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二皇子，你这是做什么？”
平稳的马车内，小澹台霖泽正襟危坐，端坐于主位上定定地看着侧边一会，适当出声，他打断小沐云宏失礼的举动。
突兀烦人的声音一响起，小沐云宏似受了惊，但也一下子从久远的思绪中回了神。
眨了下眼睛，他情绪冷傲起来，小手一拂，把伸出去要触碰男孩脑袋的手收了回去。偏头，他看身后主位上的男孩，眼带睥睨。
“景质子，不知这位是谁？”
马车里，除了这两位身份高贵，得罪不起的小主子外，还昏睡着一位四岁的孩子。
说是四岁，那是因为他瘦骨嶙峋，又矮又小，尖削的下巴配上凹瘦的脸蛋，让人不觉他面黄肌瘦，似乎饿了不止一段时间才和寻常的孩子不同。
“不知。”
“不知？！”
背后轻飘飘的一句话直接让小沐云宏竖起眉，他转身用圆溜溜的眼睛瞪着小澹台霖泽，恍若对方讲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这个人是在他马车上的，他居然说不知道？他以为他蠢还是当他傻？
“本皇子没跟你开玩笑，告诉我，她是谁？”
青衣男孩的声音带上质问，小澹台霖泽眉头轻皱，因对方的无礼感到些许不悦。
按捺不满，他不想让自己惹多一事，稚嫩的声音响起，他言语简洁。
“他是本宫在来沐路上救下来的，孤身一人，不知姓名，可能也无家人。”
昨日那小男孩追不上小澹台霖泽马车，累倒郊外，但他又坚持爬起来走，走不动就爬，爬不动就歇一会继续，就因为他的执着没有放弃，所以小澹台霖泽让暗卫将他追上马车，决定收留他在身边。
这样的孩子，心狠又有强大的意志和求生欲，是适合从小培养做暗卫的。
小沐云宏的眼睛放在昏睡男孩的身上太久，久到小澹台霖泽不得不开口询问一下。
“沐二皇子，若你一见如故这男孩，想留他在身边伺候，本宫也可割爱，转送于你。”
这既是客套话，也是实话，因为澹台霖泽不喜欢自己的东西被人惦记。
无论是人还是物，一旦被惦记，要么永远是他的，要么永远是旁人的。
翻白眼不屑身后人，小沐云宏复杂的眼神仍放在那男孩身上。
故作深沉，他软糯的声线里刻意多了几道厌恶。
“不必。”
他不需要留他的人在身边。
收回目光，精致可爱得像年画上胖娃娃的小沐云宏鄙夷地看了小澹台霖泽一眼，话里嫌弃，还有那不加掩饰的觉着对方愚蠢眼瞎。
“纠正你一句，她是女孩，不是男孩。”
什么眼神，一个女孩也能被他看成一个男孩，他是许久没见同龄女生了吗？
闻言，小澹台霖泽的眉梢微微夹紧，偏头认真看了那昏睡男孩一会，他眼里的困惑直至马车停下也未曾消去。
女孩？
他不是男孩吗？
原谅小澹台霖泽见识少，没见过同一年龄阶段的女生，也没和其他女孩接触过，在他看来，面前这个脏兮兮，洗干净后勉强算得上清秀的男孩确实看不出半点异性的痕迹。
马车一路向前，前路跟随的侍从官兵占了一条街，马蹄声哒哒哒在耳边响，古色古香又尽显奢华的马车里一片寂静。
座位上，难辨雌雄的孩子一头银色长丝披散脑后，迷住了一个人的眼。
质子入宫，第一件事便是觐见当朝皇帝。
下了马车，小澹台霖泽跟随沐国太子一道进宫拜见沐国皇帝。
临离开前，小沐云宏深看了眼马车上沉睡的女孩，想了想，朝暗处做了个手势后才跟着离开。
周遭沉寂，须臾的功夫，耳旁只余下些风声。
皇宫。
金碧辉煌、难掩奢华的乾清宫中。
小沐云宏一出现，就迈着小短腿猛朝殿内等待的男人扑了过去，男人眼角笑意浅淡，但还是一把捞起青衣小男孩将他轻松抱了起来。
丰神俊朗，他英俊的脸庞令人难以想象沐国皇帝原来还是这么年轻，帅气。
为帝为皇者，因着国事操劳，日久天长闷在一个地方，确实很难保持健硕的身材。
轻声喊了声父皇，小沐阳宸对此已见惯不怪，小大人一样走到沐帝旬身侧沉稳站着。
他的身份，注定不能像弟弟一样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赞许地看了眼自己的大儿子，沐帝旬大手一伸，将小儿子放了下来，望着不远处那抹小小的黑色身影，他不发一言，正等着对方主动。
母国战败，身为质子的皇子，即使身份是储君，也该放低姿态，主动示好。
明黄和玄黑分站两旁，成对峙局面。
气氛威严庄重，在场没有一个人敢率先开口打破这场僵局。
男孩站在殿门口许久许久，没有动弹言语。
背光下，他漆黑圆溜的眼珠子一眨不眨，和一身明黄的男人隔着虚空对视良久，直至他身旁的使臣察觉他眼神，暗自扯了下他窄袖，他才掩下思绪，步步朝男人走近。
“景国质子澹台霖泽，见过沐帝。”
曲身行礼，小澹台霖泽并未给对方下跪。
他是景国太子，一旦跪下，相当于景国国君给沐帝旬跪下。
一国储君，未来的天子，不能这样一点尊严都没。
“景质子有礼了。”
冷眼注目着男孩弯腰行礼，沐帝旬嘴角没了刚才的笑意，肃起脸，他在无声打量对方。
这位景国太子，是否如传闻中那般嗜杀，残暴不仁，不把百姓放在眼里。
“来人，给景质子赐座。”
半刻钟后，一行人分列坐了下来。
小澹台霖泽是客，居下座，坐右边的位置，小沐阳宸是太子，该坐在左边的位置，至于小沐云宏，他年纪小，又爱黏着沐帝旬，所以他的位置，便安排在了沐帝旬身侧。
挨着沐帝旬和沐帝旬坐在同一龙椅上，沐云宏晃了下脚丫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一直盯着下座的澹台公子。
因质子送到，所以周宇使臣是不能多留沐国，必须即时返回景国的。
坐在下座，周宇把景皇交代的事和沐帝旬启禀了一番。
因景多地荒芜，种出的粮食不足养活景国百姓，所以每至缺粮少食，景国某些胆大的民众都会前去骚扰沐国边境的百姓，抢劫果腹的食物，长此以往，若这个问题不彻底解决，恐怕以后景和沐又起争端。
沐国地大物博，土地广阔种植的粮食也多，所以景皇在想，若是沐国商人携带商品到景国交易，景国粮食少的问题应该能解决。
微挑下眉，沐帝旬这才知道对方在打的什么主意。
印证心中猜测，沐帝旬就说景国国君为何迟迟不签两国协议，原来目的就在这。
看来要把两国日常的商业交易算在里边，景皇才能同意议和。
呵，败者，竟有这么多心思。
沐帝旬心底冷笑，笑景国国君看不清时务竟妄图用议和之事拿捏于他。
掩下情绪，他没有直面同意，也没有说不同意，只是按着自己心思和对方打弯球。
偌大的乾清宫，一时间只能听到使臣和帝王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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