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钲——哥。”
钲哥出去是抽烟的吧？怎么这一回来更怪异了，皮笑肉不笑的模样更让人后背发凉。
“嗯，说，”语气好像有点生硬，他又接着放软嗓音说道：“来，喝点水再说。”
羊羊羊给徐铭使个眼色，徐铭一咕噜喝了一杯水，也不知刚才在里面几人说了什么，这回徐铭倒是把话流利地说完了：“那晚开始我们就一直在找周彪，果然不出你所料，那附近有个地窖，里面有些新鲜的食物，我们提取了存留的痕迹，证实周彪应该就藏在那里。”
傅钲点点头：“附近都找了？”
徐铭：“找了，也排查了他能去的地方都没发现人影。”
李冶接着说道：“周国强也查了，美隆村的人说最近几年基本看不到他，只是从周彪嘴里听说过他经常进山挖菌子。”
“之前想要保释王书记的人也查到了，是赵小明找的人，背后之人肯定和君再来的老板脱不了干系。”
“嗯，”傅钲笑了下，这次的突审效果还不错，总算是撬开一个口了，现在关键是先找到周家爷孙：“两个大活人不可能凭空消失。”
说完，他从抽屉里拿出之前画的导图，最近这案子一桩接一桩，像糖葫芦似的串成一串，导图都画了厚厚一沓，粗中有细，每张导图都标注了时间和页码，傅钲从后往前翻，翻到第一张的时候，忽然灵光一现，指着上面的字说道：“去，再查查这里。”
“垃圾场？虐猫案的案发地？”
“对！”
羊羊羊一拍脑袋：“对哦，我们怎么没想到！”
几人将垃圾场的地形图找出来，又对比卫星导航，确定了后山为重点搜索对象。
傅钲又思索一番，对几人说：“多调点人，开警车去。”
“钲哥，会不会打草惊蛇？”
傅钲：“蛇在哪都不知道呢，惊一下不挺好的吗？”
临近出发，傅钲喊住徐铭：“张——徐铭你留下应援。”
“是！”
二十多人搜了大半夜，果然搜到了有人生活的痕迹，众人像打了鸡血一样，愈加兴奋。
傅钲这次的阵势弄得挺大，里里外外惊动不少人，警犬的吠声时不时在林中飘荡，大老远都能听到。
徐铭被留下当做外援，其实傅钲还给了他另一个任务，此时正好打来电话，一接通，就听到他兴奋的声音：“钲哥，马大爷已经出门了，垃圾场的方向！”
傅钲看时间差不多便开始鸣金收兵，羊羊羊急得直跳：“钲哥，刚才那泡面还是热的，周彪肯定就在山里，怎么不搜了？”
傅钲看着远处黑影憧憧的树林，虽然大伙都带了探照灯，可是不管多亮的光，总是照不到一些隐秘的角落。
“兄弟们辛苦大半夜，都累了，先回去休息。”
“钲哥？！现在撤了就全功尽弃了！”羊羊羊叫嚷着。
“收队！”傅钲没理他。
羊羊羊心有不甘，可傅钲态度坚决，李冶拍拍他的肩，朝他眨了下眼：“走吧！”
傅钲又说：“车留下，你们坐其他人的走，我一会不回局里了。”
李冶应了是，拽着羊羊羊就走。
傅钲故意落在最后，等人走远了，寻了块空地坐下抽烟，两支烟没抽完，便听到脚步声，抬头一看，好么，李冶和羊羊羊又回来了。
两人径直走到他身旁，一左一右坐下，都没说话，还挺自觉地伸手从他衣兜里掏出烟点上。
傅钲瞧着他们一系列动作，苦笑道：“还真是瞒不过你们啊。”
羊羊羊嘲笑他：“钲哥，你的谎话注水了，骗谁呢。”
李冶也笑着打趣：“刚才谁要造反来着？钲哥，我差点没摁住他。”
“回来做什么呢！”他轻声说。
两人耸肩笑道：“谁让咱们是战友呢。”
“呵，你们啊！”傅钲又点了一支烟立在一旁空地上，意欲不言而喻，三人沉默地看着烟灰一点一点掉落，十来厘米的香烟渐渐燃尽，从点燃到熄灭，短短几分钟，燃尽一生，虽短暂，但也曾明亮过。
平地忽起一阵风，地上的树叶被高高卷起，又飘飘扬扬打着旋落下，落下的那一刻，万物寂静，白光一闪，眼前已然换了场景。
“来了。”
傅钲从腿套里抽出含章，心念一动，含章流光四溢化作一柄长剑，彩色的光芒一头缠绕在剑身，一头攀在他手臂上。
