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终不似少年游
病床上，徐东那皮包骨头一样的面容在灯光下露出一抹错愕和复杂。
他看了看穆城，又看了看林戈，最终只是轻轻叹息了一声。
“你们怎么来了？”
林戈率先开口道：“欸？孙阿姨人呢？”
“她刚刚出去买东西了。”
徐东挣扎了一下，似乎是想换个姿势躺着，可此时他的身体已经无法独立完成这一举动。
穆城见状当即上前帮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并帮他重新盖好了被子。
徐东冲穆城咧嘴一笑虚弱道：“谢了，对不住啊！”
穆城看着他心头忍不住一酸，随即笑骂道：“说什么屁话！我们刚刚在来的路上联系好了医院，等下我们就……”
不等穆城把话说完，徐东就伸手打断了他道：“真的不用了，我没几天时间了，真的不想浪费在医院里。”
“可是……”
徐东虚弱的摇了摇头，眼神里闪烁着穆城从未见过的复杂神采道：“既然你们来了，那我能拜托你们帮个忙吗？”
两人异口同声道：“你说！”
徐东望着头顶有些许微微泛黄的白色房顶，脸上露出些许缅怀之色道：“能带我去学校四处走走吗？我好怀念那个时候的我们啊！”
林戈闻言迟疑道：“可你的身体……”
穆城顿了一下却点头答应道：“好，我们明天就去！”
“穆城，徐东他……”
穆城看了一眼林戈，后者张了张嘴没有再说什么。
徐东咧嘴勉力一笑道：“穆城，还是你最懂我，谢了。”
穆城摇了摇头，看着徐东道：“除了这个，你还有其他什么心愿，都一起说出来，我们给你办！”
“没了，真没了。”
穆城默然片刻后道：“你家里人他们知道吗？”
徐东摇了摇头道：“不要告诉他们，等我走了以后，你们把我的手机给我爸妈，里面有我给他们提前录制的视频。”
林戈皱眉道：“可是……”
徐东看着两人道：“拜托了！”
………………
转天上午，浙大门口。
穆城和林戈推着轮椅上的徐东赶到之时，那里早已有三个人在等着。
徐东在看到他们的第一时间就转头看向了身旁的林戈。
穆城见状轻声道：“是我的意思，大家都是同学、兄弟，没有他们，你的大学生活怎么能完整呢？”
听到这话，徐东张了张嘴，片刻后脸上露出一抹释然。
门口三人在看到徐东的样子后表情不一，白莲性子最为淡然，可此时脸上也闪过一抹悲伤。
司徒轻语只是看了一眼就不忍心再看，直接把头扭到了一边。
三人里只有程楠愣愣地站在原地，目光定定的注视着轮椅上那个早就没有曾经模样的徐东，眼泪也早已顺着脸颊汇聚在下巴滴落。
徐东见状率先笑着开口道：“大家好久不见啊！”
听到这话，程楠第一个绷不住了，快步上前走到轮椅前看着徐东，嘴唇因为情绪波动太大而微微颤抖着。
徐东看着程楠，缓缓开口道：“楠楠，对不起啊，之前我……”
程楠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当即走到穆城身边接过轮椅道：“都过去了，我都忘了，进去吧！”
这时白莲和司徒轻语也都上前道：“对，今天我们都还是曾经的我们！”
今天天气很不错，几人漫无目的的在校园里走走停停，每到一处就会有好多回忆和趣事涌上心头。
学校饭堂前，林戈突然道：“欸，程楠，你还记得当年那个饭勺女战神吗？”
听到这个称呼，众人都忍不住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穆城也适时玩笑道：“当年程楠手持饭堂大妈大铁勺的英姿，那简直就是当代浙大花木兰、秦良玉啊！”
程楠眼神闪过一抹恍惚，随后看向穆城和林戈笑道：“要不你们试试，看看老娘如今的大铁勺是否还生猛？”
两人闻言当即远离了这个随时能化身暴龙的女人。
下午，操场边缘。
徐东看了看坐在自己四周的众人，突然开口道：“穆城，你推我去前面看看吧！”
程楠当即就要起身道：“去哪里？我推你过…………”
可没等程楠站起来，一旁的司徒轻语就伸手拉住了她，并冲她摇了摇头。
穆城看着徐东点头道：“好。”
“就这里吧，咳咳…”
远离众人后，徐东刚一说话就忍不住连连咳嗽了起来，他的脸色也越发难看了。
穆城见状心头忍不住一阵不安。
“徐东，要不我们还是去……”
徐东摇了摇头，望着前方道：“穆城，你想知道我当初为什么要那么做吗？”
穆城闻言默然，片刻后才摇头道：“其实那件事也不能怪你，是施师那丫头……”
徐东再次咳嗽了几声，缓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其实一开始我也是这么认为的，觉得这一切都是施师在背后主导，而我只是身不由己而……咳咳……”
穆城轻轻拍着徐东的后背道：“算了，不说了，你好好休息。”
“不行啊兄弟，再不说就没机会了。”
穆城本想说点什么安慰一下徐东，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徐东喘息了几下后继续道：“后来我坐牢，有了足够的时间和空间仔细想了一下。这才突然发现，我一直觉得我已经很高看施师了，可没想到还是低估她了。”
穆城坐在徐东身边的草地上静静的听他说着。
“其实这一切根本就怨不到施师，虽然这一切都在她的算计之中，可她却从没有主动干涉过什么。”
“事后细细想来，她玩弄的从不是金钱和资源，而是人性……咳咳……”
“若是我从始至终对你都没有私心，始终把我们的友情放在第一位，那施师的所有布局就是我们向上攀登的阶梯垫脚石。”
“可惜啊，当时我被利益诱惑没看到这一点，所以良药变成了毒药，所以我始终欠你一句道歉！”
“所以至今为止，我依旧认为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女人是施师！”
穆城心头不断翻涌，施师那丫头不管在什么时候，不管做什么，首要目的就是为了让自己好。
片刻后他重重叹息一声，刚要说什么，可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穆城猛地抬头看向徐东，此时他嘴角挂着一抹不太正常的微笑，目光迷离的望着不远处草坪上的学生。
“徐东！徐东，你特么给我撑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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