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眼，一月便过去了。
降臣所担忧的祸乱天下的大事并没有发生。
草庐的日子，极其安逸。
赏月纳凉，唱曲逗乐，赛过活神仙。
王远觉得这日子有些让自己的性子变得慵懒。
又是熟悉的藤椅，又见后山桃花盛开。
他打了一个哈欠儿，翻了个面。
就见到了降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脸。
\\\"……\\\"
\\\"怎么了？本帅脸上有花么？\\\"
\\\"没有，就是想看你。\\\"
\\\"嗯。\\\"
王远应了一声，眼皮缓缓闭合。
\\\"吧唧。\\\"
降臣伸手把王远的眼皮撑开，露出了黑黝黝的眼珠子。
\\\"……\\\"
\\\"哈哈哈哈！大帅生气啦？\\\"
王远轻笑一声，一把将降臣揽入怀中。
\\\"生气了，本帅要罚你。\\\"
降臣小脸微红，将脑袋埋在王远胸口处。
\\\"大帅打算……怎么罚本姑娘呢？\\\"
\\\"你猜。\\\"
王远的五指穿过降臣细密的发丝间，中指拇指轻触。
\\\"啪。\\\"
王远打了一个响指。
草庐的光景逐渐流转，成了虚幻的光影。
二人身下的藤椅，变成了一张古色古香的玉帘大床。
王远将降臣轻轻放下。
四目相对，却有温热的吐息相互缠绕。
红晕。
缠绕。
白皙。
起伏。
轻重缓急的鼓点声。
一切尽在不言中。
……
李甲跟着六个生肖前往潞州青云山。
苍生门大比临近了。
他要让儿子李丙加入苍生门。
自己，也好跟彩蝶享受享受二人世界。
这些年有了孩子，李甲才知道养个小娃娃有多烦心。
青云山下是青云县。
青云县人口不算多，但有浓郁的人烟味——苍生门近年来吸引了太多的江湖客慕名而来，但那些江湖客都上不去山，只能在青云县中徘徊，好有幸一睹苍生门起灵境绝世高手的尊容。
青云县的县尉主簿，自是乐得见此景。
人多了，吃吃住住也就多了。
青云县百姓也能多增添些收入。
一行人洋洋洒洒地走在青云县的大道上。
打头的是辰龙，他傲气十足，鼻孔看人，搞得来往行人都有些想揍他。
子鼠、未羊、申猴以及寅虎守在丑牛身侧。
他们是苍生门的长老，有理由护卫副宗主的安全。
李甲与刘彩蝶，以及其儿子李丙，走在最后。
三人说说笑笑，丝毫不谈让儿子加入苍生门的事。
李甲与刘彩蝶对事一眼，心里贼兮兮的。
儿啊，不要怪爹。
爹娘是真爱，你只是意外。
街道两侧的摊贩不算多，但游人甚多。
他们口中的话题大都离不开苍生们纳收弟子的事。
\\\"铁兄，你说我堂堂小天位高手，能拜入苍生门门下吗？\\\"
\\\"保不准，但本大爷我一手探鲲龙爪手练得炉火纯青，我肯定是够格的。\\\"
\\\"呵呵，铁家小子，本宗主都不敢说十拿九稳，你怎么还装上大尾巴狼了？\\\"
众人纷纷看向说话那人，什么人竟然自称宗主？
有人瞧出了端倪，惊声道：
\\\"是山玄宗的宗主！\\\"
\\\"啥，山玄宗宗主来竞选苍生门弟子？开什么玩笑？\\\"
只见山玄宗宗主冷笑一声，
\\\"一群井底之蛙，本宗主已困在大天位多年，如今只是想寻求更高境罢了，舍弃宗门又如何？就是苍生门让本宗主断了凡尘，吾也在所不惜！\\\"
众人瞠目结舌。
一时间气氛竟沉寂起来。
辰龙在人群扣了扣鼻子。
什么玩意，怎么一宗宗主都要来我们苍生门当弟子了？
山玄宗宗主看着沉默的众人，不由得再道：
\\\"本宗主听说，苍生门的起灵境高手，实则只是副门主，至于真正的门主，则另有其人！\\\"
\\\"哗——\\\"
人群一片哗然，就像沸腾的开水。
\\\"怎么可能！起灵境这种存在，都只是副门主……\\\"
\\\"难道说，苍生门真正的门主，比之起灵境还要厉害！？\\\"
看着不断争论的江湖客，山玄宗宗主心情大好。
他已经将苍生门预订为自己未来的落脚处。
宗门被人夸赞，他自然与有荣焉。
\\\"本宗主还听说，苍生门诸长老的实力，皆在先天，其副门主很有可能在近年来突破了起灵境，已达……更玄奥的境界！\\\"
