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柃看向启削，心情大喜，若非自矜身份，怕是要笑出声来。
“多谢道友成全，若非有你这绝招逼迫带来的压力，我这积香门徒还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打破瓶颈，成功晋升！”
九曜真辉星君和星神将们也露出了惊讶的神色，没有想到龙乐水如此了得，竟然临战突破，在这场战斗之争晋升到了元婴境界。
“积香宗的门人当真是了不得啊，一百七十年前积香三真如此，如今龙乐水也如此！”
当事者龙乐水化身骨龙，遨游天空，节节噼啪作响，舒展开来，有一种说不出的畅意。
在这一刻，他已然成功将龙火香和得自白骨道的法门融会贯通，自创出了独属于自己的变化神通。
骨道真意，其实是形髓之中的“髓”之一字。
骨道抛舍血肉之身，不用皮囊，不用器官，唯余一具骨架，乃是介于半实半虚之间，血肉和灵魂的分野。
骨道众生其实是模糊了生死存亡，有形无形的存在，在这一道途本源的基础上，衍生出诸多流派。
然而龙乐水推陈出新，掌握了骨香之法，却是开辟出了一条独属于自己，也是独属于香道的新路。
“骨香……其实就是骨相！
白骨生香，变化万物，此为骨相之法！
我禀骨相，当可拟合骨道众生，取其精髓，因而我之骨相和寻常法相变化不同，乃是具有实体的骨化铠甲拟态！
这一法则能够操控白骨之力，凝炼法相真形！”
寻常修士要在元婴中期才涉及到法相变化，拥有法天象地的神通力量。
龙乐水领悟的骨香之法，却是使得其打破这一通常情况下的规律，直接就拥有了一具龙火香神转化而来的白骨法王相。
这直接赋予了他堪比元婴中期的战斗力。
玄洲神龙教有一门变化道的功法叫做太虚化龙功，和龙乐水这一白骨变化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但本质上的不同却是，一个是罡煞化形的极致，一个是骨道的功法，实质天差地别。
“启削的神通禀赋和大地有关，你既变化骨龙，那就不要落地！”
李柃传音提醒道。
方才启削发动的力量，是从地底深处涌出，这说明启削可以调动这一方天地，以其为媒介运用法则之力。
这是合道者独有的能力，已然开始在这些化神后期修士身上显现。
如若到了天道之境，怕就是无所不在，无所不有了，根本无法躲避！
此前李柃也没有怎么注意到这一点，毕竟他太强大了，不用注意什么敌人的神通法术特性。
但是这个启削有点难缠，不得不扬长避短，讲究一些技巧和策略。
“老祖放心，我明白！”
龙乐水会意，传音回复道。
他早已是个合格的修士，其实不必李柃多作提醒，也察觉到了这一点。
启削见状大怒。
他难以接受自己攻击无果，反而为他人晋升作嫁衣裳。
可正如李柃所言，他的攻击是从地底发起，利用万方鬼国的大地作为媒介。
龙乐水此前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脚踏大地才会中招。
如今龙乐水翱翔天空，他也只能利用自身的力量对其追杀。
结果刚一动，李柃等人立刻追了上去。
地面被埋半截的白骨巨人更是涌现庞大法力，晦涩的法则气息在其身上流转，与将其埋葬的土丘进行着剧烈的对抗。
这尊曾为化神大能的遗骸，并没有那么容易被镇住。
眼见着启削陷入困境，天地之间忽然有一阵晦涩法力袭来，土腥蔓延。
这有些像是炎炎夏日之中骤降暴雨，在地板上激起呛烈气息。
众人感应到这股气息，不由得一惊。
“是谁来了？”
“这种感觉……小心！”
惊疑之中，天空突然就黑了。
这是一种极致的黑暗，纵然众人修炼至高深境界，法眼如炬，也难以看透。
