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那我就不客气了啊。”阎解成蹲下来，笑眯眯地捏了一颗送进嘴里，一边嚼一边咂嘴，“真甜，比上次买的还好。”
赵爱民看着他慢吞吞地吃，没出声，只等他说正事。
果然，没一会儿，阎解成抹了把嘴角，咳了一声，凑近了些，压低声音：“我跟你说，刚刚贾张氏关门之后，在屋里嚷嚷了半天，声音虽然压低了，但我在窗外听得真切——她在盘算着怎么找回场子呢。”
“她能找回什么场子？”赵爱民眼皮一抬，眸中寒光一闪。
“她说要去找许二娘。”阎解成瞪着眼，一副见了鬼似的表情。
赵爱民眉头一皱，许二娘这个名字他再熟不过。
那是隔壁弄堂里出了名的长舌妇，嘴皮子快得跟机关枪似的，专门挑拨是非、挑唆人心，而且，她跟贾张氏以前就是老熟人，半年前闹翻了，最近刚又恢复来往。
赵爱民冷笑一声：“她这是准备发动‘妇女联合战线’了。”
“差不多。”阎解成压低声音，“她说要搞个院里的‘说理会’，让大家来评理——你让棒梗跪地这事儿，她要翻旧账，还要让那几个天天在口角边上晃的老太婆们一起出声，说你太霸道，说你欺负孤儿寡母。”
赵爱民眯起眼，脑子里已经转了几个弯。他一向不爱与人斗口，可这种明摆着要借势抹黑自己的事，他更不能坐视不管。
他站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灰，冷声道：“她要开‘说理会’？那我倒要看看，她理在哪儿。”
阎解成一看赵爱民这模样，心里咯噔一下，赶忙拦住他：“哎哎哎，你别冲动啊，我就是来通个风的，你可别真跟她对着干，你也知道这帮老太太嘴上没把门的，你真冲上去吵一架，她们能把你架到风口浪尖上去。”
赵爱民顿了顿，忽然勾了下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放心，我不会吵。我会让她自己哑口无言。”
阎解成看着他那表情，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咽了口唾沫：“我这会儿咋感觉，她这回真踢到铁板上了……”
屋外的天彻底黑了，夜风拂过院墙，带起几片落叶，在石板路上打着旋儿。赵爱民靠在门边，身上的衣襟微微鼓起，一只手抱臂，另一只手缓缓地拈着一根牙签，轻轻剔着牙。他那双眼睛在灯光下透出一种冷峻的光，像是刀子般，直直地盯着对面贾张氏的门。
贾家那边却是不消停。屋里灯火通明，老旧的灯泡发出哔哔的电流声，贾张氏跺着脚，正朝一众邻居“诉苦”。她扯着嗓子，嗓音尖锐，像是在拉锯：“你们评评理啊，这赵爱民，院里吃个樱桃都像防贼一样！我家棒梗不过拿了两颗，他就好意思说那话？‘今天偷果子明天偷钱包’——这都哪门子话啊？我们贾家做了什么亏心事了？他就这么咒我孙子！”
“可不是么？”许二娘坐在一旁，手里拿着把破蒲扇，一边扇着风一边阴阳怪气地说，“这人啊，现在是越来越过分了，仗着有点力气，连个孩子都不放过。棒梗那孩子也怪可怜的，哪像别人家，一口果子都舍不得吃。”
周围还有两个老太太跟着点头，附和着：“唉，是啊，那孩子眼巴巴地看着，就算真的贪嘴，那也不至于说成贼吧？”
贾张氏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气呼呼地捶着大腿：“我就想问问，这院里还有没有公道了？我贾张氏是老寡妇就该让人欺负？他赵爱民算个什么东西——天天摆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背地里阴损着呢！”
这话说得激烈，屋里顿时哗然。
就在此时，门外忽然响起了“咚咚”的敲门声，沉稳有力。
贾张氏眼神一凛，立刻转身低声道：“快，快把刚才说的话压一压，别让他听见动静。”
许二娘撇了撇嘴，语气里满是不屑：“怕什么？他还能踹门进来不成？”
门再次“咚咚”地响了两下，紧接着是赵爱民的声音，清朗却透着一丝冷意：“开门。是我。”
贾张氏咬牙：“不开。”
赵爱民却像没听到似的，语调平静中透着锋利：“不开也行，我就在门口站着，院里谁来我都讲一遍，今天棒梗是怎么偷果子的，怎么被你护着的，还有你那句‘要不是你孙子没人敢动这棵树’——咱们一人一句地讲，讲清楚，也讲明白。”
屋内几人顿时安静下来。
赵爱民这招，杀伤力太大。平日里谁家不图个面子？可要真在这院里广而告之，脸往哪搁？
贾张氏牙一咬，猛地推开门，脸上换上一副强挤出来的笑容，阴阳怪气地说道：“哎哟，是赵师傅啊，这大晚上的，你怎么有空上我们这来啊？”
赵爱民看着她那副做派，心中冷哼一声，面上却不动声色：“听说你想开个说理会，我就提前来听听，省得你们说我背后耍阴招。”
“哪儿的话。”许二娘笑着站起来，眼里却掩不住一丝窘迫，“大家就随便聊聊，没想真要你来，赵师傅你别放在心上。”
赵爱民目光扫过屋内众人，冷静说道：“如果你们真要开会，那我不拦你们。但我只说一句：我赵爱民，是个粗人，不会拐弯抹角，谁动我家一颗果子，我就让他知道这院里的规矩还在不在。今天是棒梗，明天就是别人——你们要是觉得这院里谁家的孩子都可以不讲规矩，那你们就开这个会，明天开始，全院孩子都来我这儿摘。”
屋里没人说话。
赵爱民见没人接话，嘴角微勾：“没别的事，我就回去了。你们慢聊。”
他说完，转身出了门。
门刚合上，屋里顿时炸开锅。
许二娘压着声音骂道：“这人真是疯了！你看看他说的那话，哪像话？”
贾张氏脸色铁青，却又一言不发，指甲狠狠抠着手边的桌沿，几乎嵌进木头缝里。
她心里头翻江倒海。赵爱民这次，确实是步步紧逼，让她一点退路都没有。再闹下去，只怕真的要在全院人面前丢尽脸皮。可不报复，她心头这口气怎么也咽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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