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荣大祭司手中的桃木剑险些没握住。
陆羽眼神一凝，缓缓起身，“你先在这里呆着，我去看看...不，你跟我一起吧。”
庆荣大祭司面色凝重，与陆羽一起去看，叶研迟疑了下，也跟了过去。
遇难的是昨天前去地宫的那位大祭司，如今正躺在椅背上，睁着眼睛死去，面前堆满了巫族遗物，还有很多灰土。
鲜血长流，一喷一喷地从脖颈涌出，是一模一样的死法。
可以看出，在死的前一刻，他还在整理分类鉴别巫族遗物。
赵敬庭已经在这里了，“两位，看看怎么回事？”
他脸色铁青，方才就在旁边，堂堂圣域境高手，愣是没感知到任何打斗动静。
陆羽沉默地环绕走一圈，别说打斗痕迹，连一丝挣扎痕迹都没有，这位大祭司就像毫无防备突然被刺一剑，然后就没了。
通过脖子间的狰狞刀痕来看，这一刺应该串起了神经，动脉，脊柱，等若斩首。
伤口内有灵力波动，但属于大祭司本身，应该是他的应激反应。
“凶手没有动用灵力。”陆羽探出神识查探后，说道。
“都没验尸，你怎么知道？”叶研反问。
“信不信由你。”
他一直能看到不一样的世界，尤其是与灵力，念力相关的东西。天师的念力星辰如今隐藏起来，他依然是能观察到的。
叶研倒是没反驳，目光扫了扫，然后低头捡起一块碎掉的护符。
护符满是裂纹，在她捡起来后，便四分五裂。
“确实是纯力量型攻击，否则护符不会碎成这样子。”庆荣沉声说道。
“你都察觉到那些动静？”陆羽问赵敬庭。
赵敬庭回忆，“自从韩祭司开始工作后我就没打搅，他一直有布置隔音阵法，防止打扰的习惯。”
“我其实并没有感觉到任何动静，是莫名感到心悸，然后去寻他，才发现他已死亡。”
他刚看了这屏蔽阵法强度，其实很一般，随手布置的而已。一个凡人在里边大吼大叫，外边都是能听到的。
说明凶手杀人时，造成的动静与声音不会高过正常说话，或者说，韩大祭司是自杀。
但这都太荒唐了。
更荒唐的是，这里是营地，布置有五阶阵法，也完全没有受到损坏，没有被触动。
这让他感觉到一股寒意，如果是自己面对这种诡异手段，能活命吗？
想着想着，他便感觉到一道目光，顿时大怒。
“你看我作甚？我闲着没事，还能杀了他不成？”
叶研被师叔熊得脑袋一缩，不服气道：“做事要严谨嘛！”
陆羽倒是没有怀疑周围人，驱梦组向来比较佛系，除了有钱之外，与外界势力并无太多利益冲突。
哪怕是拥有的权力，也只是在驱梦组内部，要对外界势力动手，还得看联盟总部的意思。
韩祭司除了一条命，什么都没少，根本没有作案动机。
“你们也没感受到任何异常？”赵敬庭问。
“有。”
陆羽开口，讲了蜡烛在那一瞬间全部歪斜的事情，还有庆荣刚刚收尾的仪式。
赵敬庭抚须思考，忽然“嘶”了一声，“难不成，你那一声斩，索了他的命？”
庆荣气的吹胡子瞪眼，“老夫要是有这等本事，还当什么大祭司？”
两位大祭司都是头一次遇到如此诡异的事情，万般想不通，齐齐看向陆羽。
纵然同样心头发寒，叶研依然不忘嘲讽，“大主祭大人，你呢？可有发现线索?”
“有。”
“什么线索？”
“陆大人发现了什么？”
两位大祭司同时问道。
陆羽沉吟片刻，说道：“线索不多，但可以肯定，确实是巫族做的。”
叶研盯着他的眼睛，蹙起了眉，“你如何这么确定？”
“因为比你聪明。”
叶研看着他，冷笑一声，心里舒服了。
原来某人也并不觉得，自己比别人聪明嘛。
“请仔细一说。”两位大祭司眼睛一亮，有了希望。
陆羽沉吟片刻，道：“两位可记得火域苍国国主与夏皇的大战？”
“自然记得。”庆荣点头。
赵敬庭惊诧，“什么？有这事？夏皇不是还在闭死关吗?”