不过李柃从始至终都是在以香魄感应四周，脑海之中立刻浮现出这样的一个场景。
一个身穿漆黑斗篷，面庞隐藏在阴影之中，身上气机沉寂，冰冷如死人的人影凭空而现。
他把衣袖一摆，大团深沉如夜的黑幕从中弥漫出来，一下覆盖启削之身，将其彻底笼罩。
启削震动了一下，但紧接着，就像是被传音告知了身份，静默在那里不动。
“这个人……难道是冥王宫主？”
李柃立刻想到了天庭此前曾经给自己看过的东西，立刻就辨认出，这位是冥界冥土之中的统治者，冥王宫主。
这也是一尊不死境的高手，可能没有占据冥河血海那么大的权能，但却也堪称冥土霸主。
李柃并不清楚对方意图，正待应付接下来的袭击，却忽然发现，黑暗飞快消退。
冥王宫主竟然丝毫也没有和在场众人较量的打算，一晃而过之后，迅速收回如同斗篷的黑暗之影，投身虚空。
紧随其后，他就凭空化为一道黑芒，消失不见。
“竟然跑了？”
“那种感觉，是冥王宫主？那也是一位不死境界的强者啊！”
在场众人不由得大为震惊。
要知道，就算是出其不意，能够在这么多大能高手的围困之下轻松使出遁法，逃离现场，也足以称得上是高明了。
这位冥王宫主仅凭小露的这么一手，也足以立于不败之地，确实是个不容小觑的角色。
“仙尊，怎么办，启削被他接走了……”
“他的遁法好像非常高明，短时间内，竟无法感应到其来去的气息，这下怕是再难追索。”
众人看向李柃。
李柃略作沉吟，道：“方才的确是冥王宫主，他似乎并没有和我们交手的打算，只是救了启削逃跑。
不过不要紧，等我炼化这一方地界，他还是得乖乖回来，到时候，才是真正的决战。”
九曜真辉星君闻言，会意道：“也对，如今道友你初窥不死境门径，若能炼化此间疆土，夺其位格，迟早还是得回来争夺。
这种天生地养的鬼仙并不容易像其他修士那样抛舍根基，转入其他地方，因而要受限制。
不过，接下来怕是还有得折腾了，启削既已失地，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冥宗也必定会拿住这一点大作文章，我们得做好万全的准备才行！”
……
黑芒飞遁，转瞬之间横跨亿万里，携着启削的魂灵穿梭界域，来到净土下层的冥土之中。
这里是整个冥界的中层，也是更多高阶鬼灵和冥界众生栖息的所在。
此间天地苍茫，夜色昏昏，除了东方处有一些如同鱼肚白的幽光照映，其余地方俱是一片昏暗。
不过随着黑芒的飞遁，前方逐渐出现了一些光亮汇聚之所，越来越近的时候，那些光亮的真面目也终于显露于人前。
但见巍峨如山岳的巨型宫殿耸立于大地之上，一重重大门装饰以青面獠牙的鬼面浮雕，高达数万丈以计，而后是重门之后的楼舍，更是有着十余万丈之举。
这看起来就像是个巨型的鬼屋，亦或可称是鬼城，但却不是给寻常众生居住，而是给那种身高达到万丈以上的化神大能。
那些漂浮在外的点点星火是无数的幽灵鬼怪，如同楼宇之中的蚂蚁，散落于巨型城市的各处，而在地面，黑雾缭绕，如同浮云遮盖，不时被阴风掀开一角，俨然可见如同人世的村落，城镇。
随着黑芒降下，不时可见看到一些千奇百怪的冥界僵尸和阴魂在各处游荡，众生贪嗔痴怨于此凝聚成型，显现出比冥世净土还要更加具体生动的形象，以各种鬼怪，蛇虫鼠蚁的姿态而存在，演绎着人世间曾经经历过的一切悲欢离合。
最终，黑芒降落之处，是一座气势恢宏的王城，这里依着阳世人间王朝宫殿的制式兴起高楼广厦，一名名官员，卫兵，宫女如同演练，于空地之中举行着朝会的祭礼。
此乃因缘际会，贪嗔痴怨演绎众生百态，隐隐然有着无间炼狱的森然恐怖。
可是黑芒无视了这些，径直落入大殿，启削即刻从其身旁挣脱，面色阴沉，站在一旁默然无语。
“启削道友，这一次若不是本座出手，你就麻烦了！”
