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破内心的桎梏，往往只在一念之间。
如果不想再一味逃避，那就直言面对！
“谢皇伯伯夸奖，不过……”
“不过什么，在皇伯伯这就有什么说什么，不必害怕或拘礼。”
“那奕儿就直说了，”苏奕回转过身向三位户部的大佬道：“苏奕心中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几位大人。”
“世子请问！”何尚书代表三人答道。
“那苏奕就直说了。几位大人刚刚所说到的‘难’ ，我想简单的理解下来就是有两点：其一、难在不知道让种什么；其二、也是最难的一点，难在怎么合理的卖出去，从而换来真金白银的收益。敢问三位大人，可是如此？”
“简单的来说确实如此，但世子别看说着简单，其中的困难岂是一句话可以概括？！”
“陈夫子曾经教导弟子，对待困难不要畏惧，应当学会将问题提出来、然后分析各项问题、最后再逐一解决问题，世上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缺的是干实事的人。既然现在问题提出来了，我们就先一个个问题分析，逐一找到解决的办法。”
“提出问题，分析问题，解决问题！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缺的是干实事的人。妙，妙，妙啊！”何尚书将苏奕的三部曲反复念了几遍，似是收获很多，连说三个妙字，又道：“陈老大人不愧为当世之大儒，殿下能得陈老大人真传，切不可辜负啊！”
“夫子之学，苏奕难得万分。”
“朕早有言之，奕儿之才学乃皇室小辈第一，三位爱卿，可有虚？”
“世子聪慧，又有陈老大人十年教导，才学自然过人。”
“当不得皇伯伯夸奖，全赖夫子悉心教导。”随后继续自己的分析，“我看咱们还是先来分析解决第一个问题吧。”
“好，那我们就都好好听听奕儿是如何分析的！”
“遵命！”
“若有说错之处，还请皇伯伯与三位大人及时指正。首先我想这个问题其实不应该由我们在场的人来考虑和下决定。
我大楚疆域何其之大，物产何其之丰富，地里能种什么，农户会种什么等等这些问题，应该由各地的署官结合实际进行分析，最后做出合理的切实可行的决策，同时朝廷应当派出专业的人员进行指导，我想或许前期会很困难，可是一旦成型之后，每年未来只需要按部就班就可。”
“橘生淮南则为枳，世子请继续分析。”
“好，我现在以金陵为例，金陵城内百姓是不事农业生产的，日常生活所需皆由城外乡县的产出来供应，甚至需要从更远的外地调配。
但是城内百姓以百万数，供总总是不及需求，所以导致城内物价奇高，有金陵城大居不易之说。若是无限量供应的话，百万人口的金陵城每日能消耗的粮油瓜果蔬菜禽肉等等将是一个天文数字。所以金陵城外百姓种什么应当都不愁卖才对，且越多越好！”
“理论上来说是如此。”
何止金陵城，从古至今所有的城市都是如此！
“通过之前与我王府的墨管家聊天才知道，原来离城市越近的农户家里种菜养殖的占比就越多，而村庄离城里越远的种粮就越多，就如同这刘家村，离城十五里地，村子里几乎都是以种水稻为生，也就果农刘老汉是个例外！
什么原因呢？
因为进一趟城本就麻烦，更何况做买卖得交各种税。其中的弯弯绕绕，不识字的农户也搞不明白！
所以大都是等城里的人来收购，而问题就出在这！
据说商人常以市价变化、恐吓欺诈等各种手段，在农户不明就里又怕自家东西卖不出去情况下，以极低的价格收走农户的劳动成果。
极低的利润，甚至会入不敷出，导致农户选择放弃，大部分农户除了尽量多种粮外，其余皆是自给自足就好。
但这年头光靠种粮来供一个孩子读书，可不容易啊！”
“嗯，世子分析的有道理。”
曾侍郎此时已经不再质疑苏奕，虽然这并不能改变他对苏奕好色的印象，但才华还是被肯定的。
