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唧吧唧吧唧～
瑞云镇，一间公共食堂内，激烈的战斗在那桶作为压轴大戏的蒸扣肉上桌后被推向火热的高潮，众人落筷如飞，一个眨眼的功夫，连垫底的咸菜都被消灭干净。
负责分菜的朱小福拿起勺子开始盛桶底的汤水：“一人舀半勺菜汤，都是好油水嘞！”
一群人美滋滋地递上饭碗，混着油脂的汤水淋在米饭上，亮晶晶的，瞬间就勾得众人食指大动。
以往被人嫌弃的油脂，现在却成了最好的东西，如果一块瘦肉和一块猪板油放在面前让难民选，但凡犹豫一秒都说明这孙子是间谍。
傻子都知道要选猪板油！
当然，聪明又强壮的人会选择掏出砍刀表示我全都要。
“好吃！太好吃啦！”
“呜呜呜！下雪之后我就再也没吃到过扣肉了！”
“要是天天都能吃到这些就好了。”
“我上回吃这么好还是金诚那王八羔子娶第三个老婆的时候，我去蹭的席面子，那王八羔子人还不错，比他爸大方，可惜被炸死了。”
一个小姑娘喊道：“朱营长，还有没有，我还想吃一块！”
梆！
回应她的是来自老爸的迎头痛击，好头就是响。
“吃了一块还想要，你想屁吃，没看见朱营长也只有一块吗？”
“呜呜呜，我就是饿嘛，家里都多久没吃过肉了！”
朱小福看张口要肉的是个半大小姑娘，瘦不拉几的，头发都跟杂草一样带着点黄色，估计灾后根本没吃过几顿好饭，一时间不忍心，就偷偷给她使了个眼色，那小姑娘倒是机灵，躲开同伴端着碗跑到朱小福身后去了。
朱小福分完菜汤，趁着所有人埋头狼吞虎咽的功夫，把自己那块扣肉塞进了她的碗里，低声道：“吃快点，别被别人看见了。”
“谢谢叔叔！”
小姑娘却没立马吃掉，而是把下面的饭翻上来，盖住那块肉，飞快跑回自己老爸身边，献宝一样拿给他看。
那男人立马又捶了她脑袋一下，夺过饭碗就往这边来，朱小福朝他摆摆手转头就走。
朱小福知道对方要干什么，只是不喜欢应对这种场面，客气的推诿只会让这个朴素的男人感到不适应。
肉是很珍贵的食物，贫穷的难民很难有机会吃到，更别说是需要很多柴火精心料理的蒸扣肉，一般人家有钱也是精打细算地换成更饱肚的主食，不会奢侈地去专门买肉。
满食堂都是进食的声音，还有欢声笑语，毕竟难得这么好的伙食，每个人都露出了笑容。
朱小福等大家吃了几口饭，站上一张桌子拍了拍手，大声说道：“慢慢吃，不要噎了，到时候吐出来可就是糟蹋东西了，一边吃一边听我说话。”
“朱营长，有什么事儿直接说吧，大家都听你的。”
朱小福把昨天刚发下的那份公告拿了出来，朝着众人问道：“还有人没看公告吗？”
“都看了都看了。”众人纷纷应和。
“那大家都看懂了吗？”
“都看懂了都看懂了。”
“真的都懂了吗，没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没有。”
“嘿，你们是不是在敷衍我！”
“哪里敢哪里敢！”
朱小福感觉这帮人是在应付场面乱讲话，认真地说道：“这可是关系到每个人的大事，不能马虎对待啊，有什么疑问赶紧提出来，我要给你们解释清楚，司令会不定期会派人来抽查，可不要让司令觉得我们瑞云的居民不把兵团的政策当回事。”
见他态度认真，难民也认真了起来，一个威望比较高的老头张口说道：“朱营长，其实我们有句话想说，就是怕你会不高兴。”
“畅所欲言，兵团不搞文字狱。”
那老头犹豫一下后站起来说道：“我是好奇啊，司令为什么对我们这么好？我们连他是谁都不知道，他肯定也不知道我们这些小人物是谁，为什么又是给我们发粮食又是派人保护我们？”
“那天的讲话你没看吗，司令说了，咱们是同胞，是血脉兄弟，互相帮助是应该的，何况这些物资本来就是属于大家的。”
“看了。”老头点了点头，“可是……可是以前那些当官的也这样讲，好多人都这样讲，有的讲的比林司令还好听，但他们全都是在忽悠我们，最后都是骗我们去帮他们卖命，只有林司令是真的把白花花的粮食分给咱们这帮穷鬼啊。”
朱小福被他的问题问得不知道怎么回答，想了一下后只好说道：“可能因为咱们司令是好人吧。”
“什么叫可能，肯定是好人！”
边上一名居民笑嘻嘻的说道，立刻引来了附和。
老头又问道：“朱营长，把物资全分了的说法是真的吗，不是在哄我们吧？”
他显然有些不太相信天下会有这样白捡的便宜，明明已经吃上了庆祝的酒菜，得到了来自兵团的援助，却还是总担心里面有猫腻。
“真的。”朱小福用力点了点头，“这就是为什么要公开账目，只有让所有人看到账目，大家才能知道兵团没有骗大家，你们甚至能在支出条目里看到我的工资和津贴，包括连村……连司令他们那些人的工资也能看到，保证让你们清楚明白地知道兵团的粮食都花哪去了。”
老头挠了挠头，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小朱啊，咱们要是把粮食吃完了怎么办？”
“我们会想办法获取更多的物资，各个基地已经在努力进行生产工作了，你看咱们刚刚吃的红薯就是隔壁基地种出来的。”
老头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朱小福看了看他，淡淡地问道：“你是不是想说，兵团这么做是不是为了收买人心，先应付完眼下的困难，等到以后粮食不够了，又会像以前的那些人一样，一脚把我们踹开，然后拿着大家辛苦攒下来的物资躲进高墙里。”
食堂内安静下来，众人陆续停下了吃饭的动作，抬起头看着朱小福。
那些人的目光千奇百怪，有期待有好奇，有兴奋有迷茫，有惶恐和不安。
最多的，还是那种带着祈求的卑微。那些眼睛，就像是落入了尘埃里，眼泪流出来都只会被黄土掩盖。
这个残酷的荒芜的世界哪里会去注视他们这帮贱民的祈求？
他们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兵团派驻在瑞云镇的代表兼军事首领，谁也没有出声，沉默中却像是有洪流带着排山倒海的动静涌来，将朱小福包围。
“不会的。”
朱小福轻声开口。
“我们是同胞兄弟，这就是给你们看账本的意义，兵团不会有见不得光的秘密，无论是丰收还是饥馑，每个人都有权利分享一切。假如，我是说假如，假如真的有一天整个世界都完了，我们也会把所有物资全部分到最后一个人手里。”
朱小福说完后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大声骂道：“妈了隔壁的，老子最恨的就是那些偷了咱们粮食的死骗子，咱们兵团的人要享福那就一起享福，要完蛋也大家一起完蛋，谁敢吃独食就砍了喂狗，荣光不会有人独享，苦难也不会！”
“说得好！”
叫好声如惊雷撞破阴云，瞬间掀翻了食堂的屋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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