三道目光同时用村通网的眼神看着他。
“咳，你继续说。”赵敬庭掩饰尴尬。
陆羽说道：“诸位可曾记得那般场面，土石崩裂，溪水倒流，天地倒卷，向着某个方向汇聚。”
“仿佛，那里有一口黑洞，在吞噬万物。”
虽然当时众人看到了很多假象，他至今都不知是怎么回事，有可能是天师在动手脚。
不过造成过痕迹的事实，是无法被假象遮掩的。
“有印象。”
庆荣说道，“是苍国国主与那巫族女之间的战斗，而那般场景，应该是那巫族女的招式。”
赵敬庭咦了一声，“还有其他巫族人？”
三道村通网的目光，再次看着他。
赵敬庭抚须说道：“老夫那时在闭关，没空理会。”
“谎言。”叶研毫不留情拆穿。
赵敬庭瞪了她一眼，这侄女怎么连自己的台都拆？
珊反倒是竖起耳朵，专心听着。
“诸位可有觉得，那次场面与方才仪式上的异象有所关联？”陆羽问。
珊眼睛微亮，她已经明白了。
“有什么关联？”庆荣蹙眉思考，仪式上的异象，无非就是所有烛光全部朝一个方向偏了一下。
是了！
庆荣说道：“那些烛火偏的方向，就是这里！”
“可是，这跟火域有什么关系？”
难道都带了个火字？
陆羽没回答，从桌子上拿起一盏蜡烛，微微倾斜。
火焰依然笔直向上。
“水为什么会流向低处？落叶为什么会掉在地上？”陆羽问。
“不掉地上，还能掉哪里？”赵敬庭感觉很奇怪。
这不是正常现象吗？
主祭大人为什么姓陆？
“因为地下有重力，它在吸引着万物。”陆羽解释，并不忘给自己的解释加背书，“如果有疑惑的话，可以找司学士询问‘重力’是什么。”
司学士啊...那没问题了。
三位大祭司都觉得这般说法很可靠，庆荣大祭司沉思片刻，恍然道：“原来如此，你是说，方才的重力改变了，所以烛火就发生了倾斜？”
陆羽露出惊讶表情，大祭司不愧是大祭司，一个对物理毫无概念的人，这么快就能接受设定，着实不一般。
“至少不完全在正下方，它被影响了。”陆羽说道：“而从烛火的偏转方向来看，影响的源头，就在这里。”
庆荣大祭司似有明悟，“原来如此。”
他凝眉推演，这种事情还是比较难理解的，需要慢慢接受。
赵敬庭傻了，他完全没跟上节奏。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叶研，她在沉思，不知道有没有理解。
“我们可以找一些佐证。”陆羽说道。
很快，他便找到了证据：
赵敬庭那间房，也放了很多巫族遗物，各种各样，其中有几个立在地上的金属管倒了。
倒的方向指向死去的韩大祭司。
更明显的痕迹其实在韩祭司所在房间这里。
一条凳子发生了一指左右的滑动，在地上留下一道很浅的划痕。
不过因为这个房间被阵法加固，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而在房间外，他看到墙角四面八方，堆起了很多碎石。
就像是雪花被风吹落，在墙角汇聚成堆。
规则的变化，总能在无数角落找到痕迹。如果无法理解，那便是无数诡异。
庆荣悟了。
这里的现象，与火域的现象竟真的一样。
他当时被自己的推测吃了一惊，“你的意思是，那巫族女还没死，是她动的手？”
是她就好了...陆羽反倒希望她能再出现在面前，可是至今都没有下落。
“没有证据，但至少能说明，韩祭司的死，确实与巫族有关。”
庆荣点头，这是很保守的推测了。
只不过这般推理过程实在神妙，若是他自己，想破脑袋也不可能想到这方面。
谁会纠结落叶落在地上这种小事？
他看向陆羽的眼神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我也明白了。”叶研说道。
“我也...”
赵敬庭要颔首，却发现叶研目光灼灼盯着他，于是冷哼一声，道：“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庆荣也用眼神询问陆羽，虽然有了推测，可并没有解决问题。
依然不知道凶手是谁，在哪里。
“我请了萧峰大主祭过来。”陆羽沉吟道：“能毫无动静斩杀韩长老，说明凶手的手段很可怕。”
几人点头，两位大主祭都是圣域境大圆满高手，来了会更保险一些。
……
两位大祭司紧急安排了避险措施，将地宫暂时关闭，并用阵法封闭。
然后他让所有人聚集在一起，没事不要轻易离开其他人视线。系铃人弟子轮班值守。
这样子，就算再出现凶杀案，至少也知道凶手究竟是谁。
而陆羽却唤过珊，“跟我来一趟。”
“大哥，做什么？”
陆羽没说话，取出驱梦组专用座驾：飞舟，“先去一个无人地方。”
她吃惊，这是要干啥子？
“别想那么...”