“但如果能赚到钱，谁不愿意干呢？如刘家村，那果农刘老汉就靠种果树发了财，村里村外有许多人想学，但为什么刘家村却没有人想要种别的，比如各种蔬菜或者别的什么来致富呢？“
苏奕停顿了一下，不能光自己说，于是将目光看向曾侍郎。
“背靠大树好乘凉！”
“没错，究其原因还是看不到别的方法的希望。由此我得出结论：种什么的问题应该取决于什么东西能顺利卖出去！”
“如此，根据世子的分析，其实就剩一个问题了。”
何尚书总结道。
“要给农户看到希望…种什么取决于什么东西能卖出去？奕儿分析的很好，那怎么‘卖’呢？”
苏奕如此逻辑性的分析，自然让苏叡欣喜，毕竟是自家侄儿，如此优秀也是大楚幸事！
其实苏叡一直不担心苏奕对皇位会有兴趣，首先秦王弟就不会同意，这也与当年的约定有关，从这么多年不让苏奕出门和对外交际也能看出来。
这反而使他苏叡对苏奕更加宠爱着，也时刻关注着…
“皇伯伯问得好，这就涉及到下一个问题，如何让农户的劳动成果更好的卖出去呢？奕儿也一直在想，但毕竟买卖的事情，我不懂，也没卖过什么东西。这就得问三位大人的意见了。”
“哈哈哈…我还以为奕儿都想好了呢，不过已经分析的很好了，三位爱卿有何看法？”
“微臣认为，应该让各地官府进行指导与管控，更要严厉打击不法商贩恶意低价收购农作物事件，特别是在主粮方面，近几年巡察使也报告了不少此类案件。甚至有官商勾结的恶劣案件发生！”
“臣附议，对此事必须加以严法，从重处罚！”
“臣附议！”
士农工商，商人不事生产，却拥大量的财富。所以自古对商人的评价都是恶意的，且商人都律法都是严苛的！
“岂有此理。此事着刑部从严处置，并在全国严查！”他苏叡不介意官员们有些灰色收入补贴家用，但不代表能容忍灰色变黑色，特别是在农事方面！历来零容忍！
“此时回头户部和刑部共同拟个章程上来，早朝时候再议！”
“诺···”
一时间养心殿内有些尴尬了。
见状，苏奕一句话打破尴尬：“不过皇伯伯，最近我在与秦王府的墨管家学习管理王府产业时，有了一个有趣的发现和想法。”
“哦，不知奕儿发现了什么？又想到了什么？”
“皇伯伯，诸位大人，你们都知道哈，就是我秦王府有个特点，那就是地特多！所以每年有一很重要的事情就是收佃租和卖粮。”
秦王府地虽然超级多，但都是合法所得，这没有什么好争议的，即使是大楚一直都在极力的打击土地非法兼并，却从来没有哪个御史言官跳出来说秦王府地多的事。
李侍郎不解的问道：“这与前面的问题有何关联？”
“李大人请听我说完，因为我发现秦王府每个粮仓里的粮，每年都不愁卖！
即使是丰年，秋粮收获之后，就会有大批粮商主动找上门来求着购买，而且价格都能达到市价最高，而农户家中的余粮想要卖出去的话，却得去求人家粮商来买，甚至更多是自己运到粮店那去卖，还得被压价！”
“商人欺软怕硬！你秦王府的粮自然不敢压价，而农户却成了他们欺压的对象！”
“不过，各位大人，我刚开始也是这样认为的。可是后来与墨管家讨论之后，我发现并不全是这样，其中另有原因。”
苏奕看向曾权说道：“有一个问题想问问曾大人？”
“世子，请说。”
“就是为什么农户的粮价低，而粮商们却不愿意购买？其中利润不是更高吗？为什么要主动来求购王府价高的粮？”
曾权想了想，说到：“很简单，对于大粮商来说，直接到秦王府粮仓买粮，方便省事，且毕竟是秦王府的粮，各方面有保障！对于小粮商，资金有限，只能通过压低价格收购散户手中的余粮，积少成多，随后提高价格卖给大粮商或是城里人，赚的是中间的差价。”
“没错，商人讲究效益与利益，例如某个商人需要进购五千石的粮食，到我王府的粮仓来购买，只要带够银子和马车，人手足够的话不需要一天就能完成。
但是如果到各个农户家购买，需要跑多少个村子才能筹齐？花费巨大的人力物力成本不说，最重要的是耗时太长。
所以总结来说就是一个规模的问题，秦王府有足够大的规模所以掌握了主动权。”
“形成规模？世子这个想法好啊！”
