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找到这里的？”因为家属大院门禁的问题，顾胜昔跟君凛约好的时间是早上十点钟以前，地点则是在出了家属院的那个上方悬挂标语的小花坛。
“你是打听到一机部家属院的位置找来的吧？”
君凛摇摇头：“我知道你住在哪栋楼里，就是门口那两个人不许我进去。”
顾胜昔蓦地想起君凛曾经说过，她身上有一股兰花一样的味道，君凛可以根据气味辨别她所在的位置，但是时间不能太久，超过五个小时基本就探查不到了。
想到君凛是一路靠着辨识自己身上散发出的气味找到自己，顾胜昔不知道怎么脸颊忽然之间热辣辣的。
君凛问顾胜昔有没有吃饭，顾胜昔说吃过了，三个人商量一下决定去看看故宫。
“我对这里还有点模糊的印象。”君凛很少跟顾胜昔说起自己从前的日子，无论是进山之前还是进山之后。
似乎每一次回忆对于他来说都是一次痛苦的凌迟。
他更喜欢谈论当下和未来，兴致勃勃跟顾胜昔规划着以后要他的小昔姐姐可以在长河县里横着走路，再不会有任何人敢欺负她。
想吃什么，想买什么都可以，只要这世界上有，他总会想办法给她弄回来。
眼看就快过年了，公交车上的人很多，街上也是人潮涌动，不少店铺门口都排着长长的队伍，这个时间还在街上的人，大部分都是去购置年货的。
有些祖辈传下来的习惯，不是一句两句话就可以破除掉。
比如国人对春节贴春联和放鞭炮异乎寻常的执着。
三个人下了车往售票处走，赖狗子很有眼力见主动跑过去买票，这个时候游人不多，倒是省的排队了。
顾胜昔问君凛：“过年的东西都买齐全了吗？”
“我弄到一个大铜锅子，何小雅说等你回去了过年咱们涮羊肉，她说叫你能带点小材料什么的最好不过了。”
“那你呢？过年啦，有没有想过要什么礼物？小昔姐姐买给你啊！”
顾胜昔话音刚落，君凛就从自己身上背着的挎包里一阵鼓捣，然后一个暖融融的东西就围在她脖子上。
顾胜昔低头去看，那是一条跟自己帽子颜色差不多品质却更好的狐狸毛围脖，并不是后世那种连头带尾整张硝制的，而是掐头去尾，毛茸茸的一个交领围脖，交领处用狐狸尾巴毛扎成两个十分漂亮的大毛球。
顾胜昔不得不赞叹君凛小小年纪倒是很懂得配饰，她这个岁数要是弄个整张狐狸皮围脖再垂着跟大毛尾巴，肯定带不起来。
难免有一种小孩子偷戴了大人物件的感觉。
这个就很恰当了，两个大毛球显得娇俏活泼又保温防寒。
“好看吗？”
朝阳映着少女明丽的脸庞，围脖和帽子的围追堵截下至露出一点桃子一样鲜嫩的脸颊和那双点漆般的剪水双瞳，君凛忽然发现自己的心跳的十分古怪。
“咚，咚，咚。”每一下都像是要从胸腔里澎湃而出，又每一下都像被捶动的战鼓，震得他整颗心脏整个胸腔都带着股隐隐约约的痛，痛中却又有一丝难以言明的雀跃。
“好看。”他机械的回答，想说两句好听的、恰当的来表达一下自己的赞美，可是穷极所知所想，最后还是只有这两个字。
赖狗子买完票回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那个拿刀子割人喉咙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煞神在微微弓着腰，只为了面前的少女可以用手摸到他的发顶。
眼前的画面很甜蜜，可赖狗子只觉得嘴里很苦，一直苦到心里去。
如果知道帮云娇娇搞到介绍信，买了车票又给拿了钱，最后却是她跟别的男人睡了，那么他还会不会这么做？
会的吧。
他总想着三老太爷说的话，小丫头的身子不是那么好沾的，没想养活人家一辈子就别碰。
坏事可以做，没娶媳妇时可以嫖，可以赌，娶了媳妇就不成了，因为钱不是归你一个人花，而老爷们这玩意儿，多半在那些事上管不住自己，干脆就别沾。
这段时间他是想着好好的过，最开始是想跟着魏民，因为魏民是县里胡主任的小舅子，魏民说，捅破了天也有他姐夫兜着，只管干，看见哪个不顺眼就整他，比如刘永贵那个犊子。
可是干着干着赖狗子就觉得这不行，刘永贵踹过他好几次，却从来没对他喊打喊杀的，还有三老太爷，好几次冬天他饿得抓心挠肝的时候小老头就给他丢一小口袋粮食，一斤左右，总也够他保住这条小命。
他正游移不决，老大来了，啥话都没说就是一顿拳头。
“要你的命比杀只鸡还容易。”在第二次他又没有任何理由揍了他一顿的时候，赖狗子服了。
他发现他也不是啥好东西，所有的善良和感恩都敌不过一顿胖揍。
从前的兄弟听说他跟了一个十四岁、毛还没煺完的小崽子，一个个都嘲笑他。
老大直接丢过来一把剔骨刀：“想忍你就忍，不想忍你就砍。”
他看老大的眼神，没有一点温度，看自己和那群狐朋狗友，都是一个样子，像是屠夫切剁那些案板上的肉。
赖狗子激灵灵一个哆嗦，抄起地上的剔骨刀寻个距离最近的家伙就是一刀捅过去。
那人屁股蛋子让他攮了个血窟窿，像是杀猪匠捅在猪脖子上那一刀。
几个人一边骂一边逃，赖狗子不说话，他在寻找哪个能被自己捉住攮一刀，捅了第二个人的时候这些人终于怕了，碰见红袖章都没敢说把他供出来，只说兄弟们闹着玩不小心。
他感觉到自己此刻的目光像极了之前的老大，而那些人再也不敢讥笑他。
赖狗子双膝跪地：“老大，我赖庆喜以后就是你的一条狗，你叫我咬谁我就咬谁，我没别的要求，就是要是哪天我死了，你帮我照看点我女人，像三老太爷照看我那样照看着就行。”
然后那一天老大说带他去帝都，看他女人去。
再然后他从一群兴奋不已的人们口中得知了一些事情，他看见“他的”女人羞答答跟在一个细狗身边。
老大依旧说了那句话：“想忍就忍，不想忍你就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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