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身影如鬼魅一般，近乎飘渺不存。
若非方才得了一尊无上天帝降下的洗礼，被祝福与护佑，立身在一种难以言喻的状态中，心境空明纯粹到极点，余韵未散，还真的未必能捕捉到其存在！
当然，也有另一部分原因……这一天他们这群仙帝受到的冲击太多了，也太猛烈了，一个个人间诸世寻常时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绝世强者，纷至沓来，在他们面前显圣，那种更强境界的震撼与冲击，深深烙印在心头，不能散去。
当有“同类”再现，还没有看到身影呢，神魂就隐痛，本能示警。
故此，于近乎不可能的情况下，有仙帝捕捉到点滴痕迹，洞见了那道身影！
“前辈留步！”
那尊仙帝高喝，情不自禁，激荡长空！
诸帝悚然，跟随着望去。
仿佛时光尽头般，将要遁入虚无前的节点，一尊难以形容的存在矗立着。
上一刻看去，那似乎是一个老人，枯瘦腐朽，弯腰驼背，满头白发披散在胸前背后，顶门上一片秃。
下一刻再看，又成了魁梧壮硕的……大猩猩？浑身上下长满金色的毛发，神圣中参杂着诡异与不祥。
但，又一个眨眼，情况又变了，没有什么老人，也没有什么金毛大猩猩，只有一口棺，青铜为材，仿佛葬下了整个世间，在虚无中漫无目的的漂流！
……
千变万化，没有定型。
男女老少、花鸟鱼虫、万象万物……不一而足，都能在诸帝眼中得见。
直到最后，种种变化才收束、定格，成为一道枯瘦而苍老的身影，在时光尽头回首，面向诸帝。
他很老迈，满脸的褶皱，虽然不至于抽象到诡异不祥的地步，却也面目全非了，很难看出曾经有着怎样的英姿。
当然，诸帝并不会有丝毫的小觑。
因为，当这个老人面向诸帝，目光视线落在他们身上时，诸强便感受到了一种生死间的绝大恐怖！
这绝对是比之前那些“叶天帝”毫不逊色的恐怖存在！
面对他，纵为仙帝，魂骨都欲崩，要碎裂！
不！
是真的裂开了！
喀！
如撑天支柱在断裂，万古长空在哀鸣，人间诸世在发抖，仿佛一幅画卷被人持着剧烈抖动，甚至是撕裂！
强大如仙帝，这等跳出了岁月轮回的人物，能随意泼墨人间的存在，都被迫随着画卷而遭劫！
哧！
赤红的血光飞溅，一尊又一尊仙帝的眉心在淌血，他们的额骨崩裂，七窍中有殷红的血液渗出，撒在人世间！
他们的道体，他们的本源，这一刻在开裂，大道之伤贯穿了他们的道果！
帝崩？！
“啊！”
诸帝怒吼，这一刻各显神通，竭尽所能的去抗争……有人熔炼时空，万劫不灭；有人燃起妖异的火光，在火光中辞旧迎新，涅盘再生……
一种又一种压箱底的手段，一条又一条至强的进化路，都在这里绽放。
什么血脉法、金丹法、秘境法……等等等等，让这片时空大暴动，一切都在走向毁灭，又重演新生。
不过，尽管法门很好，进化路更是至强，但对于这一切的源头来说都不算什么，只是一缕目光，就足以幻灭人间的一切。
纵然竭尽所能的反抗，也依旧令诸帝的生命火光逐渐熄灭，眼看要全都不活了！
只手遮天，扼杀仙帝！
关键时刻。
嗡！
老人的眸光轻颤，像是自迷茫中醒转，有了怎样的神采，睿智而清明。
他的气息变了，一切都在收敛，顺带着什么都在逆转！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
一道平和的声音响起，在万古长空下回荡。
诸帝依旧保持着奋力挣扎、抵抗的精气神，但他们所遭遇的那种大恐怖却荡然无存，没有帝崩，也无扼杀，像是冥冥中有一柄大剪刀裁剪而过，剪掉了那一段经历。
人间诸世，甚至是仙帝，都只能任由岁月史书！
更迭之下，诸帝是完好的，无损的，血气鼎盛，状态巅峰。
