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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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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河涛涛,风津渡口。

暮色裹着河水的腥咸漫过石阶,渡口的铜铃在风里摇出裂帛之声。

竹篙船头的篙工蜷缩在油布下,指节因长年握篙而扭曲如老树根——自从三月前在此遇刺,这渡口便成了各方势力必争的棋眼。此刻河面漂着几片焦黑的柳叶,像极了太守府昨夜焚烧密信时的灰烬。

快马飞驰而上,铁蹄踏碎渡口青砖,马鬃上还沾着血色,勒缰时马鞭扫落船舷铜钉,惊得船里岸上蜷缩的缇骑们齐刷刷按住佩刀。这些京兆尹的鹰犬们自诩见过世面,此刻却盯着腰间晃动的郡丞玉印发怔。

数十名汉军在大河两岸埋伏。他们的甲胄混杂着边军制式的玄铁与本地民兵的皮甲,箭囊里箭镞参差不齐——有淬过毒的铁簇,也有黄巾军遗落的青铜箭。

一名老兵蹲在芦苇丛里擦拭弩机,忽然停手望着对岸,那里有群白鹭掠过水面,翅尖搅碎的涟漪。自从上次遇刺,魏郡太守府便连夜发书至京兆尹。

此刻渡口的旌旗混着朱雀纹,与带来的官印交相辉映。解下私章系在腰间,那枚铜印在暮色里泛着幽光。

忽然想起太常府初见时,指着宫苑飞檐说“大宛天马不如此处“,如今这渡口竟成了各方角力场。快马飞驰,一众士卒在渡口望着远去的鸿毛。

暮色中官船的帆影像片飘零的枯叶,船头悬挂的骑士卒印绶在风里叮当作响。

新来的缇骑小队长摸着腰间铜虎符,忽然觉得这玩意儿烫手——他想起今晨押送粮草时,看见两个黄巾降卒被剥去人皮,那张惨白的皮在河滩上晒得发亮,倒像是某种诡异的虎符。这天下安宁了那么久,突然就陷入了可怕的境地。

是天下一直如此太平,还是这天下本就混乱?几个士卒点着火堆,烤着仅剩的一点麦子。火光映着他们脸上蜿蜒的疤痕,有的是遭遇黄巾军的拼斗的伤痕,有的是昨夜追击流寇时被铁链划破的。

麦粒在炭火里爆开时,他们突然想起某部典籍——那里记载着如何疗愈战伤,却从未说过如何疗愈这腐烂的世道。全靠河水和麦饭果腹。运气好,还有点残存的野菜——苦苣混着蒲公英,在陶碗里泛着青苦。

谁知道要在这里守多久?谁又知道,黄巾军要乱多久?渡口的铜铃又响了。

这次是夜风卷来了上游的浮尸,断指间还攥着半枚残缺的铜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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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的烈阳炙烤着长社大营的夯土壁垒,曹操的使者已经到营外十里。

哨塔戍卒的角弓突然低鸣——西北驰道上尘龙翻卷,一匹河曲战马(《西京杂记》载河曲马为西域良种)如玄铁山岳般撞破热浪。

马颈铁鳞甲1(汉代重骑具装,如陕西咸阳杨家湾汉墓出土骑兵俑所配铁铠)在日光下迸射寒芒,鬃毛间蒸腾的白汽扭曲了空气。

戍卒铜笳(汉代军号,《后汉书·舆服志》载铜笳为军中信号器)未歇,三骑玄甲斥候(巡逻骑兵,汉代称“游骑”或“斥候”)已如利箭离弦。

为首的屯长甩出绊马索,战马人立长嘶!碗口大的前蹄(河曲马特征,《西京杂记》载“河曲马蹄大如斗”)踏碎索环,身上骑士玄甲战袍震落满身征尘,犀皮护臂(汉代臂甲,甘肃武威雷台汉墓出土铜甲片证实护臂为犀皮与铁片复合)的蟠螭纹吞兽(兽首甲饰,陕西茂陵博物馆鎏金铜马衔环同此纹样)铿然作响。

