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
云少宇和叶小荷走在小路上，一人一个冰糖葫芦。
云少宇一直很沉默，叶小荷一直在呱啦呱啦说话。
“少宇，你的表情像是电视剧里说的那种深沉，你似乎有点不开心呢。”
云少宇收敛思绪，看到的是叶小荷娇美的小脸蛋，清澈的眸子。
“小荷，我很开心。”
云少宇这才意识到，都走到东观镇边缘了，从这里，能够看到小二楼。
最为显眼的就是凤舞旱冰场的名字。
长度超过15米，高度超过3米的喷绘。
在这个年代，制作这么大的喷绘招牌，需要不少钱。
老董和周小凤的故事，让云少宇想到了前世了解到的漠河舞厅。
老董在凤舞旱冰场孤独的滑旱冰，就像是那个穿着皮衣的中年男人，在漠河舞厅孤独的跳舞——
我从没有见过，极光出现的村落，也没有见过有人在深夜放烟火。
晚星就像你的眼睛，杀人又放火，你什么都没有说，夜风惊扰我。
此刻。
马尾辫小女孩惊呆了。
她还没见过，自己的小伙伴这个样子。
小女孩抬起小手，在小男孩眼前晃了晃，笑嘻嘻说：“少宇，你迷路了吗，我带你回家，我知道怎么走回去。”
“小荷，我没有迷路，我好像看到家里的大超市了。你看那边，小二楼和凤舞旱冰场的招牌。等夏天，幸福大礼包就是从那里出发。”
“我看到了。”
叶小荷甜美的笑脸无限纯真，看着那个方向，她的丹凤眸子里有着无边无际的星辰。
在云少宇的印象里。
哪怕考上了博士，后来又成了燕京大学教授，叶小荷依然喜欢马尾辫。
那个拥有盛世容颜、才华横溢的女人，要么是披肩长发，要么是马尾辫。
并不天真，但足够纯真。
并不富贵，但足够丰盈。
内地名模和豪门小姐都要和叶教授比一比身材，发现不是对手。
“少宇，我知道你为什么不开心了，你担心大年初一在我家吃饭，没有好菜。你就放心吧，我家冰箱是满的，都是好菜。我妈说，中午要做六道菜，摆满小餐桌。”
“都告诉你了，我没有不开心。”
云少宇拧住了叶小荷的脸蛋儿。
就在这时，传来了和大年初一很不和谐的声音。
“哦也，好想坐监牢！”
李俊生出现了。
行色匆匆，不知道他在看哪里，也不知道他要走到哪里去。
“李叔！”
因为李俊生在东观小学的表现很精彩，所以云少宇愿意这么称呼他。
李俊生一个恍惚。
“云少宇，叶小荷，你们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这里危险，快回家！”
“李叔，这里只是东观镇边上。你看那边，车水马龙有点繁华，一点都不危险。”
“哦……”
李俊生意识到什么，“今天是大年初一，李叔给你们发压岁钱。哦，钱在哪里？我的钱呢，我明白了，我从来都没有钱。”
“李叔，我有钱，我给你发压岁钱！”
云少宇不喜欢带钱包，他都是把钱放裤兜里。
他拿出了一沓钞票，点了八张出来。
“李叔，给你800元压岁钱。”
“好你小子，我比你爸年龄都大，你敢给我发压岁钱？”李俊生吹胡子瞪眼，装作要揍。
“就问你，要不要？”
“李叔活到今天，什么道理都懂，可是生活习惯不好，兜里一分钱没有，身不由己。”
李俊生接过了800元，“今天的饭辙有了，大年初一不挨饿，也算是一种幸福。孩子们，你们回家吧。”
“你要去哪里？”
“浪迹天涯，走到哪里，哪里就是家。”
李俊生甩着胳膊走路，嘴里高歌——
天涯在何方，不敢回头望，英雄不怕太阳高，看黄沙卷起千层浪……
“少宇，林羽的生父怎么啦，他是在想自己的儿子吗？”
