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公主归来起风波（六）
“难得今日一家人都齐了。”她笑道，“翠喜，派人去请皇上过来，就说哀家请他一起用膳。”
“是，太后娘娘。”翠喜朝众人福了福，便快速退了下去。
“今日你们都留下来陪哀家用膳吧。”太后笑道。
“是皇祖母。”
“是姑母。”
几人又热络地说了一会儿话，便听见门外通禀，武德皇帝来了。
太后含笑坐着，其余众人皆下跪迎接。
“都平身吧。”武德皇帝笑道，“靖西和敏佳也在啊，母后，您这慈宁宫可真是热闹呐。”
“都是孩子们孝顺，见哀家归来，一个个都赶着过来。哀家正是瞧着热闹，这才差人去请了皇儿御驾前来。皇儿莫要怪母后耽误皇儿政事才好。”
武德皇帝闻言轻笑，“母后哪里的话，朕素来最喜爱热闹。母后惦记朕，朕高兴都来不及呢。”
“今日有皇儿亲自相迎，此时又有孙儿孙媳相伴，哀家实在是有福之人哪。”太后不由感慨道。
“母后心慈，本就是有福之人。况且咱们金煌历朝以孝治天下，儿孙孝顺太后乃是应当。”武德皇帝说完，看了一眼一旁静静站立的龙靖西，道，“靖西，你皇祖母素来疼爱你们几个小辈，你往后要多带着敏佳来慈宁宫走动走动才好。”
“是，父皇。儿臣日后定会多来陪陪皇祖母。”龙靖西恭敬回道，对这个父皇，他素来是又敬又爱。
“如此甚好。”武德皇帝满意点头。
“哀家也在此多谢皇上恩典。”太后含着笑，欲起身行礼。
“母后严重了。”武德皇帝赶忙上前扶住她，低声道，“母子之间何必言谢。若说谢，该是朕谢您才对。您对朕教养扶持之恩，朕此生难忘。”
“哎，是哀家糊涂了。”太后叹了口气，略带歉意地笑了笑，“皇儿说的是，本是一家人，不该如此见外。皇儿快请坐吧，哀家已让人备了膳食，今日咱们一大家子，也学学民间百姓，三代同堂，好好一起用个膳。”
“三代同堂，其乐相融。母后这个主意甚好。世人皆向往皇家富贵，朕倒是羡慕这民间百姓的悠闲自在。”武德皇帝说着，在主位上坐了下来。
宫女小心翼翼地奉上茶水。武德皇帝接过白玉汝瓷制成的茶杯，轻轻呷了一口茶，状似无意地开口道，“既然是三代同堂，不若让皇后和太子也一并过来，岂不是更为热闹？”
一听到武德皇帝要请皇后一同前来，郑贵妃脸上的笑容便有些挂不住了。她偷偷看了太后一眼，却见太后脸上的笑意似乎是更浓了些，郑贵妃甚为不解。
此时，她听见太后含笑开口道，“皇儿说的是，三代同堂，怎可少了皇后和太子呢？哀家本想派人去请皇后，不过皇后似乎后宫事务繁忙，不便前来，哀家也不好勉强。皇儿，依哀家看，今日就先这样，改日咱们再请皇后和太子一起，可好？”
“既如此，那就听母后的吧。”武德皇帝笑容依旧，只是眸光略微沉了沉。
郑贵妃见状，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心中暗自叹了口气：这姜还是老的辣啊！
很快宫女们端着各色膳食，鱼贯而入。
皇家菜肴十分精致丰盛，太后和武德皇帝商议，几人围成一桌，有说有笑，其乐融融，吃得十分欢快。
与慈宁宫的热闹温馨不同，此刻凤仪宫内，一片安静，宫殿空旷，略有一丝寂寥之感。
一身盛装打扮的萧皇后，正独自坐在膳桌旁，等候武德皇帝的到来。
膳桌上摆着各色菜肴，琳琅满目，有些还冒着氤氲热气，看起来十分可口。
此时，一名宫女急匆匆从宫外跑了进来，恭敬禀告道，“启禀皇后娘娘，奴婢方才打听了，皇上从宣政殿出来后，直接去了太后的慈宁宫，与太后，郑贵妃还有庆王一起用膳，今日怕是不会过来咱们凤仪宫了。”
萧皇后闻言，脸色微微一变，沉吟片刻后，她才朝眼前跪着的宫女挥了挥手，“本宫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宫女恭敬退了下去。
一旁伺候的紫鹃，见萧皇后面色不虞，知她必然对此事介怀。她细细斟酌片刻之后，才愤愤不平地开口说道，
“娘娘，这皇上也真是的，说好了来凤仪宫陪娘娘用膳，怎么反而去了慈宁宫呢？奴婢真是不懂，太后今日当众这样下娘娘的脸面，皇上当即没有表示也就罢了，如今却还在此时和郑贵妃、二皇子在慈宁宫一起用膳，这是要将娘娘置于何地啊？”
萧皇后闻言，放置在膳桌上的手微微颤了颤。她将双手掩入宽大广袖之中，然后抬头淡淡看了紫鹃一眼，脸色越发暗沉。许久之后，她才开口道，
“将晚膳撤了吧，本宫没胃口，不吃了。”
“那怎么行？娘娘的凤体要紧，您多少吃一点。”紫鹃劝道，脸上满是关切。
“撤了吧，”萧皇后声音低沉，语气中却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你也出去，本宫自己呆一会儿。”
紫鹃还想说什么，但见萧皇后面色不好看，终是闭了口，吩咐人撤了晚膳，便关门退了下去。
萧皇后缓缓起身，抬眼看了看装饰华丽的寝宫，最后在梳妆台前坐了下来。梳妆台上放置着一面做工精细的铜镜，那铜镜足足有半人之高，镜面光滑，托架边缘雕刻着栩栩如生的牡丹花。
这面铜镜乃是武德皇帝还是怀王之时，亲自找能工巧匠，特意为她打造的。乃是赠于她的新婚之礼。
那时他说，要打造一面这世间最大最华丽的铜镜，来收藏她的绝世容颜。
萧皇后望着镜子中那张依旧风华绝代的脸，微微有些怔忪。
镜子中的女子，妆容精致，面色沉重，分明是她，又仿佛不是她。
深宫浮沉十数载，似乎每个人都变了。
他不再是他，而她，亦不再是她。
时光荏苒，岁月变迁。深宫沉浮，机关算尽。
她所做的一切，究竟是对了，还是错了……
萧皇后静坐不动，呆呆望着镜中的容颜，久久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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