“邺城急报!”骑士扬手掷出虎头错金符。

副骑钩镶盾当空承接,盾面饕餮浮雕正中嵌着“骑士卒曹”四字错金铭。骑士腰间横悬的斩马剑(东汉重兵器,甘肃武威雷台汉墓出土铜剑形制相符)血槽中,凝固的血浆折射出七彩光晕。

战马跃过丈五壕沟(汉代营制,《汉书·匈奴传》载“堑深丈五”),蹄铁凿得吊桥铜包板(汉代桥梁多为木构,但重要关隘用铜包板加固)火星四溅。

望楼戍卒赤旗疾挥,守门士卒环首刀(汉代环首刀,《后汉书·舆服志》载“环首刀,刃长三尺”)平举如闸——刀镡“永寿考工”铜牌(官造款,永寿为东汉桓帝年号)距骑士护心镜(胸甲部件,陕西西安汉墓出土铁甲有镜面护心)仅隔一线!

“验!”骑士扯开犀甲襻扣(甲胄系带,《后汉书·礼仪志》载“甲胄以犀革缀联”)。内衬素帛地图(军情图,《汉书·赵充国传》载“画地图”为军令传达方式)的“邺”字朱砂刺目欲燃,虎头金符内壁“鸿门”阴刻(暗记,与湖北云梦睡虎地秦简“阴刻符”形制相似)在刀光下赫然显现。

士卒刀背猛击盾面三响,包铁营门(汉代城门多为木构包铁,如河北易县燕下都遗址)洞开时震落梁上积尘。骑士马刺轻叩,战马化作玄雷贯营。四蹄裹的鞣革(减噪工艺,《天工开物》载“鞣革可使马蹄无声”)踏过箭道无声,惟见碗大蹄印深陷夯土(汉代营区地面,河南洛阳汉墓遗址可见夯土遗迹)。

沿途戟士以戟顿地(军礼,《汉官仪》载“军中行礼,戟顿三声”),戈矛丛林应声低伏——骑士犀甲左肩的鎏金虎首(曹军标识,与徐州汉画像石“虎首甲饰”相符)耀如烈日,身后五张雕弓(战利品,汉代骑兵常携弩与弓)的牛角弭(弓两端,《汉书·匈奴传》载“弓弭以牛角”)犹带皮肉残屑。中军帐前刁斗被劲风带得飞旋。

距牙旗(帅旗,《后汉书·舆服志》载“牙旗下设军鼓”)十丈处,战马人立急刹,骑士腾跃落地。

“邺城急报!骑都尉曹麾下军侯张骁!”

骑士声若洪钟,穿透尘嚣。话音未落,他右臂奋力一扬,一道金光脱手而出,直射向紧随其侧的副骑。那副骑反应如电,手中钩镶大盾(一种带钩刺的汉代复合盾)倏然上举,盾面狰狞的青铜饕餮浮雕中心,恰好嵌住那飞来的虎头错金符。符上“骑都尉曹”四个错金篆字,在刺目的阳光下流淌着熔金般的光泽,威严赫赫。

骑士腰间一侧,一柄刃长近五尺的斩马巨剑横悬,宽阔的血槽里,昨夜激战残留的深褐色血浆在强光下折射出诡异而凝重的七彩光晕,仿佛凝固的虹霓诉说着惨烈。身后,五面黄巾认旗在疾驰带起的狂风中猎猎翻卷,如同几片挣扎不休的枯叶。

沉重的马蹄铁重重凿击在吊桥包铜的厚木桥板上,“嗵!嗵!嗵!”闷响如擂巨鼓,火星四溅,如同金蛇乱舞,甚至有几粒溅射到高高的望楼木栏上。望楼戍卒手中赤色令旗疯狂舞动,划出危险的信号。

守门士卒面沉似水,手中环首长刀(汉代制式军刀)如一道冰冷的铁闸,刀尖直指骑士前胸,刀镡上“永寿考工”的铜质铭牌在日光下反射着刺眼的白光,距离骑士犀甲中央锃亮的青铜护心镜,不过一线之隔!

