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三十当天，谢一城没有跟往常一样早起，在床上跟胡碧芸赖床了。
昨天忙活一天的事，夜里睡觉睡的又晚，要不是小六六趴在门外咣咣咣敲门，谢一城估计还准备赖着床。
胡碧芸推了推谢一城：“起来了，六六在外面一直敲门，等会屯子里都知道咱们现在没起床，到时候指定被笑话。”
“谁能笑话咱？那夜里各家动静我说出去一个个都跑不了。”
谢一城嘴上说着，人已经从炕上穿衣起身。
“这么多年头一回在家过年，还是稳当点，安安稳稳过个年，在家也待不了多久。”
“那不是还没到时候吗。”
谢一城下炕看着还在穿衣服的胡碧芸道：“只要还没走，那就都好说，我这回去具体时间还没定下来，不着急。
“尽量在家里多待些日子，不然下次啥时候回来还真不好说。”
“在规定允许下来吧，别因为在家待着到时候被上级批评。”
“那不能。”
谢一城说着走到门前，转头瞧着已经穿戴整齐正在梳着头发的胡碧芸，将房门给打开。
“爹，你咋一直不开门呢！”六六小腿迈步进屋，看着谢一城带着一丝小委屈。
“刚刚想着给你做啥饭吃呢。”
“我去大娘家吃过了！”
小六六绕过谢一城，直奔正在梳头发的胡碧芸跑去。
一勤站在谢一城面前，挠了挠头：“三哥，六六今个醒的早，在大娘那边吃过饭就待不住，非要回来找三嫂。”
“没事，孩子找娘那是应该的。”谢一城倒了灶上的热水洗着脸，拿毛巾擦干净，“你去给一胜喊上，今个过年，回来咱们一家给家里屋子门都给贴春联福字。”
“诶，三哥我现在就去喊一胜。”
一勤望了一眼屋内，看着六六站在胡碧芸面前仰头看着，转身离开喊一胜。
谢一城收拾好，转身对着小六六喊着：“六六，贴春联去不去？”
“去！”
听说要去贴东西，原本黏着胡碧芸的小六六迈开腿奔到谢一城面前：“爹，咋贴啊？”
“走，跟我去拿东西先熬浆糊，等你娘洗好脸咱们一起贴。”
小六六甩着脑袋用力点头，就这么跟在谢一城身后走着。
谢一城先将饭热上，后续贴完春联回来正好吃饭，孩子吃过了，可是他俩还没吃过呢。
“今个晚上跟我睡吗？”
谢一城手里拿着东西做着浆糊，转头对着六六问着：“让你老姑歇歇，天天带你老累了。”
“不要，我要跟老姑睡。”
小六六连连摇头。
“你娘想你了。”
“不要，让娘带你睡。”
谢一城没绷住：“你从哪学的话，谁教你的？”
小六六没接话，眼睛四周看着当做没听见。
谢一城摇头一乐，小六六现在别看才几岁，也就是刚刚到后世上幼儿园的岁数，可这脑瓜子可是灵光，事也懂不少。
主要是屯子里人说话大多是荤素不忌，有时候也不避开孩子说，像六六这个岁数正是学话的时候，听得多了就学着了。
不过还好，小六六也没学会太多。
因为外面天冷，谢一城也不是头一次在这个天气下贴春联，浆糊本身就是水和淀粉混合做成的稠糊糊，等到凉的时候可以让贴上去的纸张粘的牢固。
可再放凉也抵不住是水掺着做的，屋外零下二三十度的天气，0度就是结冰点。
谢一城为了防止浆糊冻上，选择将浆糊做的相对浓稠一些，跟其他家相比起来做的时候多加了面粉，类似中药品的膏药一样浓稠不少，这样即使温度低冻上也可以继续用，耐冻的多。
其他家可能会因为那点面粉不舍得，甚至因为耗费纸张直接不去贴春联，谢一城不在乎，一年就过一次年，他也是好不容易回来过这一次，不用整的这么节省。
做好浆糊，谢一城又检查了一下小六六身上的穿着，确定不会外出给冻着，冲着胡碧芸招呼一声，喊着小六六出门。