她扣了扣储物戒指，取出一柄更大的飞剑，迫不及待，“用这个，我喜欢御剑而行的感觉。”
陆羽无力解释，点头道：“坐稳了。”
一道剑光，冲天而起。周围包裹着金色的念力，隔开风障。
如今仍是黑夜，地下灯火通明，然后不断缩小，周围茫茫一片都是黑夜。
月光下的江河如缎带。
遥远的地方，偶尔才有一点亮光，只有天边极远处，才有灯火通明景象。
果然回到了地广人稀的时代啊...陆羽感慨。
这个世界葬下了太多故事，如今是不是回到了蛮荒时代？
珊抬头望着星空，不知在思考什么。
“你是从哪里来的？”她忽然问。
“大夏国，一个不知名的县城的矿山上。”陆羽回答。
她对这个回答显然不满意。
陆羽笑道：“你又是从哪里来的？”
“我是从地下刨出来的。”
“你是土豆？”
“你们不都说是什么土生土长吗？我就是在这长大。”
陆羽笑了笑，没说话。
一刻钟之后，两人大概飞了几十里，来到深山之上，落在山顶一片空地上。
一点点动静，惊动了些许鸟兽，草丛中还有窸窣声音，偶尔能看到几只泛着荧光的眼睛在晃动。
珊打了个冷战，“你要想对我怎么样的话，也不用找这种地方让我害怕。”
陆羽早习惯了她这讲话方式，没有理会，只是默默点开系统。
忽然，他察觉到一道目光注视这里，竟是那只白鸽。
他果然还是跟过来了...
陆羽略一沉吟，没理会这家伙，让他多见识点神秘东西，以后要是对自己动手，还能多一点忌惮。
【已连接到总线，是否进入重力场基地？】
点了几下后，系统弹出确定按钮。
陆羽没有犹豫，点了下【确定】。
忽然，一道亮光出现在面前空中，有无数支离破碎画面映在其中，看不清楚。
嗡！
一股诡异的吸力忽然传来，陆羽早有准备，一手抓着她，一手抓着旁边的树。
哗啦啦！
周围的树林，灌木，瞬间被拉得笔直，沙石从地上卷起，被亮光吸入其中。
树叶被沙石摧残，发出雨打的声音，一些碎叶也被卷了进去。
整个深山都热闹了起来，一些距离较近的鸟兽，也被卷了进去，距离远些的则是踉跄脚步，迅速逃离。
地面也发出沉闷的咯嘣声，像是老树根在断裂。有裂纹出现，整座山似乎都有裂开的迹象。
陆羽打了个响指，指尖出现念力火焰，果然也发生了偏斜。
白鸽扑棱着翅膀，斜着屁股飞行，好歹才脱离这诡异吸力，斜着身子，落在远处的枝头上。
反应还挺快...陆羽不无遗憾，他故意把那【重力场入口】坐标召唤在白鸽附近，希望能把它吸进去。
正好当个试验品，看看里边是什么玩意，进去会不会死，还能不能出来。
“过来。”陆羽对它勾了勾手。
“咕？”
“你过来。”
白鸽歪着脑袋，似乎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还特么跟我装傻...陆羽召唤失败，于是动用念力，伸手拘过来一只乌鸦，朝着亮光丢了过去。
乌鸦扑腾两下，瞬间没了影子，再没出来。
白鸽面露忌惮，这厮果然有惊人手段，何等法器，竟然能造成这般强烈的空间波动？
一念扰动空间，它自认巅峰时期也难造成这般影响...这难道就是神灵手段？
动用了上古蔽天术，他...还是对我的身份起了怀疑？
恐怖如斯!
它决定，万一有不妙，立刻自爆神魂分身，避免被拘禁，搜查记忆。
至于会不会追溯到主身，它倒是不担心，因为这具分身是完全脱离主体的，没有任何联系，除非重新进行融合。
陆羽倒是不知道这小脑袋想了这么多，对珊问道：“知道这是什么吗？”
没听到回应，陆羽低头看去，发现她捂着脸：
“大哥，快收了你的神通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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