“开——门——!”士卒的吼声如同炸雷,震得门楼梁上积年的灰尘簌簌落下。他手中环首刀刀背猛地向盾牌连击三下,“铿!铿!铿!”三声巨响,沉闷而威严。包覆着厚重铁叶的巨大营门,在绞盘刺耳的吱呀声中,轰然洞开!

门轴转动带起的劲风,卷起地上的浮土,形成一小股旋转的尘柱。骑士毫不迟疑,马刺在龙驹腹侧轻轻一叩。那匹神驹仿佛通灵,长嘶一声,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直贯营门!马的四蹄皆裹着鞣制得极其柔软的皮革,踏在营内夯筑得极为坚实的主箭道上,竟只发出极其轻微沉闷的噗噗声,如同重物陷入厚毯。

然而那碗口大的铁蹄每一次落下,都在坚硬如铁的夯土地面上留下一个清晰深陷的凹印,边缘的泥土被挤压得微微翻起。沿途守卫的戟士、戈矛手,无论正在搬运箭矢还是擦拭兵器,见到骑士左肩犀甲上那枚在烈日下熠熠生辉的鎏金虎首(曹操精锐虎豹骑的标识),无不肃然,纷纷以手中长戟或戈矛的柲尾顿地,“咚!咚!咚!”整齐划一的顿地声如同沉重的心跳,在营区蔓延开来,仿佛在向这携带紧急军情的骑士和那象征曹氏精锐的徽记致意。

骑士身后,那五张缴获的雕弓随着战马的奔腾而上下颠簸,牛角制成的弓弭边缘,依稀可见深褐色的血渍和粘附的几根细小绒毛。

中军大帐那巨大的牛皮帐顶已在望。帐前高杆上悬挂的青铜刁斗(报时、报警的铜制器具),被骑士疾驰带起的劲风吹得滴溜溜飞旋起来。距离那面高耸飘扬、绣着巨大“左中郎将皇甫”字样的帅旗牙门旗尚有十丈之遥,骑士猛地勒紧缰绳!龙驹长嘶着人立而起,碗大的前蹄在空中奋力刨动,带起大蓬尘土。就在马身将落未落之际,骑士已如一只灵巧的鹞鹰,腾身离马,稳稳落地。

脚下镶着防滑铜钉的厚重革靴,带着一路奔波的千钧之力,“咔嚓!咔嚓!咔嚓!”

连续三声脆响,竟将铺在帅帐前用于防潮的三块尺许见方的厚重陶砖踏得粉碎!碎块下露出的夯土地面,清晰地印着靴底铜钉深达半寸的凹痕,如同盖下的印章。

骑士单膝跪地,动作干脆利落,带着军旅特有的铿锵。他从怀中珍重地取出一支密封的竹筒,双手高举过顶。竹筒表面裹着坚硬的封泥,朱砂的鲜红色泽在斜阳下宛如初凝的鲜血。

筒身之上,一道深深的十字刀痕清晰可见——那是月前在鸿门亭,皇甫嵩与曹操对饮立誓,以佩刀在彼此信物上刻下的盟约印记。此刻,这道印记正映着中军帐内透出的昏黄灯火,也映着东北方向天际骤然腾起的、不祥的昏黄烟柱。那烟尘起自东北方的连绵丘陵,初时混混沌沌,如同夏日午后常见的沙尘。

然而转瞬之间,那昏黄便以惊人的速度弥漫、膨胀,遮蔽了小半个天空!