走门口过时，小六六跑的快没注意脚底下，一下绊倒摔个屁股蹲。
都没等谢一城说什么，双手撑着地快速爬起来，小手拍拍裤腿，假装没事一样继续走着。
“你看着点，别摔着。”谢一城说一声就没再说话。
山里农村孩子，摔一跤又没啥，没那么矫情。
但凡是矫情点的，不管是小子还是丫头，家里大人伸着大巴掌就贴上去了，温柔碰撞，这辈子估计都不会再矫情。
“没事！”小六六小大人一样。
谢一城乐着将东西放在一旁，突然想到没拿抹的东西，对着脚边的小六六道：“六六，进屋拿几个苞米芯过来，记好咯，不是苞米，是苞米芯。”
“搁哪呢？”
“就柴火堆那。”
小六六点头撒腿推开门进屋，没一会跑出屋，身后还跟着胡碧芸的喊声。
小六六将怀里抱着的几个玉米芯小心翼翼放在谢一城身边，跟一旁的春联放在一起：“爹，给你，我娘追出来了。”
谢一城伸手接过小六六递过来的玉米芯：“咱家六六真能干，别怕，你娘要是揍你我回头打她。”
说着谢一城将小六六拿来的玉米芯掰开成好几段，后续放在一旁备用。
在长白山或者说在东北，尤其是冬天天气冷，抹浆糊基本只有一次机会，抹完就要贴，不然没一会就会冻上还要继续再抹，可是原本就没抹好，后面再来就容易出现凹凸不平的情况。
用抹布抹太浪费，用手抹冻上遭罪，棍子那些又不平整。
反而是玉米芯这种，只是粗糙并不尖硬的刚刚好够用。
最关键是，这东西屯子里到处都是，直接就是拿来烧锅做饭喂养牲畜用的，根本不值钱。
总不会有人会拿着玉米芯当宝贝一样。
因为浆糊做的比较粘稠，谢一城也不担心会快速上冻，不急不躁的拿出截断的玉米芯，把春联平铺在一旁的木板上，开始在上面抹着。
“爹，我也要玩！”
小六六站在谢一城面前，伸着小脑袋瞧着他忙活的事，伸手吆喝着。
“你爹忙活正经事呢，你要玩啥？”胡碧芸出屋，一把给小六六抱起来，“老老实实瞧着，别捣蛋。”
“我要跟我爹玩。”
在胡碧芸怀里，小六六不断蛄蛹着安生不下来，惹得她恼火，啪啪上去几巴掌，直接给小六六打老实不再喊。
就是这嘴老实心里不服，小表情根本压不住。
谢一城拿着抹好浆糊的春联开口道：“给六六放下吧，让他跑跑玩玩，这又没啥。
“你来帮帮忙，按着上面的我给往下捋，自己整容易捋歪不平。”
胡碧芸听着，将小六六放下：“别乱碰啊，等会碰坏了你爹打你我可不帮着你。”
小六六耍着小脾气：“我爹才不会打我，都是你打的。”
谢一城跟胡碧芸对视一眼，瞧着她眼中的无奈也是一乐：“别跟孩子说了，我这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别整的怕了我，今后不亲了。”
胡碧芸帮忙扶着春联，将上面对齐整开口道：“你这么宠孩子，今后大了咋办？到时候我管不了。”
“孩子小你当娘的打了就打了，我这下手没轻重的，真要是动了手可就不是疼那一点事，打坏了咋整？”
谢一城说话一点都没有避着小六六，一边顺着上面抚平春联贴平整，一边说着：“我再怎么管，那也要等跟一胜现在差不多才行，那时候打重点也能长长记性。”
说完谢一城对着刚刚走到身边的一胜道：“一胜，你说我说的在不在理。”
一胜直接否定：“三哥，我可没被打过。”
“我就是这么说。”
贴完谢一城又顺着上面抚平一遍，看着一胜：“等回头我不在家，要是小六六闹腾犯错，跟你三嫂顶嘴啥的，到时候你替我管。”
“我管？”一胜带着怀疑，“我怎么可能管好。”
“你是当老叔的，你三嫂平时忙着教书还要带孩子，小六六闹腾你到时候肯定要帮忙管管，你瞧瞧狗蛋当初闹腾，我这都帮上忙的。”
