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黄是家里的顶梁柱,不到十岁就开始赚工分养家,开放了后又去搬砖城里养家,养完爹娘养老婆,又养儿女;好不容易儿女结婚了,以为能松口气了,又要帮忙养孙子。
忙忙碌碌了一辈子,忙得牙掉了、眼花了、背驼了,本该颐养天年的年纪,却在一个寒风瑟瑟的冷雨夜,冻死在了桥洞下。
老黄甚至没有名字,人口普查时,儿女敷衍的给他填了个“黄老汉”,敷衍的就像他的一辈子。
黄老汉佝偻着干瘪的身子站在薇薇身前,身上的棉絮早已开裂,或者根本不能称为棉絮,只是一层又一层的粗布套在身上,黏黏糊糊的粘在一起,黑乎乎油腻腻的;老汉的干瘪的脸上沟壑遍布,浑浊的眼里噙着热泪。
“大仙,我这一辈子…”
黄老汉嗫嚅两下,苍老的声线里埋着几十年的沧桑和委屈。
“太不值当了…”
看着这个佝偻卑微的老人,薇薇心中某块地方被狠狠揪了一下。
她大学时曾跟随导师做过社会调研,走访过敬老院、社区五保户等,亲眼见过那些老无所依的老人生活是如何困难、如何心酸。
可那些人,毕竟还有敬老院一口饭吃、一张床睡,无儿无女的每个月也有政府给的低保补助。
甚至是路边的流浪汉,总有人施舍一口饭、几块钱。
她知道这世界从来不是公平的,也知道人间多的是疾苦,伴随光明的是无穷无尽的黑暗;可她不敢相信,在经济快速发展的时代,在霓虹闪烁的城市,还有人会饿死、冷死!
与黄老汉尸体不过百米远的,是热闹的夜市,是熙攘的人群,是火红的除夕夜。
这与她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接触的世界是相反的、残酷的;
就连她选择穿越以来,遇到的最差的世界也只是一穷二白的年代,但只要肯出力气肯干活,总有一口饭吃,不至于活活饿死。
如今,这活生生的例子就摆在眼前,薇薇的心中很是酸涩,那是对同类的同情,以及所学所知被打击的恍惚。
“所以”
薇薇深呼出一口气,放轻了声音“你的愿望是什么呢?”
她见到的世界还只是沧海一粟,薇薇想。
…
王庄村。
这时的黄老汉还只是一个刚娶了婆娘的三十出头小伙子,黄老汉还是黄小汉。
老黄(薇薇)闭上眼,放空心神,静静的感受着这具身体因为常年负荷劳作而带来的病痛。
肩胛损伤、腰椎间盘突出、膝骨磨损、脚腕扭伤………
末了,睁开眼时,眼中一片清明,以及,冷漠。
黄母等不及了,“小汉儿,考虑的咋样?”
“你妹妹的肚子等不了了!”
黄母是个急性子,狠狠剜了黄老汉一眼,自顾自的做起了安排,“你就听娘的!过两天就摆酒,跟乡亲们说肚子里的娃是你的!俺们养你这么大,你得帮帮你妹妹,不然她还怎么活下去啊!”
黄父也故作为难的看着他,“儿啊,爹娘知道亏了你,可是......唉!都怪爹娘没本事啊!”
黄梅捂着已经有弧度的肚子,也不说话,独坐一旁暗自垂泪。
黄老汉冷眼看着这一家子惺惺作态,从早上到现在都没进食的肚子咕咕的叫,饿的他反胃。
黄老汉是黄父黄母从草堆里捡回来的弃婴,那时的他已经六岁了,跛着一只脚,烧的迷迷糊糊的。
黄父黄母身体不好,妹妹要上学,黄老汉养到八岁大就要下地挣工分。
黄老汉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为了不再次被丢弃,他拼了命的干活,用命来供养这一家子。
享受了二十多年的供养,也该还清两年的养育之恩了。
气氛僵持之中,黄老汉狠狠的把筷子甩在饭桌上。
力气之大,震碎了装着饭菜的瓷碗,也震到了装聋作哑的一家人。
汤汁飞溅在黄父黄母和黄梅的衣服上、脸上,黄母愣了一瞬,刻薄的脸上涌起被挑战的愤怒。
“反了天了你!”