“又是鬼镜，钲哥，你说鬼镜这么厉害，为什么他不把周彪藏在里面，那样不就没人找到了吗？”羊羊羊问道。
“因为鬼镜里没有活物，周彪进来也是死。”
“哈哈哈，”正说着，不远处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听声音明明还在几丈之外，呼吸间就已近在面前，“他不会死，你们可就不一定了。”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三人背靠背围成圈，互相戒备。
“老头，怎么和缩头乌龟一样，有本事现出身来啊！”羊羊羊喊道。
那声音冷笑一声，慢悠悠地呛他：“有本事就把我找出来。”
话音刚落，傅钲忽觉得一股威压从四面八方涌来，心念一起，含章化为长鞭，他右手握着鞭子，在头顶上抡了一圈，大喝一声，将鞭子狠狠往地面甩去。
只听“啪——”的一声，鞭子激起一阵尘土，四周霹雳吧啦，似有重物落地，待尘土消散后，羊羊羊和李冶便看到周围躺了一圈白色的纸人。
羊羊羊咽了下口水，朝傅钲竖起大拇指，忽见傅钲凌厉的双眼，耳边凉风袭过，噗嗤一声，他急忙往后看，这一看冷不丁吓一跳：“卧槽，什么玩意！”
只见他肩膀上不知何时趴了一个纸人，顶着一个白生生的脑袋，脸颊处画了两团胭脂，双眼无眼珠，黑漆漆的像个洞穴，透着森森的寒气，嘴唇只是一条上扬的弧线条，嘴未张，却能听到阴森的笑声：“嘻嘻——嘻嘻”
傅钲的剑虽是将纸人的一只手臂斩落，但纸人依旧趴在羊羊羊肩头，见羊羊羊回头，也咔咔几声将头一下一下转过来和他大眼瞪小眼。
羊羊羊怪叫一声，双手扯着纸人的脑袋就往前拔，李冶也急忙上来帮忙，两人合力硬是将脑袋拔了下来扔在地上，上前几脚就将脑袋踩扁：“妈的！让你吓唬老子！让你吓唬老子！”
四周又瞬间恢复宁静，傅钲刚收回剑，又刮来一股阴风，一首童谣伴着风传到耳里。
“洋娃娃和小熊跳舞，跳呀跳呀一二一.......”
风散，不远处豁然站着一位穿连衣裙的小女孩，怀里还抱着一只玩偶熊。
这也算是一位老朋友了，只不过这次再见，这小女孩双眼都是眼白，像死鱼眼一样，上身稍微前倾，双脚悬空，一只手臂和肩膀平行，手肘又自然下垂，看着像个提线木偶。
而她怀里的小熊，眼睛像个铜铃，嘴里露出一排尖锐的牙齿，模样恐怖像个夜叉。
上次傅钲势微，差点被她按在地上摩擦，这一次只觉身体里充满力量，含章气息更盛，翻腾着滚滚的战意。
傅钲扭头严肃的对两人说道：“小心那玩偶。”
话虽如此，但那总归是玩物，身体里都是一些软绵绵的填充物，肯定没多大能耐，羊羊羊拍着胸膛保证：“钲哥，玩偶交给——”正说着，那玩偶忽然变得像有了生命一样，五官开始渗血，咧嘴怪叫一声，突然从嘴里吐出一截像人一样的手臂，血淋淋的，还挺吓人。
羊羊羊急忙改口：“——你，女娃娃交给我们。”
傅钲轻笑一声：“行，你们小心。”说着便往前冲过去。
傅钲和玩偶熊缠斗在一起，他虽不懂剑法，但格斗技巧那也是数一数二的，再加上从军的经历让他较别人多了一份敏锐，含章又是千年神器，在龙息的配合下，玩偶熊几乎没还手之力，他越打越轻松，还能分神照应羊羊羊和李冶一二。
几人越战越往一个角落移动，傅钲瞅准时机，将女孩和玩偶逼在一起，随后一声长啸，含章忽化作一柄长斧，雷霆万钧的直直往前劈去。
羊羊羊和李冶惊在原地，此时的傅钲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两人还在想，这一斧头下去，那两东西肯定被劈得灰都不剩吧！
不曾想，斧头竟是从女孩身边飞驰而过，重重的撞在一旁的空地上，发出好大一声轰鸣：“轰隆——”
嗯？嗯嗯？钲哥也有失准头的时候？！