谢一城说完将春联递给一胜：“正好现在你跟一勤去贴春联帮帮忙，俩人搭配着一起，大过年的都忙活有参与感。”
“全贴？”
“只要带门的全给贴上。”
将东西交代给一胜一勤，谢一城只是将家里大门上的春联福字贴齐整，就喊着胡碧芸进屋，至于小六六，已经跟着一胜一勤身后去贴春联去了。
有大孩子带着小孩子忙活，大人确实省心的多。
两人进屋去吃饭，饭后开始提前准备着今天中午要吃的东西。
“要不要炸点东西？”谢一城抓着一个昨天蒸的羊肉包子，咬上一口，一边吃着一边跟胡碧芸问道，“这年三十不炸点东西，总觉得差点意思。”
胡碧芸小口吃着饭菜，想了想摇头：“别整这些了，炸东西太费油了，谁家过日子能这么过的。
“按照你那种炸法，今个炸一次东西，来年半年的油都被你炸没了。”
说完胡碧芸一想谢一城过不了多久就要回大队，在家待不了多少时间，话语又软了下来：“你要是实在想炸东西，等会你少整点，别整太多，毕竟是过日子，就算挣的再多也不能这么大手大脚。”
“行行行，听你的，谁让你当家呢。”
胡碧芸水润眸子注视着谢一城，轻声道：“这话你在家里说着可别往外说，到时候有人背后说你闲话。”
“说就说呗，嘴长别人身上，我还能给管住不让说咋的，我这一直不在家，不是你管着家里事吗。”
谢一城对着胡碧芸道：“你别想那些碎嘴子说的闲话，不痛不痒的没啥影响，里子面子咱们都有，这些都说不走。”
谢一城说着突然想到什么：“对了媳妇，六六这也快到能上学的年纪，有没有想过现在给教教课学学识字算数。”
胡碧芸一愣：“咋突然这么称呼？”
“这有啥的，又不在外面喊，家里就想这么喊。”
胡碧芸压了压心中微加速的想法，开口道：“六六这才多大，整天想着玩闹腾心都定不下来，指望他现在学识字算数咋可能。”
谢一城组织一番语言，将之前在省城尔滨北平那边所看到的场景跟胡碧芸说了一遍：“大城市里面现在都有这些安排，之前叫幼稚园，建国后改名叫幼儿园，三岁多到六岁多年龄段的孩子都给在那上学，从小打基础。
“除了大城市里，好些工厂里面也建了幼儿园，给孩子专门聚在一起领着。
“我寻思咱们屯子也不算差，等开春又要外面种地，又要山里养东西，屯子里还有，肯定有的忙活。
“另外瞅着咱们屯这个岁数段的丫头小子也不算少，那些几个月到三岁的更多。
“这还只是咱们一个屯子，要是再加上其他屯子愿意给送来上学的，到时候人数可不少。”
胡碧芸听着谢一城讲述，点头表示理解：“说的确实在理，这么多孩子要是从小这么教着，等到了岁数我给上课，也能轻松不少。”
“是吧，我这不是想着给你分担分担压力，省的一直都是你一个人忙活，多辛苦。”
“可咱们这找不到带孩子的人，总不能我两边全带上吧？根本顾不过来。”
“不用，”谢一城摇头，“这些孩子主要是聚在一起，省的到处跑闹腾，顺便再给打打基础，到岁数能直接学。
“到时候通知里找俩嫂子带着就行，吃饭就散回家了。
“按照我想的，这些平时就小半天就行，等快到来你这上课时候再整天来。
“要是春耕秋收的时候安排一起带着更好，不用各家还要专门留着人照顾，没人照顾的还要给带到地里面，一不注意跑山里，到时候出事哭都来不及。”
谢一城一边吃一边说，吃饭一抹嘴：“这事回头跟大爷说说，问问他那边咋说，要是能行就给定下来，不行就算，到时候忙活起来的时候指定有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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