\\\"嘶——\\\"
\\\"啊？\\\"
\\\"卧槽，起灵境之上还有境界？那我这小星位要练到猴年马月？\\\"
山玄宗宗主的话实在让众人的实力观崩覆。
他们这些人，习了一辈子武，感觉就像练了个寂寞……
\\\"相传，那副门主，更是身高八尺，仙风道骨，甚至被前唐不良帅赋以夫子名号！\\\"山玄宗宗主趁热打铁。
在场众人无一不露出了神往之色。
唯独辰龙一行人站在原地，不为所动。
辰龙继续扣了扣鼻孔。
他转头看向丑牛。
身高八尺，仙风道骨，夫子名号……
怎么一个都沾不上边。
丑牛察觉到了辰龙的目光。
他抬起稚嫩的脸庞，露出七颗牙齿。
笑容单纯又惹人恋爱：
\\\"本门主废了你，只需要半息。\\\"
辰龙：\\\"……\\\"
武力威胁是吧？
好好好。
我摇大帅！
……
草庐前院。
降臣整理好了衣物。
脸色潮红未褪。
“坏人，也不知怜惜人家。”
王远轻笑道：
“本帅的锅，下次注意。”
“哼。”
降臣起身，玉帘大床消散。
光幕也变成了绿林。
“苍生门是不是要开始纳新大比了？”降臣问。
“嗯，就在明日。”
王远道。
“那我们肯定要去一下吧？”降臣轻轻摸索着王远的手背，“况且，你还是门主呢。”
王远笑笑，
“自然。”
“可是只有半天时间了，我们赶得到吗？”降臣另一只手托着下巴道。
“十息足矣。”
“啊？”
“本帅说，赶路，十息足矣。”
王远陡然起身，懒腰抱起降臣。
“闭上眼睛。”
降臣听话照做。
她静静数着时间
一息，两息，三息……
她听到耳畔有呼啸的风声，听到王远轻而有力的心脏跳动声。
她不禁在想：
大帅他，真的的凡人吗？
“到了。”
王远轻声道。
降臣睁开眼，看到了云雾缭绕的山麓。
她搂住王远的脖子，不肯下来。
“大帅，你这是带着我……飞过来的？”
“呵呵，差不离。”王远轻道，“后面有人看着呢，快下来。”
降臣一愣，赶忙从王远怀中跳下。
“不早跟本姑娘讲，害得人家丢脸，哼。”
二人转身。
山巅处空空荡荡。
“不良帅，你骗人！哪里有人！”降臣气得牙痒痒。
王远笑了笑，对着一截短树桩子道，
“在那儿。”
树桩后有一道矮小的人影走出。
他头大身小，穿短衣马甲，粗布裤杉，脚下踩着一对木屐。
他的脸上还残留着震惊。
“大，大帅，你你你，我我……”
他早已在青云山上等候。
却没想到忽然看到一抹流光从天际而来。
稳稳降落在青云山巅。
竟然是个人。
竟然是……大帅？
降臣眼睛眯了眯，指向眼前的矮小男人，看着王远道：
“这是……本人？”
王远点点头。
“他来干嘛？”
没等王远回答，本人抢先开口：
“尊敬的大帅母，本人前来青云山，欲同大帅一起奔赴……最后的战场！”
降臣：“？”
……
次日正午。
苍生门纳新如火如荼的召开。
会场布置在曾经赵明兵众的练武场里。
简单而不简陋。
低调而不失内涵。
开幕仪式很简单。
王远等人尚未出场。
只有一众生肖长老坐在高台上。
辰龙作为长老代表，发表了近一个时辰的开幕演讲。
汇聚在宗门外的一众江湖客。
毫不意外地听困了。
王远早就料到这一幕，也不着急着现身。
就跟降臣一起坐在一棵不显眼的青松旁。
他的目光落在远处汇聚一堂的江湖客身上。
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降臣自然是注意到了这一幕，开口道：
“大帅，在找人？”
“嗯。”
“谁？”
“一只苍蝇。”
降臣点点头，没再多问。
大帅说是苍蝇，那就是苍蝇吧。
辰龙的演讲终于结束。
所有的江湖客纷纷挤进了山门内。
他们无一不激动地望着高台上的众人。
两女三男，还有一个……小孩？
哪个是门主？哪个是副门主？
所谓的先天起灵高手，就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众人纷纷露出了疑惑甚至不屑的神色。
他们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
丑牛眼皮子一眨，沧桑的声音从他稚嫩的身影中传出：
“吾……乃苍生门副门主。”