傅钲突然回首抓住两人的衣领，将人往斧头位置甩过去，还往人屁股上分别踹了一脚。
羊羊羊和李冶大惊，眼看斧头近在眼前，这一撞不正撞在刀刃上吗？
“钲哥？？”
“周彪！”
耳畔突然传来傅钲的轻语，两人如梦初醒，这人用鬼镜困住他们，不就是想拖延时间吗？
可——钲哥，你往哪扔呢？
斧头泛起银光，锋利的刃口上发出冰凉的气息，羊羊羊都看到上面自己的倒影，他头皮发麻，本能地闭上眼睛，忽然觉得身体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吸住，身子直直往下坠，失重感袭来，还来不及做出应对，忽然一下子摔在地上，再睁眼，眼前又是熟悉的树林。
他抬手踢腿，见自己完好无损才把心放回实处。
“李冶？李冶？”
“则呢，白哈了。”李冶起身，他运气不好，摔下来是脸先着地，嗑到门牙，一口鲜血。
羊羊羊一时没听明白，见他衣领处有血，急忙上前查看，见没什么大碍，才放心：“还好还好，没啥大事，就是可能说话会漏点风。”
李冶瞪他几眼，这混蛋幸灾乐祸的模样可真是欠揍啊！
“走，周彪应该跑不远。”
两人没忘大事，稍作休整后，便向林子深处搜去。
傅钲将人送出鬼镜，心里松一口气，他进来时，觉得这个位置的气息有点不太对，好像这鬼镜里的某种力量都从这里发出，直觉告诉他，这里应该是鬼镜的出口。
可他不敢惊动暗处的人，只能借着打斗的时机试一下。
还好他赌对了，当斧头劈过去的时候，他依稀看到了半空中碎裂的痕迹。
自从和叶凝玉亲密接触后，他体内蕴藏的力量似乎更强大了，目之所及，这鬼镜的丝丝缕缕气息都能感受得到。
他知道鬼镜里没有活物，可不曾体验过有活物和无活物的区别，只是单纯的以为这里只是有没有生命的物体，可是现在，他在这里感受到了绝望，痛苦，愤怒，厌恶，以及漫天的不甘。
原来这才是鬼镜真实的样子。
你瞧，要是没有阿玉，他又如何能领悟呢？没有她，他便是如此的没用啊！
他这念头几经周转，可实际不过一瞬，女孩和玩偶熊见身上完好无损，傅钲又离了神器，便咆哮着向他扑过来。
女孩的指甲徒然变得猩红和细长，玩偶的眼珠在眼眶里像个陀螺似的旋转起来，晕出层层的黑纹，一圈一圈，像是黑洞摄人心魂。
傅钲一点也没慌，待两物接近，他将力量蓄到双掌上，猛然朝前抓去：“噗嗤——噗嗤——”，他的手宛若成了铁钳，竟是一左一右将她俩穿胸而过。
女孩看着洞穿身体的大掌，她早没了痛感，可现在却觉得胸口异常疼痛，就像当年死的时候，被爸爸的菜刀插在胸前的感觉，不，比之更疼，她仿佛还看到爸爸一刀一刀砍向妈妈，一瞬间，天好像变成灰色，妈妈最后一句话说的什么来着？
哦，想起来了，妈妈说，下辈子还要当她妈妈，可她为什么没找到妈妈呢？她好像耽误了好久了吧，妈妈还会不会等着她？
她的双眼渐渐有了焦距，仿佛看到生日那天，妈妈将亲手做好的连衣裙放在床头，然后承诺下午带她去游乐场，那日阳光明媚天空蔚蓝，可现在怎么是灰蒙蒙的天空了呢？
下辈子......
女孩身体软绵绵的倒下，随后抽搐几下，像个瘪掉的气球，渐渐没了形状，只有一件染着鲜血的绣花连衣裙。
傅钲抽回手，从玩偶身体里掏出一团棉花，他随手一扬，白色的絮状物飘得哪都是，小熊的身体像是烟灰一样慢慢消散......
他知道一切还未结束，身后还有一人在等着他。
右手一抬，含章飞回来，又变成长剑的样子，彩色的流光将他身影衬得异常高大，平添一丝神圣，像是破开黑夜的极光。
傅钲眉目轻扬，像是出征的君王带着必胜的决心，他唇边溢出一丝冷笑：“来，周国强，亦或马平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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