黄母愤怒的大喊,迎来的是黄老汉冷漠到极致的寒眸。
“你——”黄母卡克了。
黄父紧皱眉头,终于装不下去了,不悦的看向黄老汉,“小汉,你发什么疯!”
“呵”黄老汉冷哼一声,唇边勾起一抹淡淡的嘲讽。
“我疯了?你们疯了才对!”
黄老汉站起身,环顾四周,眼神瞄准门边放着的铁铁签,那是松土的利器。
一棍子下去,在三声此起彼伏的惊叫声中,厚实的圆桌四分五裂,碎瓷、汁水溅了一地。
这一棍子把前世活活饿死、冻死的绝望给勾了起来,黄老汉眼眸通红,浑身爆发出惊人的力气,拎着棍子一通乱砸。
院子里停着的自行车、墙角的缝纫机、橱柜里的麦乳精,还有那台他用了半条命去卖药材换回来的收音机,通通报废在铁棍之下。
这都是他拼了命赚回来的!可他从不配享用!
黄老汉杀疯了,一脚踹上了院门,把惊慌乱窜的黄家三口锁在了这一方天地。
砸累了,当着看热闹的乡亲们的面,黄老汉指向角落里抱着肚子的黄梅,吼出了前世今生最想说的话。
“我当牛做马了二十多年伺候你们,是条狗都养出感情了!”
巨大的悲伤涌上心头,黄老汉拿着铁棍,捂着饿的抽痛的肚子,慢慢的蹲下来,任由泪水滑落。
“我不是你们亲生的,你们就这么作贱我?!”
黄父脸色巨变,意识到黄老汉接下来会说出让他们无法承受的事情,急忙开口:“不!小汉——!”
“你闭嘴!”
黄老汉厌恶的看向看似憨厚的老头。
从小到大,黄母对自己百般挑剔,干活少了挨揍,吃多了挨揍,就连没把好吃的给黄梅也会挨揍。
而黄父从不管这些,每次黄母教训自己时都沉默的不像个掌管全家的大家长;只有自己被打的严重了,才会在事后避着黄母,施舍一些他本应该有的,例如被端走的饭,被抢走的糖果,故作为难,好像他无法制衡黄母,无法光明正大的为他这个受了委屈的养子做主一样。
而实际上呢,只要他开口,黄母决计会收敛些。
前世的他人到中年才想明白,这夫妻俩不过唱双簧罢了,把他当傻子使唤呢。
“你又想假惺惺的做什么?难道主意不是你出的?”
黄老汉厌恶的看着这一家子,一字一句掷地有声,“让黄梅嫁给我,我给你们养外孙,”
“事我揽了,名声我臭了,你们这是要整死我才甘心吗!”
黄家一家三口脸色瞬间惨白,趴在围墙上偷听的乡亲们倒吸一口凉气,村长的眉头更是皱的能夹死苍蝇。
“你们这一家子乱了人伦的恶心玩意儿,做梦去吧!”
黄老汉梗着脖子吼完,蹲在原地,放声大哭。
那压抑的、凄苦的哭声传遍在场每一个人的心里,听的人不是滋味。
乡里乡亲们都是眼明心亮的,黄老汉这些年过的什么日子他们不瞎;只是谁不是关起自家门来过日子呢?,别人家的事少说嘴。
可是,能把一个干瘦的汉子,一个从来沉默寡言默默做事的汉子,逼的当着乡里乡亲的面,哭得涕泪横流。
这老黄家夫妻俩干的还是人事吗!
村长作为王庄村的话事人,推开被踹的破破烂烂的门,“老黄,老黄家的,小汉说的可是真的?”
说着,眼神略过角落里瑟缩着的黄梅和那凸起的肚子,眼神里满是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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