“啊？副门主怎么是个小屁孩？”
“不是吧？说好的起灵境绝世高手呢？”
“这小孩的声音怎么这么老？”
一众江湖客喧闹起来。
丑牛轻咳一声，双手轻轻往身前一压。
“轰隆——”
山石被某种骇然的气息激荡得震动起来。
众江湖客还没来得及察觉发生了什么事，便被一种恐怖的气势压得不能动弹。
喧闹声停止。
丑牛眼睛眯了眯，轻声道：
“苍生门下，不得喧哗。”
山中静如冬雪。
所有的江湖客在恐惧又狂热中，注视着高台上的丑牛。
丑牛瞬息闪过桌面。
身影来到半空。
竟是踏空而立。
“吾名寻夫子，也唤丑牛。
吾奉门主之名， 成立苍生门。
所为有二。
一，秉持门主之念，为苍生而行。
二，秉持门主之愿，为苍生而战。
苍生门，所为苍生。
若无法做到以上两点。
请下山。”
丑牛的话语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强势到没边了。
所为苍生？
好大的口气！
虽有江湖客心中腹诽，但他们却下意识地生出了退缩之意。
半空中而立的那道孩童身影，就像一尊神邸。
他的目光洞穿了所有人的内心。
“铁兄……为了苍生，我做不到……我得离开了。”最早的那位自诩小天位高手的江湖客首先生出了退缩之意。
“我……我也走吧，我只适合为自己而战，可惜了，苍生门不适合我探鲲龙爪手。”
…
有七成的江湖客离开了山头。
丑牛笑了。
他并不是笑这些人怯懦。
而是笑竟然还有三成的人留下。
丑牛再开口：
“实力低于小星位以下者，请离开山门。”
剩下三成的人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原来根本不需要高强的实力境界。
这苍生门，看来真与普通的宗门不一样。
这一轮，仅仅离开了数十位江湖客。
山门外，还汇聚着万人不止。
丑牛面色带笑，再开口：
“江湖千万豪客，留尔等三分。
接下来，你们将面对……门主的考验。”
门主？！
所有人纷纷震惊。
他们皆往高台处的几人打量而去。
这几人，究竟谁会是那神秘的苍生门门主？
虎头虎脑的壮汉？
尖嘴猴腮的瘦削男人？
面容冷峻的短发女子？
还是那柔柔弱弱的白衣少女？
反正不可能是讲话讲了一个时辰的普通男人。
剩下的万千江湖客，目光中流露着纠结与好奇。
谁会是门主？
千万不要是高台上的这几人啊！
他们每人都对着苍生门的神秘门主抱有无边的幻想。
那人一定是强大，神秘，英俊非凡。
高台上有人动了。
辰龙缓缓向前走出半步。
所有江湖客的心瞬间凉了一半。
难道……真的是这个极其普通的男人吗？
辰龙轻咳一声，在所有人的心灰意冷中，淡淡开口：
“有请，门主大人！”
“轰隆！”
山巅之上适时响起一道惊雷。
王远在降臣的目光中，在不起眼的青松旁坐起，缓缓走向会场。
没有华丽的出场方式。
没有霸气的衣袍加持。
没有万人朝拜。
没有天穹异象。
只是一袭黑袍，束发随风摇摆。
王远的步子很缓，很轻。
却像压在每一个江湖客的心里。
他们心中吃惊，看着这俊朗非凡的男人向他们走来。
失望吗？
有些。
遗憾吗？
有些。
为什么？
他虽然俊朗，但他的气势太普通了。
普通到同路边乞讨的老者一样不显眼。
他手中持着一柄剑鞘。
却没有剑。
奇怪。
真奇怪。
他为什么会是门主？
王远的脸上带着一丝如沐春风的笑意。
他终于走到了高台前。
他的身影缓缓浮起。
有一条狰狞的金龙从天穹中探出头颅。
金龙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飞身而下，环绕在王远身侧。
王远轻轻摸了摸金龙如实质的鬃毛。
他开口了。
“如你们所见。
吾，乃苍生门门主。
吾所在之处。
便是苍生脊柱。”
山巅寂静。
万物无声。
唯有山门处的所有江湖客面色潮红。
这就是门主？
真是——
太他妈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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