叶小荷好奇的看着渐行渐远，摇摆癫狂的身影。
“李俊生对林羽没有任何感情，不会想自己的儿子。他吸d了，幻觉了。”
“好可怕。”
叶小荷拉住了小男孩的手，很凝重的看着他，“少宇，你家里那么有钱，等你长大了千万不要吸d。”
“小荷，我是你的玻璃球，我一辈子都不会吸d。小荷，我们该回去了，去你家看电视，吃饭。”
从能够看到一座座楼房和车水马龙的地方，到叶小荷家也没多远。
两个小孩走几步，跑几步，很快就到家了。
云飞鸿和赵红英都在这里。
“云叔，我妈从惠民商店给你买了一瓶郎酒。”
“嗯，今天云叔多喝几杯。”
云飞鸿拿出了一小块红布包裹的红包，“小荷，这是云叔和赵姨给的压岁钱，一万元。”
“谢谢云叔， 谢谢赵姨。”
这次叶小荷没有磕头，因为母亲嘱咐过，总是磕头不好。
刘桂霞从厨房走了出来。
很珍惜身上的新衣服，围裙系得一丝不苟。
“真给了这么多？大鸿、红英，你们是成心让我不劳而获啊。这么一来，我就算不上班，也有钱花？”
“桂霞，你有这种想法，是因为过去太清贫了，你对生活的要求太低了。东观镇属于大都市燕京，这点钱能干什么？”云飞鸿说道。
“那行，收下了。”
刘桂霞回了睡觉的房间，片刻后走出来。
“少宇，刘姨就不给你压岁钱了，不能为了面子就用你家里给的钱，再给你发压岁钱。你最应该感谢的就是自己的父母，投胎好，真的好！假如你父母当年一不小心生了个女孩，你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刘姨，你说的这是生物学和哲学。”
云少宇像个小大人似的。
刘桂霞忍俊不禁，迈着优雅的步子走进了厨房。
就因为身材太好，不管她怎么走路，赵红英和马兰总会说她浪。
刘桂霞有点委屈：“不要说我浪，我一直在克制。”
开饭了。
这是97年的大年初一，叶小荷家里的午饭。
蒜苔炒肉，清蒸鲈鱼，油炸带鱼，四喜丸子，西红柿炒菜花，油炸花生米。
小餐桌摆满了。
两家人围着餐桌坐下。
“小荷，你来负责倒酒，你和少宇不能喝酒，喝果汁。”刘桂霞说道。
叶小荷很用心的倒酒，脆声说着：“郎酒，酱香型典范；喝汇源果汁，走健康之路。”
大人们都是呵呵笑，目光如暖阳。
云少宇却在小女孩的眸子里，看到了璀璨的星辰。
11岁的小荷，又在幻想未来。
碰杯后，刘桂霞感慨道：“这个春节真不错，家里有菜，兜里有钱的感觉真好。”
“以后，一年比一年好。”赵红英说道。
叶小荷津津有味吃菜。
家里的饭菜远远没有少宇家里丰盛，但她永远不会嫌弃自己的家。
哪怕这一切都是梦，哪怕梦醒之后只有土豆，她也会露出明媚的微笑，勇敢的拥抱明天。
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了几个人的脚步声，还有女人抱怨的声音。
“妈妈，丽娟来了，她爸妈也来了。”
叶小荷要跑出去。
可院子太小了，王丽娟一家人这就走了进来。
王丽娟的父亲，大名王大年，今天不但是大年初一，也是他的生日。
外号叫老蔫，因为看起来比较懒。
不在科局上班，也不去外面打工，就守着家里那几亩地。
刘桂霞和叶小荷也有地，因为家里没了男人，忙不过来，都是让王老蔫帮忙种。每年秋收之后，会给小荷家里一点粮食或者一点钱。
老蔫很厚道，不会少给。
但一般也不会多给，因为自己家里也没有。
但是王老蔫其实也不懒，东观镇谁家有红白事，一般都会叫他帮忙，谁家里盖房子垒墙，也会叫他帮忙。
