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关羽顿住了。
他咬着牙，紧闭双目，两行泪水再次滑落脸颊，落在那满是鲜血的衣甲之上。
于禁说得对，此战乃是整个大燕国与整个鲜卑赌上了国运之战。
无论哪一方败了，最后的结果都不是对方能够承受得了的。
大燕若是败了，北方三州必定丢失，甚至连洛阳都有沦陷的危险。
倘若果真如此，那关羽一辈子的功勋就要彻底丧失。
再高的荣誉，也比不过国土丢失来的耻辱。
给周仓报仇自然重要，但是保全他这个统帅的性命，以及在敌军具体实力还不明确之前，尽可能的保全己方士兵的性命更加重要。
关羽此时已经身受重伤，若是在领兵冲杀，难保不会发生意外。
而且对方拥有大黄弩跟诸葛连弩，万一飞来一个冷箭，关羽就要折损在北伐的第一战了。
想到这里，关羽颓然的低下了头，硬生生的挤出了几个字。
“传令，撤军...”
“当当当~”
当燕国大军的鸣金声响起之时，原本还在跟鲜卑鏖战的骑兵立刻开始朝着后方撤退。
步兵列阵断后，弓箭手压制。
在步骑配合之下，燕军有惊无险的撤退出战场。
不远处，慕容庭浑身是血的看着缓缓撤退的大燕步兵，脸上露出一丝讥讽之色。
“当年我鲜卑实力不足，每每遇到大燕的弓弩，我们都会死伤惨重，最后只能溃败而逃。
现如今，我们拥有了燕国的战甲，甚至还有了上万大黄弩以及诸葛连弩。
这一战，就是我们鲜卑击败燕国的第一战，这不是结束，只是开始！
我就是要告诉燕人，从这一战开始，我大鲜卑正式崛起。
以往被燕军追杀的情况已经不复存在！燕军能够做到的，我们鲜卑大军照样可以做到！大鲜卑必胜！”
“大鲜卑必胜！”
“大鲜卑必胜！”
“大鲜卑必胜！！！”
远处，于禁跟关羽都听到了身后鲜卑大军的呼喊声。
虽然不明白说的是什么，但是猜也能猜一个大概，无非就是庆贺胜利的词语罢了。
关羽勒停战马，转头看向远处的鲜卑军，眼中的杀意尽显。
自己有三个结义兄弟，一个亲如兄弟的朋友。
结果三个结义兄弟有两个死在鲜卑手中，一个亲如兄弟的朋友也为了保护自己，死在了鲜卑的手里。
新仇旧恨叠加在一起，关羽心中的仇恨并比武靖要少多少。
本以为这一战就是摧枯拉朽，凭借七十余万精兵，足以将整个鲜卑扫平。
谁承想，现如今的鲜卑今非昔比，更拥有大燕的杀手锏，大黄弩跟诸葛连弩作为倚仗。
此战想要大获全胜几乎是不可能的，即使能够获胜，只怕也是惨胜。
虽说惨胜如败，但若是惨胜换来荡平整个鲜卑的话，那此战也是值得的。
毕竟现如今的大燕，除了鲜卑这唯一一个大敌以外，再没有任何敌人了。
...
此时，燕军营地。
武靖静静的听着关羽跟于禁的禀报，脸上的神色已经变的铁青。
双手紧紧的握着，关节都被握的发白，手上的青筋暴露，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
当关羽说完之后，武靖再也忍受不住，一拳砸在面前的桌案上。
“嘭！”
一张实木小方桌，直接被武靖砸的碎裂开来。
营帐内的一众官员，则是被吓得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关羽见状，直接朝着武靖深深一拜。
“陛下！关羽死罪！但请陛下让臣将功补过。待扫平鲜卑之后，关羽自会向陛下请罪！”
武靖看着跪地叩首的关羽，不禁叹息一声，随后上前将其扶起，又将一旁跪着的于禁扶了起来。
“此战...并不是你们的错。谁也不可能想到，鲜卑居然拥有如此之多的大黄弩跟诸葛连弩。
朕也万万没有想到，我大燕最为核心的机密，我大燕征伐四夷的倚仗，居然流入了鲜卑之中，而且数量还如此之多！
朕现在不要追究你们的罪责，而是想要知道，鲜卑的弓弩是哪来的！”
说到最后那句话的时候，武靖的眼睛已经看向了身旁的司马懿。
“司马参军，朕记得诸葛连弩是工部制作，而制作完毕之后，是由司马朗负责登记、造册，而后运送到库府司吧？”
“扑通！”
司马懿面色惨白的跪了下来，满头大汗的跪在地上，根本就不敢抬起头看武靖。
他当然知道大黄弩跟诸葛连弩是工部制作，也知道司马朗负责此事。
同样，司马懿还知道甄尧想要走私一些新式兵器。
一开始的时候，他以为甄尧想要走私的是最新制作的战甲或者是兵器，因为之前出售的那些大多都是旧式装备。
新式装备不仅更强，而且使用寿命也更长，价格同样更高。
一旦出手，他们的利益也会更大。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甄尧居然胆大妄为到这种地步。
出售大黄弩，甚至连诸葛连弩都敢出售，而且还出售如此之多的数量，他真的不怕被灭满门？
但是忽然间，司马懿好像明白了什么。
“甄尧走私使用的是在外人员，而不是甄家的商队，一旦事情暴露，甄家可以搪塞过去，但是他们司马家以及库府司郎中张建，只怕是...”
想到这里，司马懿只觉得浑身冰冷，仿佛血液都要冻僵。
以前他只是以为甄尧虽然贪财、逐利，但还没有到丧心病狂的地步。
可是他错了，错的离谱。
甄尧的疯狂，已经超出了他的理解。
或者说，司马懿小看了甄尧。
“甄尧为何要这么做？难道他不知道一旦交战，陛下就会知道此事吗？一旦暴露，难道他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后果吗？又或者说...”
忽然，司马懿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可能，一个让他感觉到心惊胆战的可能。
“甄尧是故意的！他是故意出售大黄弩跟诸葛连弩，也是故意让陛下知道，同样也是故意让大燕军队死伤惨重。
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甄家的利益，也是为了...六皇子！”
当这个念头出现在司马懿的脑海里之时，司马懿整个人已经处于呆滞之中。
他忽然间发现，自己聪明一世，此时居然被甄尧摆了一道。
此事一旦暴露，司马家必亡，张建也同样如此。
可是他甄家，却会安然无恙。
即使两家供出甄尧是主谋，甄尧可有办法推卸责任。
毕竟，甄家没有出动自己的商队走私。
而且甄尧甚至可以在得知消息之后，立刻反咬一口，将司马家跟张建走私一事全盘托出。
牺牲他们几个，保全了甄家的利益，保全了六皇子的利益，同样也保全了世家的利益。
“好一个弃卒保帅...好一个釜底抽薪...好一个...甄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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