“对，就是规模！若是刘家村的农户需要出售的余粮，都统一集中对外发买，那还会愁卖不出去吗？还愁被压价吗？只要消息放出去，相信很快就会有商户主动前来收购了。若是再有官府出面监督交易，想必粮商也不敢压价了！而一个村子的集体利益所在，也轻易不怕官商勾了！
所以在计划疏中，秦王府起到的作用就是引导村民形成这样的规模。”
曾权率先想明白苏奕话中的意思，再结合前面的分析，激动的说道：“没错，根据世子的思路，
一个村子里无论是选择种什么，都必须形成一个规模，再由乡吏县官将信息传递给城里的商户，成为农与商之间交流沟通的桥梁！
监督收购的同时还能及时收税，不仅能够使治下百姓得到发展，更能有效增加一地的赋税！”
“没错，政绩的增长会使得官吏们愈发懂得要维护属地的产业，甚至主动帮助拓展销路，形成良性循环！”
李侍郎补充到。
曾权又提出新的疑问：“但又会有一个新问题，若地里都种了价值更高的菜了，粮食岂不是又不够吃了？”
苏奕早就料到这个问题，说道：“都知道种桑比种稻收益高，但是改稻为桑的又有多少？”
“不多！”
一直没有说话的何尚书说道：“我来回答曾侍郎的问题，其实很简单，当农户的收入不再依赖单一的种粮时，过高的佃租确实会使得大量农户不种或者少种粮。这是不可避免的，但这不是坏事，相反还有可能是好事？”
楚皇问道：“无人种粮，导致粮荒，米价上涨，苦的还不是百姓？怎么就成了好事？”
可以不富裕，但不可以不种粮！
“我想我明白何尚书的意思了！”
“哦，那就请世子先说。”
“咱们大楚的地大都在大户手里，如果地主家的地无人种了，最直接有效的办法就是降低佃租，当中粮不比种别的差的时候，就又有人多种粮了，毕竟对于百姓来说，任何事物都不如种粮来的省心和安心，经过数年的发展，相信一切最终都会达到一个平衡点！”
“世子说的没错，但最重要的是朝廷能颁布法度进行土地改革。”
这可就说到楚皇心里了：“改革？”
“没错，微臣想到，这些年人多地少的现象加剧，各地佃租也变得高了起来。开始出现有人宁愿荒着地，也不愿意降低佃租的情况，只为压迫佃农提高佃租。”
“确实需要制止这一类现象的发生！”
“奕儿倒是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
“说。”
“如若朝廷可以下发法令，凡良田两年或三年内无耕者，皆直接或低价收归国有，或是重新发买。想必就能让地主们不得不降低佃租了。也能很好的解决土地兼并嘛。”
苏奕语不惊人死不休，这要是成了得让多少人的利益受损？
但苏奕最不怕的就是成为所有人都憎恨的对象！
甚至可以说得罪的越狠，地位越稳！
再说秦王府虽然是是大楚最大的地主了，但是秦王府的地却从来不愁没人种。
毕竟秦王府的佃租是大楚规定的最高佃租的一半，甚至几乎是免费为佃农提供各项农具。佃农一年种植下来最终到手的粮食再除去田税的话，还有近七成呢！
国朝的一项政令不是皇帝和几个官员的一场对话就能过决定的。
所以楚皇与何尚书也进行了更多讨论与交流，当然其中也包括了苏奕。
不知不觉时间也飞速的流转过去，已经是午时二刻了。
而苏奕肚子的咕咕叫，也提醒了养心殿里的人，午饭时间到了。
何尚书等三人向楚皇辞退，苏叡也是体恤下属的皇帝，自然是要留三人下来吃过饭后再继续聊。
户部三人直呼不可。
见状苏奕说到：“不若这样如何。今日就由小子来请皇伯伯与各位大人吃一餐如何？”
三人疑惑不以，这在皇宫里你秦王世子怎么请客？
可楚皇苏叡却是明白了苏奕的话：“奕儿今日进宫本就是为了请朕吃他最近研究出来的菜！正巧都在，就留下来尝尝！”
既然楚皇都发话了，也就不再推辞。
苏奕也期待自己的菜成功征服皇伯伯，毕竟奖励是在太丰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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