烟尘之中,伴随着低沉如闷雷滚动、又似大地呻吟的隆隆声响,无数攒动的巨大黑影逐渐显露出轮廓。是牛!数以万计的犍牛!健壮的身躯覆盖着黄褐色或黑色的短毛,在尘土中若隐若现。

每一头牛的锐利犄角上,都紧紧缠绕着醒目的黄色布条——太平道的标志。更令人心悸的是,每头牛的尾巴末端,都牢牢捆绑着一束浸透了油脂的干燥麻秸,此刻尚未点燃,却散发着浓重的油腥味。而最为奇特的,是它们的脊背上并非驮着战士,而是用坚韧的麻绳牢牢固定着一架架粗糙却实用的竹制梯子!这些由山林毛竹捆扎而成的长梯,在牛背上参差林立,随着牛群的移动而微微起伏,远远望去,竟似一片在烟尘中缓缓推进、发出低沉呜咽的移动森林!

牛群踏起的尘土遮天蔽日,将午后的阳光都滤成了昏黄惨淡的颜色,沉闷如雷的蹄声汇聚成一股撼动大地的声浪,一波波冲击着汉军营垒的壁垒,也冲击着每一个守军士卒的心脏。在这片由犍牛和竹梯构成的、缓慢而沉重移动的“森林”后方,一面巨大的玄黑色旗帜缓缓升起,在昏黄的烟尘中倔强地展开。

旗面中央,用浓烈的白垩勾勒出一个巨大的“张”字——正是张曼成的大纛!那旗杆本身也透着令人不安的讯息,并非笔直的松木,而是由多根粗大弯曲、带着明显斧凿刀削痕迹的椽木(房屋梁柱用材)紧紧捆扎而成,顶端甚至还能看到残留的半截榫卯结构。这分明是取自被攻破焚毁的汉家官寺!旗帜升到顶端,在弥漫的烟尘中猎猎招展,像一只巨大的、不祥的玄鸟在俯瞰战场。

地平线上,烟尘最浓重处,浮出上百个奇特的庞然大物。

初看轮廓,依稀是乡间常见的播种耧车(一种汉代农具,用于开沟播种),然而细看之下,令人倒吸冷气。原本用于牵引牲畜的车辕被加粗加固,前端更是被残忍地削尖,套上了沉重的铁矛头,长达丈余,寒光闪闪,直指前方,如同巨兽狰狞的獠牙!简陋的车厢两侧和前方,蒙上了厚厚的、未经鞣制的生牛皮,坚韧粗糙,显然是用来抵御箭矢。

更令人心惊的是,每辆这种被改造成攻城器械的“地公车”后面,都影影绰绰跟随着数十名头裹黄巾的精壮汉子。他们赤裸着古铜色的上身,肌肉块块隆起如同铁铸,粗壮的脖颈上青筋毕露,正奋力拖拽着儿臂般粗的麻绳。绳索绷得笔直,深深勒进他们厚实的肩肉里,另一端连接在那些恐怖的“地公车”上。

他们沉默地低着头,身体前倾成几乎与地面平行的角度,每一次奋力蹬踏都带起大蓬尘土,口中发出低沉而整齐的“嗬!嗬!”声,如同拉动山岳的号子,推动着这些由农具改造的战争怪物,一步步碾过龟裂的大地

那烟尘起于丘陵,初如夏日沙暴,顷刻间便弥漫了小半个天空!低沉闷雷滚动,似大地呻吟。烟尘中,无数攒动的巨大黑影显形——竟是数以万计的犍牛!黄褐、黑色的短毛在尘土中隐现,锐利犄角尽缠黄巾布条。

更骇人的是牛尾末端,皆牢牢捆缚着浸透油脂的干麻秸!而牛脊背上,竟用粗麻绳固定着一架架粗糙却实用的竹制长梯!万牛负梯,在烟尘中缓缓推进,如同一片呜咽移动的死亡森林!沉闷如雷的蹄声汇聚成撼动大地的声浪,冲击着营垒,也冲击着每个守卒的心脏。

