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自私
“你在离开他们后才意识到他们的真实，那我呢？你也要离开我了之后才承认我的真实吗？”
“你在说什么……我不是这个意思。”景岚疑惑地看着卓子凡，努力把大脑的注意力集中到他的问题上。
“……你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虽然看起来听着别人的话，却一直这么自以为是。”卓子凡勉强地笑了笑，“还是当我没说过吧。你换一下衣服，准备吃饭。”
这人怎么回事？景岚一把抓住他的手：“卓子凡，你把话说清楚，什么意思？”
“没意思。”卓子凡面无表情地看着景岚，却没有挣开景岚的手。
如果是其他人整这么一出，景岚肯定是不会搭理的了，这完全是无理取闹。但是卓子凡不同，在景岚的认识里，他不会无缘无故做出这种举动。更何况，在两人的关系中，卓子凡是一直包容他的那个人。
“子凡。”景岚用力吸了一下鼻子，“你说，我听，好吗？”
卓子凡盯着景岚看了许久，景岚的手抓住他也没有一刻放松过。终于，妥协的还是卓子凡。
“就这一点也是，就算是对方一心想要隐藏的东西，你只要想知道就一定会坚持把它挖出来。”卓子凡的笑容很苍白，“不管会不会把人剜得鲜血淋漓。”
“问题出现了，就有解决的必要，长痛不如短痛。”景岚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卓子凡。
“你的三观异常坚定，你觉得你有一副完整的对错体系。”卓子凡重新坐了下来，“正因为这样，你才会显得自私，固执——不要嫌我话说得狠，这应该是你想要的东西。”
感受到卓子凡的刻薄，景岚咬了咬嘴唇：“也许你说的对。”
“小的时候，你喜欢把事情藏在心里。慢慢的你开始信任我，讲给我听。我很高兴你能告诉我，甚至热衷于给你建议。但是后来我也终于发现，你真的仅仅是‘说出来’了而已。你并不会因为我的话而改变，该怎么做你从来都只相信你自己。”
“到底是你生而如此，还是我不够资格进入你的世界？”卓子凡苦涩地笑着，声音里竟没有什么大的波动，仿佛已在心里把这个问题问了无数遍。
景岚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他这个人，可能一直是“有所缺失”的。
只是最近，他也终于朦胧地认识到，他所欠缺的那一部分，或许正是“爱”。
那是他最向往，却又怯于承受的东西。
若妈若爸让他不要勉强自己，只要开心的活着，比什么都强。卓子凡也从来不强迫他去做有难度的任务，作为帮衬足矣。
他却执拗地拒绝，只想着变得更强，才能给这些照顾他的人更好的生活，才算是对他们的爱的回报。
他做的，真的是那些人希望的吗？
只身涉险，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回来的甚至连个人样儿都不是。
显然那不是，那是他一意孤行，以自我为出发点，用近乎疯狂的方式偿还那在他看来如山般沉重的恩情。
景岚忽然想起一件小事。
家里做鱼吃的时候，若妈总会先一步把鱼头挑走，然后告诉若爸和他，自己喜欢吃鱼头。
这件事，景岚从来都觉得若妈是骗他的。即使若妈自己一个人吃掉整条鱼的时候，也会认真去啃那个鱼头。
为什么他从来都听不进去那些人的话呢，为什么他要将那些话全看成对自己的“安慰”呢，为什么他就一定认为现在的生活很辛苦呢？
“我……不知道……我……”景岚茫然的摇着头，卓子凡看着他的样子，内心也是一声叹息。
他在做的，无异于否定景岚活到现在所做的一切。他知道，自己在破坏景岚的世界。所以他才一直不愿把话说开，自己就算委屈些也不会多说什么。只是今天，景岚话中隐约的“离开”之意，让他慌了神，失了言。
如果他要再这么旁观下去，景岚是否就会选择另一个世界，而永远离开这里，永远离开他？一想到这里，他的心就一阵刺痛。
“我没有在否定你，景岚。”卓子凡语气变得温和起来，他注意到，景岚虽然没什么反应，但眼神终于又在他身上了。
“我只是说，你给自己的责任，未免太重了些。你没有必要为我，为伯父伯母，为其他任何一个人担起这样的责任。”
——“按你的说法，每一个人出生的那天都有人死亡，所以生者得替死者负责？”
脑海中突然回忆起的声音，让景岚愣住了。
原来，之前也有人跟他说了类似的事，只是他同样没有去听罢了。
“有一点说得没错，我们每一个人都是在认真活着的。因为我们的认真，是在对自己负责。你要活得好好的，才是对你自己生命的尊重。你伤害自己给我换来的东西，我宁愿不要。”卓子凡的话，如同烙印般一句句刻入景岚的脑海。虽然离完全接受还有些距离，但景岚确确实实听了进去，并尝试理解着。
卓子凡看到景岚逐渐清明的眼神，提起的心才一点点落下去。他也是真的怕景岚这个坎过不去，就做出什么极端的行为来。
“不能接受也没关系，能把我的想法传达给你，哪怕只是一点，我就很满足了。”卓子凡笑了笑，摇了摇被景岚拽着的手，“先起床把饭吃了。只要你别急着离开这里，我可以慢慢等你懂。反正，来日方长。”
景岚看着卓子凡的笑容，被感染似的，也弯了眉眼。
“所以说白了，你就是怕我离开这个世界？”景岚瞅着卓子凡的脸，试探地问道。
“直接原因的确是这个。”卓子凡开始觉得景岚新的脸捏起来也很舒服。
景岚笑了：“你这个理由也很自私吧。”
“对，我就是自私。”卓子凡大大方方地承认，“我对你的感情，就是这么有占有欲。”
景岚神色一正：“其实我刚刚想到了，我可能真的是缺乏爱的能力，也不懂什么是爱。”
卓子凡耿直地吐槽：“难道你以前以为自己懂吗？”
“……这么打击人的吗。”景岚叹了口气，“那你教我啊。”
“当然可以。但是除去我的私心，我也不得不说，这不是我一个人能教的了的。爱这个大命题，千万人有千万种定义，你应该从你的经历中有所感觉才对。”
“比如？”景岚问道。
“这我一时半会儿也说不上来……”卓子凡想了想，“你也提到过你在那边看到了两种爱情，你觉得爱情是什么？”
“扭曲，”景岚果断的回答，“太扭曲了。”
“哈哈哈。”卓子凡忍不住笑出声，“那是你遇到的比较特殊吧，就一些平常的小事来说：”
“不想被讨厌（比如我），对对方十分信任（比如我），总是无意识地想起对方（比如我），等等。你看看你记忆中的人，有没有能对应上的？”
说罢，卓子凡用有些期待的目光注视着景岚。
景岚沉思片刻，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仿佛想到了一件非常恐怖的事。
“你这么一说……难道我对赫布那家伙的感情，是爱？”老天，难怪那家伙一直喊着恶心、肉麻什么的，感情是自己在不自知的情况下对他狂野告白啊！
卓子凡：“？？？”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啊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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