但，他们却体会了绝望，真正的感受到什么是弱小和无助。
一时间，他们想怒，又不敢怒。
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一口气憋在心中，他们从牙缝里挤出话音，“前辈是何方高人？随行我等多久了？”
“白发沾万劫，岁月空流转，人间何尝不是一场梦？我已忘记自己是谁了……”
时光尽头，神秘的老人悠悠轻语。
可，诸帝半个字都不相信。
这个老人，那么强大，那么恐怖，怎么会忘记自己的身份？
“前辈说笑了罢！”
有帝者深呼吸，“如您这样的人物，注定在古史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震古烁今不过等闲！”
“回眸岁月，只需一眼，还有什么是不知道的？”
“古史……岁月……”老人轻叹，“或许原本是这样的。”
“但……”
“你们可知？”
“在你们成帝的那一刻开始，整个世间便蒙上了一层迷雾，如真似幻，若真若假。”
“仿佛整个人间诸世都被颠倒了真实与虚幻，错乱了生命与死亡……”
“或许你们觉得，自己是鲜活的，生动的，富有生命力的，是吗？”
“可如果我告诉你们，你们可能都是死人，你们相信吗？”
老人说道。
诸帝心中的那口气憋的更狠了。
“信！我们当然相信！”他们一字一顿。
怎么能不信！
诸帝心中腹诽。
——特么的我们敢说不信吗？如果你为了证明自己的正确，把我们一眼看杀，我们死的不是很冤？
“我看你们的样子，只是在嘴上相信，心中却不然。”老人很平和，“可我要告诉你们，这其实不算很难。”
“你们应知，人间诸世方生方死，方死方生……”
“每一刻，你们都在死去，也在迎来新生。”
“过去被埋葬，现在在诞生，未来在开辟。”
“故此，只需要在一个刹那做文章便足够了……”
老人轻语，“只要搅乱一个刹那的时光，为现在成为过去的那一个瞬间念想……举世都是死人，阳间亦是阴间！”
“在你们成为仙帝的那一刻开始，就有无上存在出手了……疑似如此施为。”
“或许，人间诸世就错乱了这一息，在原本的刻度上续了一秒，让所有的一切都跟着……全错了！”
为人间续一息？
这个刹那，诸帝油然而生出一种莫大的恐怖，从身到心，感觉自己的真实与否都不确定了！
“真的么？”
他们呓语道，不敢置信。
理论上，他们觉得可行……但这需要怎样的伟力？
“越精细，越容易干扰……失之毫厘，便差之千里。”老人幽幽道，“一点点的偏移，延伸扩展出去，便是天大的乱子，以至于连岁月与古史都不是那么确定了。”
“蒙上了一层迷雾，让我无法追溯到什么……只是以冥冥中最后的一点感知，或许我曾经想要的太多，又或许什么都不想要，要舍弃一切……最终遗失了所有……”
“负面的情绪流出，以至于控制不好自己的力量，伤到了你们，我很抱歉。”
这个老人很有礼貌，似在以前是个大好人，跟什么邪恶一点边都不沾。
可惜，好人多磨难，他如今“失忆”了，遗忘掉了自己的身份，忘掉了“我”。
当然，身份忘了，实力没丢，依旧是震古烁今的存在。
“至于你们的另一个问题，我随行了你们多久？”
老人语气平静，“认真算算，差不多是从你们抱团开始吧，不算太久。”
闻言，诸帝满头大汗。
——这还不算太久？
这尼玛是全程跟踪，看了一尊又一尊“叶天帝”降临啊！
“毕竟，我是被你们成道仙帝的情况所惊动，人间诸世最恐怖的变化也是在那时起潜移默化的发生……”
“你们是这场劫数的导火索啊！”
“一群导火索，聚在了一起，怎能不引人注意呢？”
“于是，我便来了。”
“看你们虔诚的礼敬了九位天帝，真是有趣。”
老人笑道，让诸帝大汗淋漓。
尴尬的同时，又有一种莫名的惊悚。
这个老人，看的可真多啊！