牛阵后方,一面玄黑大纛缓缓升起,白垩勾勒的巨大“张”字在昏黄中倔强展开——人公将军张曼成!那旗杆竟由多根带着斧凿痕迹的官寺椽木捆扎而成,残留的榫卯如未愈的伤口。

地平线烟尘最浓处,浮出上百奇物。细看竟是乡间耧车,却已被魔改得面目全非!车辕加粗加固,前端套上丈余铁矛,寒光闪闪如巨兽獠牙!车厢蒙着厚重生牛皮。每辆车后,数十名头裹黄巾、赤裸上身的精壮汉子,筋肉虬结如铁铸,脖颈青筋暴起,正奋力拖拽儿臂粗的麻绳,身体前倾几乎与地平,口中发出低沉整齐的“嗬!嗬!”号子,推动这些“地公车”碾过龟裂大地。汗水如溪滚落,砸入尘土无踪。

望楼戍卒脚下地板突传持续震颤!“地……地下!”惊呼变调。营外三百步,龟裂黄土猛然翻卷!数十具深埋的腐朽木棺破土而出!“轰隆!”棺盖掀飞,一个个身影僵硬爬出。面色蜡黄,眼珠浑浊如蒙白翳,行动僵硬诡异。每人背上,皆负一口湿泥封口的粗陶大瓮——刺鼻火油味随风飘来!这些被药酒麻痹的“黄巾力士”,踉跄扑向壕沟。

“放狼烟!”望楼士卒嘶吼未绝,东南芦苇荡,千具披着汉军皮甲的草人骤然立起!草腹鼓胀处,“嗡”地一声,黑压压毒蜂狂涌而出!在奇异飘忽的哨音引导下,蜂群竟在空中扭曲聚合成四个巨大篆字——苍!天!已!死!遮天蔽日的邪异谶语,悬停战场上空。

暮色彻底吞噬残阳。无边黑暗泼下刹那,黄巾阵线上,数万支松明火把轰然点亮!火海映红半边天。阵前三百面蒙着鼍龙皮的巨鼓推出,赤裸上身的鼓手浑身涂满惨白垩粉,如九幽鬼卒。巨鼓槌高高扬起,带着千钧之力砸落!

“咚——!!!”

第一声如盘古开天,有形声浪撕裂空气,狠狠撞在营垒壁垒!望楼木梁簌簌,士卒耳中嗡鸣,心似被巨手攥住!

“咚!咚!咚——!!!”三百巨鼓齐鸣!灭世雷暴席卷战场,大地颤抖,空气沸腾!鼓点越来越急,越来越重,催动着毁灭。

“呜——呜——呜——!”凄厉不似人声的骨哨(传以战死者胫骨制成)在鼓隙中尖啸,刺入骨髓!

哨音未绝,前方敢死士卒长矛狠狠刺入火牛后臀!

“哞——!!!”痛苦的牛吼汇成狂潮!尾部麻秸轰然点燃,化作疯狂甩动的火蛇!三万头燃烧的火牛,如同三万颗地狱火流星,在雷鼓骨哨中,挺着烈焰缠绕的黄巾犄角,排山倒海,冲向汉营!火光烟尘交织,形成吞噬一切的死亡风暴!

紧随火海的“地公车”猛然停下!车厢顶蒙皮掀开,露出杠杆抛石机!黄巾力士齐声怒吼,奋力压下杠杆!

“呼——呼——呼——!”上百颗裹满粘稠火油、熊熊燃烧的硕大草球,如陨星般撕裂夜空,带着死亡长啸与焦糊恶臭,划出刺眼火线,砸向汉军营垒!灼热气浪,扑面而来!

