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文和吴小异还是说不出话来，显然这事对她们的震动太大了，绝不相信是真的，她们一齐把目光投在白斌身上，仿佛白斌能给她们解答疑惑似的。
然而白斌的样子让她们感到害怕，他的一张脸惨白，额头上渗出一层豆大的汗珠，浑身在颤抖着，牙齿在紧挫着，咯咯作响。
吴小异不安地轻呼一声：“白斌——”
白斌只觉得血涌上头，五脏六腑仿佛被人揉碎了一样，但浑身已没有了知觉，好像喝醉了，视线模糊，思维混乱，整个世界在疯狂地摇晃着，像地震；耳朵里充斥着各种嗡嗡声，像昨晚的烟花，炸得他晕头转向。
他忽然暴吼一声，冲出病房，白文和吴小异追出去时，他已跑得远了。
白斌全然丧失了理智，像个疯子一样在嗷嗷乱叫着，他在打滑的雪地上连滚带爬地前行，但速度却极快。
镇上的人听到吼声，都跑出来看，有人问道：“白斌，你这是咋了？你妈没了？”
“这孩子不对呀，平时从没有这样过，他妈没了也不至于这样啊！”
……
白斌全不理会，只顾向前跑，他跑到土路上，摔倒在一个被积雪覆盖着的坑里，双腿绞住了，站不起来，他发出一声像狼嚎一样的嚎叫，双手托住地，还是站了起来。
他在站起来的时候，在积雪里摸到一个手臂粗细的木棒，顺手抄了起来，木棒的形状也像手臂，弯曲着，带着丑陋的枝杈。
他提着那根木棒继续向前冲，像要去打仗的英勇战士。
“白斌你怎么了？你要去哪？”迎面走来白真和白双，看到白斌的样子吓人，拦住他问道。
白斌一把推开他俩，一口气跑回院里，冲到白武的房间门口，猛起一脚，踹开房门，正躺在被窝里呼呼大睡的白武被惊醒了，刚问了一句“你干嘛”，白斌手里的木棒就砸了下去。
这一下用了全力，劲头刚猛，白武吓得一骨碌，滚到了床下。
“白斌你疯了！”
白斌赶过去，挥起木棒拼命地砸，白武虽然都躲过了，但毕竟害怕白斌的声势，趁着一个空当，抢过自己的外套，连鞋也来不及穿，逃出了屋。
好在白武睡觉时没脱棉裤，不然只能在这冰天雪地里裸奔了，他边逃跑边把外套穿在身上，刚逃出院子，白斌就咆哮着撵过来，只觉得背后生风，急忙缩头躲闪，脑袋是幸免了，可是背上重重地挨了一棒。
当下也顾不得疼痛，逃命要紧，挣扎着向前跑去。
白斌在后紧追不舍，几步又赶了上去，又一棒砸在白武的肩头，把白武砸倒在地。
白斌也因为用力过猛，扑倒在雪地里，但愤怒让他爆发出来强大的力量，他很快便爬起来，挥起木棒朝着白武身上乱打。
白武被打得抱头嚎叫，想爬起来逃跑，可一来白斌的棒打得太过密集，根本不给他机会；二来雪地太滑，一时站不起来，他只能在雪地上骨碌着身体，躲闪着白斌的打击。
白真和白双赶过来，往后拉着白斌，白斌像一头发了疯的野兽，一把把弟弟妹妹甩在几米开外，跌倒在地，他挥舞着木棒继续追打白武。
白武趁着这一空当，站起来就跑，刚跑了几步，又被扑上来的白斌打倒在地。
镇上的人纷纷过来解劝，有的上前阻止白斌，白斌把棒子一扫，吼道：“别过来，谁过来老子打谁！”
人们看到白斌完全是拼命的架式，便不敢动了，毕竟别人家的事，犯不着冒着生命危险去管，况且人们一直看不惯白武，巴不得让他吃点苦头。
“看来今天不死一个是没完！”有人说。
白武连滚带爬地逃跑，白斌连滚带爬地打，白武已经头破血流，腿脚也不利索了，但求生的本能还是让他一直不放弃逃跑。
白文和吴小异赶了过来，白文想上前阻止白斌，但白斌的样子让她感到害怕，她急得跺脚大喊，求助众人：“你们快去拉住他呀，要出人命啦……”
有人说：“我们不敢，他连我们都打！”
这时吴小异冲了上去，拦腰抱住了白斌，白斌甩开她，她又冲上去抱住他。
“你冷静，他的命一文不值，你不能和他以命换命!”
“你滚开！”白斌吼道，凭空挥舞着木棒。
“我不滚开，除非你连我都打。”吴小异死死地抱住白斌。
白斌又使劲想甩开吴小异，可怎么也甩不开，他到底不敢对吴小异动粗，看到白武趁机要逃，便使劲全力把木棒扔了出去，可惜没打中。
九死一生的白武顾不得身上的伤痛，也顾不得赤脚在雪地里的冰凉，瘸拐着腿脚向远处逃去。
白斌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嚎叫：“妈——”
便跪在雪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人们都以为，他这一声“妈”是叫陈丽梅的，但其实他是在叫另一个妈，那个已经埋在土里的，白伟志的前妻韩玲，白斌一直当成亲妈的妈。
有妈的孩子像块宝，没妈的孩子像根草，这种绝望无助的时候，除了妈，谁能给他底气？
吴小异也跪在地上，仍是紧紧地抱着他，不停地拍着他的背，安慰道：“哭吧哭吧，哭出来就没事了，你要好好的……”
此时此刻，她只想用自己瘦弱的身体给这个绝望的男人一点温暖，她很了解他，如果不是遇上这种让他崩溃的事，他是不会发疯的，他平时连脾气也不会发。
是啊，这事放在谁头上谁不崩溃？吴小异虽然是个外人，但也恨不得捅白武两刀子。
“我要打死他！”白斌哭着说。
“不要，”吴小异柔声道，“他是个畜生，在人类当中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你不能陪着他死，你想想你的弟弟妹妹，还有你的周大哥，还有我，我们都希望你好好的……”
众人围上来，询问情况，白文遮遮掩掩支吾了几句，只说是兄弟俩闹了点别扭，再没细说，这种事对于白家来说是个天大的耻辱，永远不能说，白真和白双也不能让知道。
郑建强闻讯赶了过来，望着跪在雪地里的白斌和吴小异，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询问白文，白文自然也不肯对他说出实情，曾经要活埋米乐平的郑建强如果知道了这事，肯定也会活埋了白武的。
郑建强和白文过去扶起白斌和吴小异，从雪堆里挣扎爬起的白真和白双也过来，带着恐惧的神色望着白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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