同时，一些疑惑也在解开。
就说呢！
怎么他们刚成道仙帝不久，一尊又一尊平日里根本看不到的无上强者就一个个的蹦出来，在他们面前显圣。
或许就是因为老人所说那番话的原因，人间诸世有大变故，让那些原本稳坐钓鱼台的棋手坐不住了，亦或者是看到了怎样的机会，故此才先后出现，将他们这群仙帝作为棋子摆弄！
“等等！不对！”
有仙帝失声道，“九位天帝？不是八位吗！”
一边惊呼，他一边仔细梳理自己的记忆，很确定自身的经历，先后觐见的天帝只有八位！
第一位天帝，指引他们牺牲之路；第二位天帝，引导他们相信后人的智慧；第三位天帝，太看得起他们的才情；第四位天帝，指点他们怎么请病假，不走寻常路。
第五位天帝，有惊世智慧，教他们肢解自身，以身化界；第六位天帝严词警告，学了如何祭祀道我的偏门招数后，记得不要把他给供出来；第七位天帝则最是大气，算是传下了两种捷径，或以身为棺，或另类轮回。
最终，第八位天帝，是在至高无上的天庭中觐见，这回总不能说是假的了，给了他们滔天的好处，不愧是天帝！
“等等……”
他若有所思。
八位天帝，却有九条捷径……
“当然是九位！”
老人失笑道，“其中有两位天帝，在你们沉迷悟道时还对上过，巅峰对决，过了一招！”
“谁都没有占到便宜，于是默契的轮换。”
“那时，你们无知无觉，自然不清楚。”
诸帝哑然。
同时，一种莫名的惊悚在心中回荡不止。
这样说来，前后九尊“叶天帝”轮流登场，各有算计，却都被这个神秘的老人看在眼里？
两尊“叶天帝”撞车，都大打出手了，这个老人却能安稳的看完整个过程？像是在看一场猴戏？
这对吗？！
那等人物，不该掌握世间一切真相，有着追溯古今未来所有秘密的能力，足以探寻所有吗？
难道说，在那时，这个老人的什么痕迹都没有显露，一片虚无？
若强大到这样的地步，他们一群仙帝又凭什么能发现？
是……故意的？
一层又一层阴影与迷雾，笼罩在诸帝的心中，让他们万分警惕与戒备。
不过，事已至此，他们也明白，躲是躲不开的了，何况他们早已经身在劫中。
“那以前辈的层次来看，那九位天帝传下的法门，哪些是可行的呢？”
有仙帝壮着胆子问道。
“哪些可行？”老人微笑，“自然是……都可行。”
出乎诸帝的预料，竟然是这样的答案。
“都可行？！”
诸帝本以为，指不定哪条路上就有大坑，让他们为人做了嫁衣。
“我虽忘记了许多，失落了很多记忆，记不得一些过往的人与事了……”
“不过，眼界依旧在，大致能看出些微妙来。”
老人从容道，“况且，那等人物纵然有所算计，也不至于糊弄你们这些小辈，徒惹人笑。”
“法门是可行的，没有问题的……可能不能走通？就是你们自己的问题了。”
“人不行，不要怪路不平。”
老人说着，“当然了……”
“虽然法门没有问题，是能够解决你们的隐患……但副作用也是存在的，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你们心里要有数，做好准备。”
听着老人的说辞，诸强深呼吸。
虽然被老人惊吓了一番，但却听到了好消息。
“那……前辈有什么能指点的吗？”
有仙帝问道，“如您所说，人间诸世在我们成道仙帝的那一刻就不同了，错乱真幻，颠倒生死，阳间亦是阴间……”
“我们能否知晓，这是怎样的无上存在所引起的？”
他诚恳求教，这种滔天的劫难悬在头顶，实在太让人提心吊胆了！
“这个问题……谁知道呢？”老人叹息，“或许，是一位三世铜棺的主人；又或许，是一位魔道称祖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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