中军大帐,烛火跳跃。帐外灭世之声似被一层无形屏障隔绝。皇甫嵩端坐虎皮帅案后,身形如古松磐石。他宽厚布满老茧的手掌拿起那支带十字刀痕的竹筒,指腹摩挲过粗糙封泥与冰冷刻痕,稳定地捏碎封泥,抽出素帛。

“曹孟德擅离防区,驰援邺城…魏郡危如累卵…”他低语,声音沉静如深潭,听不出喜怒。

目光掠过帐外东北方映红天际的火光,又落回案上另一角素帛——那是三日前巨鹿老农冒死送来的,一把尚带墒情的青麦穗,压在竹简下。

“传令。”声音不高,却似金铁交鸣,“中军牙旗,后撤三里。”

中军大纛移动了。丈八旗杆底部的青铜钲座在夯土上拖出浅沟,细微的位移,却如巨石投入黄巾军心湖!

丘陵之巅,张曼成手持九节杖顶端铜铃震碎晨露,杖身镶嵌的北斗七星流转寒光。他苍老的脸上掠过一丝狂热:“汉军气衰!天助黄天!”身后那片火牛焦土与硝烟弥漫的死亡地带,竟有无数身影蠕动爬起。幸存的黄巾士卒用豁口的镰刀割下烧焦的麦穗,混杂着泥土塞入口中,喉结滚动,是生存最原始的吞咽。“冲过去!与北麓兄弟会师,碾碎官军!”

汉军后撤,阵列却齐整如移动铁壁。重步兵的钩镶盾始终朝外,盾面被火油熏得焦黑,缝隙插满折断的竹箭。撤退路线蜿蜒穿过一片低洼麦田。未及收割的金黄麦秆被无数军靴踩进泥泞,饱满麦粒混着血痂、泥浆,在脚下碾成深褐的糊状。

张曼成令旗挥动。残存的犍牛与“地公车”被驱赶向前。车轮碾过尚有余温的焦黑牛尸,发出令人牙酸的骨碎声。车后拉拽的黄巾力士,麻绳深陷肩肉,汗水冲开脸上垩粉,露出底下长期饥饿的菜色肌肤。

日上三竿,北面地平线,赤色烟尘冲天而起!一面残破的“兖”字大旗率先刺破苍穹,随后是如林耸立的竹矛——矛尖浸血赤布远望如燃烧原野。兖州大将韩忠,跨赤骝马踏过溪涧,马鞍旁铜锣沾着水珠,折射出身后三万“大军”:衣衫褴褛,草鞋赤足,武器多是钉耙柴刀,唯有一双双眼睛燃烧着狂热的火焰。

“苍天已死——!”韩忠嘶吼被海啸般的声浪淹没。这支疲惫之师爆发出惊人速度,直扑汉军“溃退”右翼!他们踩过洼地深褐泥浆,浑然不知泥水下暗藏淬毒铁蒺藜!

“啊——!”冲在最前的士卒凄厉惨叫,脚板被三角铁刺贯穿!后续者收势不及,成片栽倒,泥浆翻涌,瞬间被染红。混乱如瘟疫蔓延。

**第四回汝水寒蛟伏芦影环阵铁壁锁群龙**

几乎在兖州赤潮现身的刹那,东南汝水河畔,茂密芦苇荡如遭巨兽碾压,成片倾倒!

“哗啦——!”

数千面玄黑“朱”字大旗刺破青空!南阳太守朱儁的精锐,身披札甲,甲片缝隙缀满用作伪装的空心芦苇管,如同泥塑鬼魅,骤然从及腰深的河水中站起!弓弩手脚踏特制木屐,屐齿深陷河滩淤泥,手中强弩斜指苍穹,弩矢寒芒映日。

朱儁立于舟头,灰白须发在河风中飞扬,眼中锐利如鹰。他手中环首刀,刀身映着对岸的混乱与烟尘,猛然劈落!

“风——!”

号令破空!嗡鸣声撕裂战场!弩箭并非平射杀人,而是划出高抛弧线,如同长了眼睛,精准覆盖在兖州黄巾与豫州张曼成部即将汇合的、不足百步的狭窄通道上!

噗!噗!噗!

