非，他这样做，有什么必须为之的原因，或是能有比维持他自己地位更大的利益。
陵君行冷冷道，“他没吃撑，脑子也没问题。不过替人受过而已。”
薛玉衡啧了啧舌，能让萧广智心甘情愿认罪，替人受过，这背后的力量，倒是不可小觑。
知道其中隐秘不该是他再问的，当下也就躬身告辞。
陵君行叫住他：“纪公子病情如何？”
“都好。等师父采完药回来，要不了多久，解药就可配出来了。”
薛玉衡对此很有信心，“皇上放心，师父都说了纪公子的毒能解，那自然能解，纪公子恢复正常，也是迟早的事。”
陵君行颔首，“待葛神医回来，你替朕问问葛神医，先前他说收徒之事，尚作数否。”
薛玉衡惊诧莫名：“皇上什么意思？”
陵君行看了他一眼，“葛神医不是有意收皇后为徒？”
薛玉衡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皇上先前不是拒绝了？这怎么又......”
“她老在宫里呆着，也是闷得慌。”
陵君行淡淡道，“不如让她跟着葛神医学学医术，权当散心了。”
薛玉衡：“......”
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师父若是知道，皇上同意他收皇后为徒，只是为了让皇后散散心，不知该做何感想。
看来，此次安城之行，帝后感情，那是大幅升温啊，否则皇上怎肯做出这等让步？
嗯，这位洛兄，果然不是一般人。
厉害，厉害！
等薛玉衡走了，陵君行并未回乾元殿，而是往秋水宫走去。
他这几日一直呆在母后这边照顾，未曾离开。难得母后转安，他也正好去看看她。
陵君行才刚走了数步，身后脚步急促，卫无忌和绝影匆匆而来，两人神色俱是肃然无比。
“皇上，那只黑羽鹰隼的落脚地，查到了。”
绝影表情有些复杂，“它飞进了......裴丞相的府邸。”
丞相裴元道的府邸。
当卫无忌与绝影亲眼看见那黑色的一点，趁着夜色越过无数屋檐楼阁，却偏偏飞入裴家时，俱都心神大震。
若非裴家大门上清清楚楚写着“丞相府”三字，他们都要怀疑自己看错了。
他们也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这只鹰隼飞错了。
然，经过严酷训练用来传讯的黑羽鹰隼，是绝无可能走错地方的。
鹰隼已经飞进去了，本来他们该跟着进去，将与黑羽鹰隼碰面的人抓个现行，但碍于是丞相府，他们不得不回来请示。
冬夜凛冽，寒彻刺骨，天上无星无月。
借着远处屋檐下宫灯传来的黯淡光芒，卫无忌看了一眼比夜色更冰寒凛冽的帝王，低声道：“皇上，该如何？”
夜色中，他听到帝王冷冷地，一字字道：“立刻调兵围住丞相府，府内所有人即刻下狱，不得走脱任何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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