黑芒落在上首的宝座上，显现出一个苍白如死尸的老年修士面孔。
李柃的猜测并没有错，他的确正是冥界中层，一方大世界共尊的顶级化神大能，冥王宫主。
启削并没有反驳他的话语，而是含恨说道：“李柃夺我基业，我与他不共戴天！”
冥王宫主轻叹一声，道：“道途之争到了这一步，已然是无可转圜，本座也不好劝你什么，但或许，你也可以尝试合道炼真，成为这一时代的跃池之鱼。”
如若选择合道炼真的话，启削就犯不着再去争夺万方鬼国了。
启削沉默无言，若是合道炼真真的有冥王宫主说得那么简单的话，他早就已经做了，又何必等到如今？
冥王宫主又道：“如今天庭正在猛攻我冥土，若让他们打进来，道友你今日遭遇，便是本座前车之鉴，看来，只能再从冥宗那边多想想办法了。”
启削不听这话还好，一听更是怒火中烧：“那帮家伙，怂恿了我等出来与天庭对抗，自己却不知跑到哪里去！
当初我万阴洞沦陷，万方鬼国被占据，没有见着他们，如今李柃修成第二法身，地仙道果，仍然还是不见他们！
这该不会是想要把我等推上前头当挡箭牌，等着我们效死命后拖垮天庭，再来出手吧？”
冥王宫主闻言，淡然反驳道：“冥宗和天庭的对抗并非一朝一夕之事，天庭派遣出来用于镇守那边的，也仅得一个李柃和九曜真辉星君等人而已。
如若你能够将其击败，天庭同样很难派兵支援，这等局势都是早有定数的，怨不得别人。”
启削顿时语结。
冥王宫主道：“事到如今，你也不必再心存侥幸了，好生在此休养，筹谋反攻便是。冥宗那边不可能抛弃你，也不会抛舍下我们这些能够有所助力的同道，耐心等待，终归会有转机的。”
其实冥王宫主和启削心里都明白，这只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
眼见着冥世净土即将全部落入仙门正道之手，冥王宫主深觉唇亡齿寒，面临着巨大威胁。
如若这时候能有一个顶尖的强者在敌后战场骚扰，说不定能够对其形成牵制。
此后启削果真从善如流，好生休养生息一番，恢复过来。
他总结了自己的失败经验，那就是被李柃夺去万方鬼国疆土，失却凭依。
如若放任不管，任凭李柃继续占据下去，说不得要把自己削弱不少。
但那问题其实并不大，只要小心谨慎，不要再被敌方大能强者成功围堵就可以了。
真正致命之处，始终还是那里的根基。
因为他的元神和命格，早已与整个万方鬼国绑定在一起。
启削并不知道，万方鬼国那边，李柃同样在总结经验教训。
“启削本是这方天地的旧主，元神命格与之息息相关，这也就是为何我选择以灵慧法身入驻此间，他就要暴跳如雷，反过来攻伐。”
“可是仙尊，那启削的不死道果非常特殊，它是寄托于山川大地，而非其他之物啊！”
“不错，同样的不死道果，同样斩却物质之形，寄托天地自然，也是有差别的。
好比说寄托一座山川，一条河流，一座湖泊，由于规模有限，沧海桑田之下，仍然还是要被改变。
但整个万方鬼国，万阴洞的地脉……的确不太好对付。”
李柃闻言，同样陷入了沉思。
渐渐的，他有了主意。
“在万方鬼国蛮干，意图改造那么大一块疆土并不现实，但不死境强者之所以和山川大地相绑定，实则是因生于斯长于斯，乃是其精魄灵性的化身，或可尝试以香道度化之力熏染全境。
我的灵慧法身正好拥有智慧灵性方面的力量，自然也包括了这种熏化和改造。”
他突然就有些明白，昔年天庭封镇幽蜒魔尊，为何要使出无上神通，令得整个烟波国的生灵都将其遗忘了。
或许……自己也可以试上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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