箭矢如雨钉入泥土,瞬间在两支狂热的黄巾大军之间,竖起一道寒光凛冽、死亡密布的钢铁荆棘!冲在最前的黄巾士卒收脚不及,被贯穿脚背,钉死在地,惨嚎声撕心裂肺。汹涌的赤潮,被这道突兀的死亡之墙硬生生截断!

汉军本阵,铜钲猛然爆发出穿云裂石般的巨响!那声音古老、苍凉、充满杀伐之气,瞬间压过了战场一切喧嚣!

原本“溃退”的汉军阵列,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拨动,瞬间变脸!移动的铁壁骤然停止、凝固。重步兵齐声怒吼,手中钩镶大盾挟带风雷之势,轰然砸向地面!

“铿!铿!铿!”

盾缘凸出的冰冷铁钩(汉代钩镶特征)相互猛烈咬合、勾连!一面面大盾瞬间连接成一片密不透风、寒光闪烁的环形钢铁城墙!盾隙之间,丈八长矟(骑兵用长矛)如毒蛇出洞,森然探出,锋锐的矛尖在烟尘与火光中吞吐着死亡的寒芒!

张曼成在丘陵上看得睚眦欲裂!“破阵!快破阵!”九节杖疯狂摇动,铜铃碎响连成一片。太平道众被狂热驱使,推着蒙有生牛皮的“地公车”发疯般撞击盾墙!“砰!砰!”生牛皮坚韧,缓冲了长矟的致命突刺,但巨大的冲击力让车后的力士站立不稳。盾墙上缘凸出的铁钩,如同死神的爪子,趁机狠狠勾住力士的皮甲、甚至血肉之躯!

“啊——!”惨叫声中,力士被无情地拖倒在地。盾墙缝隙间,第二阵列的汉军弩手冷静地扣动了擘张弩(汉代强弩)的悬刀!

嗡——!

一片黑云般的弩箭,带着刺耳的尖啸,近距离平射而出!生牛皮在强劲的弩矢面前如同薄纸,瞬间被洞穿!车厢内操作抛石机、投矛手的黄巾精锐,如同被收割的麦子,成片倒下,车厢瞬间被射成了刺猬,鲜血顺着木板缝隙汩汩流淌。

朱儁的南阳军,如同黑色的潮水,漫过那道由弩箭组成的“钢铁荆棘”。他们并未使用长兵,反而反手抽出腰间特制的短柄铁斧(汉代近战利器),专攻下三路!锋利的斧刃在烟尘中划出冷冽的弧光,狠狠斫向黄巾军毫无防护的小腿和脚踝!

咔嚓!噗嗤!

斧刃斩断骨头、切开筋腱的闷响,与骤然爆发的凄厉哀嚎交织在一起,瞬间成为战场的主旋律!泥泞的麦田,迅速被喷涌的鲜血和倒下的躯体染成一片令人作呕的酱紫色。断肢与破碎的草鞋、钉耙在泥浆中翻滚。

混战的核心,南阳黄巾大帅张曼成浑身浴血。手中那柄缴获的汉军环首刀,刃口早已砍得卷曲如锯。他撕下“地公车”上一块生牛皮,死死裹住腹部不断涌血的伤口,但鲜血仍从指缝间不断渗出。不远处,兖州大将韩忠的头颅被倒下的耧车沉重辕木砸得稀烂,尸体在泥泞中微微抽搐。另一员大将孙夏,挥舞着折断的竹矛,徒劳地试图挑开一面钩镶盾,却被三支从盾隙射出的弩箭同时贯穿后背,钉死在泥地里,怒目圆睁。

当朱儁的亲卫统领,手中那杆沉重的马槊,带着千钧之力,劈开最后一名挡在张曼成身前的黄巾力士那简陋的竹盾和单薄身躯时,张曼成眼中最后的光芒骤然熄灭,又瞬间被一种奇异的平静取代。他不再看那逼近的寒戟,而是用尽最后力气,猛地扑向旁边那片被无数人血反复浸透、已成深褐色的焦黑麦田!