不需要给工钱，有酒有菜，一切都好。
王丽娟的母亲郑青莲，是一个容貌普通，身份普通，没有明显特点，没有什么谈资的平凡女人。
平时话少，但是今天，郑青莲话多。
因为，家里在六里铺的老房子，院子墙角先是让人挖了一个坑，然后又给填平了。
“老蔫家里的老宅，原来住过地主，后来地主举家搬到苏杭去了。可是六里铺和东观镇的人，都说地主老财院子里埋着古董和圆大头。好几个人联系过老蔫，想挖一挖那个院子，可老蔫一直没答应，担心古董和圆大头没挖出来，反而坏了家里的风水。”
郑青莲越来越激动，喊道，“这是哪个挨千刀的，大过年的做出了这么缺德的事？”
王老蔫很会配合媳妇，恰到好处重重叹息了一声。
“会不会是李俊生，他家就是六里铺的，为了赌钱和吸d，房子都卖了，没地方住了。”赵红英说道。
王老蔫说话声音一般不高，甚至有点慵懒的磁性。
“如果没地方住，李俊生应该来找我，他不该挖院子啊。这肯定是那些想得外财的人干的，就那个院子，我在那里住了好多年，哪有他妈的什么古董和圆大头。”
“老蔫，以前你就挖过自己家院子？”
“没结婚以前就挖过，可能藏东西的地方都挖了，什么都没有。”
王老蔫说道，“后来我给人帮忙拉砖，拖拉机翻了，压断了我的腿，也多亏了是空车，后来恢复之后对身体没多大影响。如果上面有砖，我就被砸成肉饼了。找人看过，人家说是挖院子影响了运气，后来再也不敢挖了。”
“难怪你这么穷，都怪你当年在院子里挖啊挖，嫁给了你这么一个懒汉，我算倒了八辈子霉了。你看桂霞家里，大年初一六个菜，咱家里就两个菜，洋葱炒肉，黄瓜豆腐干，这像是过年吗？”
郑青莲哭腔抱怨。
王老蔫又开始了沉默。
他几乎不和媳妇吵架，更是没有动手打过媳妇。
外人看来，王老蔫似乎是怕媳妇的。
这时候，刘桂霞说话了。
“我给你们拿碗筷，一边吃一边聊。我家里地方小，你们坐下，我和小荷站着。”
“桂霞，你们都坐下，我和媳妇孩子，站着吃就行。”
王老蔫这才看向了云飞鸿，“大鸿，你妈的，你一直端坐在那里，看我不顺眼啊？”
“老蔫，平时看你不顺眼，但是今天看你特别顺眼。”
云飞鸿对着王老蔫的胳膊拍了一把，然后给他发烟，给他点烟。
王老蔫比云飞鸿大六岁，原来住六里铺，结婚才在东观镇盖了新房，搬过来。
年轻的时候，经常在一起打扑克，或者上山逮兔子，打山鸡。
弄到了野味，一般是王老蔫来拾掇，做出来的味道还行。
后来云飞鸿忙起了生意，和王老蔫的交集少了，但是路上见了，总会停住脚步聊几句。
但是救急不救穷，如果王老蔫家里没遇到什么大事，云飞鸿一般也不会发钱给他，想花钱自己去赚。
喝了两杯酒。
云飞鸿笑道：“老蔫，你那么喜欢古龙和温瑞安的小说，这次怎么破不了案了，猜不到谁挖了你家院子？”
“我按照古龙小说《多情剑客无情剑》的逻辑，已经排除了李俊生……”
“不能排除李俊生！”郑青莲喊道。
“这娘们，你看过古龙的小说吗，书放在床头你都不看，求知欲一点都不强烈。”
“你少给我扯淡，依我看，八成就是李俊生……”
“不是他。”
云少宇说话了，“我和小荷溜达到了东观镇边上，在小二楼对面的路边，遇见李俊生了。他要给我和小荷压岁钱，可他没钱，后来我给了他800元压岁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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