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五章都是人心
西漠，白马寺。
曾经香火鼎盛，盛极一时的寺庙转瞬之间就成了过眼云烟，一座座佛殿被打成废墟，如林佛塌都成了残砖败瓦。
放眼望去，处处残垣断壁，横尸遍地，血流潺潺，空气里尽是鲜血的腥味。
与剑光刚起的横断山不同，西漠这边战事早就如火如荼，以两界山为开端，向前蔓延千里，大魏山下修士与西漠佛门修士在其中混乱厮杀，各有胜负，各有死伤。
一座佛殿中，曾经享受无数香火供奉的金身佛像被掀翻在地，一头头颅被齐整斩断，落地，滚落向前，又被浮屠一脚踩住。
身为魔修，浮屠对菩萨天生没什么敬畏，大马金刀的坐在佛像头颅上，将一颗清澈如琉璃的舍利高高抛起，又稳稳接住，似是戏谑，似是唏嘘，“啧啧，谁能想到佛门十八金刚之一的如云大师竟然是魏帝陆啓留在西漠佛门的一颗隐暗棋子？一座千年古刹，没有倒在风吹雨淋里，却坍塌在肮脏的阴谋算计中。”
在浮屠身前，立有一道身影，身披一件金丝袈裟，秃头无发，慈眉善目，此刻一手成掌，竖在身前，一手握着佛珠，嘴皮微动，并无声音，在心中默念佛经。
“假模假样假惺惺！”
浮屠见状，不屑的冷哼一声，若是没有如云和尚的里应外合，他如何能够在一位佛门天人的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的将这座西漠名寺夷为平地？
如云和尚叹声说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老衲与施主，其实都在地狱中。”
“且先瞧瞧你做了什么，再来与我讲佛理！”
浮屠歪头问道：“实在好奇，魏帝陆啓究竟使了什么法子，许诺何等好处，竟然让你这样一位得道高僧明知前方是地狱，也要一脚踏进去，泥足深陷，不能自拔？”
如云和尚顿时沉默，往事在脑海中历历再现，最终化作一声叹息，“是贪，是痴，是嗔。人心才是这世间最大的炼狱，任你佛法无边，都逃脱不过。”
“阿弥陀佛！”
如云和尚低念一声佛号，转身离开佛殿。
他深知那位昭武皇帝的秉性，眼前的这座大魏王朝并没有他的立足之地，伏帝关才是他的归所。
片刻以后，又有两道身影来到佛殿，立在浮屠左右，对等说话。
浮屠笑问道：“如何呢？”
第九知淡然说道：“如你所愿，鸡犬不留！”
“嗯！”
浮屠轻轻点头，抬头望了眼天幕高处，笑道：“你先带着大魏修士退往两界山，接下来的战事，是攻是守，你来决定。倘若觉得本事不济，派人去一趟天墟山脉，那里还有些大魏老将，用兵一事，不消多说。”
第九知一怔，随即问道：“那你呢？”
世人皆知大魏武王浮屠是货真价实的魔修，却不知晓，他亦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军神。
西漠一战，这位大魏武王运筹帷幄、智计百出，只凭大魏山下修士就将西漠佛门修士死死牵制在战场不说，还占尽上风。
浮屠笑道：“虽然有一座大阵遮掩天机，但毕竟在一位天人境修士眼皮子底下，瞒得过一时，瞒不过一世。若我所料没错，那位天人境修士已经在赶来比地的路上了。”
第九知心里一沉，凝神说道：“我来断后就是！”
“断后？”
浮屠大笑不已，“我是想宰了他！”
第九知目瞪口呆，满脸错愕。
“怎么，觉着我是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浮屠笑道：“天人境就能不死？不是的。这世间既然有以九杀十，就有绝巅杀天人。那日在南域，陛下就斩掉了天人境剑修桃妃，我杀力不如陛下，但那位天人境的杀力未必就高过桃妃，捉对厮杀，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等第九知离开以后，浮屠望向青原，审视一番，笑问道：“一番辛苦厮杀，境界稳固呢？”
青原并不言语，只是点头。
“那就好！”
浮屠笑道：“凭我一人之力，实在没有信心宰掉一位天人境，不过有你这位气运之子在侧，倒是有三五分把握。”
青原皱眉说道：“三五分？”
“怕了？”
浮屠摇头说道：“是生是死，已有定数，怕也没用。给你个忠告，倘若不想死，就别怕死，拿出十二分的凶性来厮杀。”
浮屠起身，伸个懒腰，绕着青原转了一圈，笑道：“人比人，气死人，辛酸。同样是背负一域气运的天之骄子，大散关的徐来有一场陛下顺势而为的问剑，砥砺杀力，只等将来，替大魏撑起一片天，而你，却只能在这里陪着我听天由命，所以想问一句，怨恨不怨恨？”
青原蹙眉，似有怒意转瞬即逝，而后淡然道：“不敢！”
“不敢？”
浮屠玩味说道：“那就是心里有怨了。是该有怨，毕竟咱们那位陛下不算地道，对你视而不见，好似外人，偏偏对徐来有求必应，替她苦心谋划将来，宛如慈父。”
青原淡然说道：“与其在大梁城做个混吃等死的纨绔，我宁愿做个不算自由的山上修士，这是我自己选的路，我并不后悔，即便曾经视我如亲兄弟的陛下而今只当我是外人。”
浮屠不置可否，继续说道：“外人？你毕竟是帝后娘娘的亲弟弟，爱屋及乌，陛下又怎会真的无情？而今你很风光，陛下视而不见，但等你落魄时，你看陛下允许哪个欺辱你？”
“你与徐来，孰高孰低？在陛下那里，在三位大剑仙那里，在耶律观音奴那里，似乎都是徐来更甚一筹，但在我这里，恰恰相反，你比徐来更有大道前途。”
浮屠说道：“大散关的那场问剑，是陛下对你的磨砺，而此地的这场厮杀，是我对你考验。只要今日不死，就去一趟大梁城的那座武王府，那里有我的魔道传承，足以让你跻身天人境。”
青原眉头紧皱，并不言语。
浮屠是什么人？是一个随时都可能陷入无尽杀戮的祸种，小心慎微，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度日如年，其中辛苦，不足为外人道也。
“你与我，到底不同！”
浮屠则是笑道：“有陛下的言传身教，有离黄皇的三教道理，即便堕入魔道，守住本心，对你来说，也不算难事。”
“什么神啊佛啊，仙啊魔啊，说到底，都是人，都是人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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