他染血的右手颤抖着,探入怀中,掏出一个粗麻缝制的、鼓鼓囊囊的小布袋——那绝非兵符印信!袋口绳索被他牙齿咬开,饱满的、带着泥土清香的麦种,混着他掌心温热的鲜血,如同金色的泪珠,簌簌滚入被战火和鲜血反复犁开的、翻着新鲜泥浪的焦土之中。

“种…麦子…”他干裂的嘴唇翕动,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呢喃。声音被震天的战鼓、垂死的哀嚎彻底吞没。那柄卷刃的环首刀,从他无力的左手悄然滑落,“噗”一声轻响,插入血泥之中。刀柄上缠着的那条早已褪色、沾满泥污的黄色布带,被战场腥风猛地卷起,飘飘荡荡,飞向不远处一株在尸山血海、焦土硝烟中奇迹般幸存下来的、低垂着沉甸甸穗头的麦秆。饱满的麦粒上,沾染着不知是谁的、已然发黑的血迹,在长社战场如血的残阳余晖下,微微颤动着。

喧嚣的战场,在这一隅,陷入了短暂的死寂。唯有那沾血的麦穗,在风中轻轻点头。

夕阳将长社战场染成一片金红,又迅速滑向沉郁的紫黑。打扫战场的汉军士卒,沉默地用简陋担架抬走同袍,将黄巾的尸体堆叠起来准备焚烧。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焦糊和排泄物的恶臭。

许多汉军士卒发现,那些死去的黄巾怀中,尤其是头目身上,几乎都揣着类似的小麻布袋。里面无一例外,都是颗粒饱满的麦种。有的袋子被血浸透,种子和血浆凝结在一起;有的袋子被刀箭刺破,金黄的麦粒散落在死者的衣襟里、身下的泥土上。

朱儁在亲卫簇拥下走过尸横遍野的战场。他停下脚步,弯腰从一具穿着稍好皮甲、像是小头目的黄巾尸体旁,拾起一个半开的麻袋。他抓起一把麦种,黏腻温热的触感传来——那是血,尚未完全干涸。麦粒在他布满老茧的掌心滚动,被夕阳染成刺目的金红色。他忽然想起,就在几个时辰前,在汝水冰冷的河水中潜伏时,那些从他甲缝中插着的芦苇管里滴落的水珠,也曾无声地滋润过河岸边几丛顽强生长的野麦。

他抬起头,望向远处正在挖掘的巨大坟坑。沉默片刻,朱儁摊开手掌,将那一把混着人血的麦种,奋力撒向新翻开的、散发着浓烈土腥与血腥的坟土。金色的颗粒在暮色中划出短暂的弧线,纷纷扬扬,落入深坑。

“埋了吧。”他的声音沙哑而疲惫,转身走向中军大帐。背影在巨大的、血色的落日下,被拉得很长,带着一种难言的沉重与荒凉。

一名年轻的汉军辅兵,看着金黄的麦粒消失在黝黑的坟土中,下意识地弯腰,想从脚边泥泞里拾起几粒散落的种子。

“啪!”

一条粗糙的马鞭狠狠抽在他手背上,皮开肉绽!

“贼胚子的东西!晦气!赶紧埋了!”押队的什长瞪着眼呵斥,脸上横肉抖动。

辅兵痛得一哆嗦,看着手背迅速肿起的血痕,又望了一眼那迅速被泥土掩埋的坟坑,默默低下头,继续铲土。夕阳最后的光线,落在他沾满血泥的草鞋和那迅速肿起的伤痕上,也落在那片巨大的、埋葬了无数野心、信仰、求生欲与一把把麦种的新坟之上。长社的胜利,在麦穗低垂的弧度里,在鞭痕与血泥中,显露出它冰冷而荒凉的底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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