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两日，便到了万寿节那日。
因是皇帝的生辰，所以都城各处，都张灯结彩。
朝中高官，皆带着贺礼，盛装赶赴皇宫，参加皇帝寿宴。
此次万寿节，据说是因为今年终于迎来了难得的风调雨顺，再加上又逢皇帝七十大寿，故而皇帝命了内务司，把寿宴往大了办。
来贺寿的外臣，加上皇亲贵胄，足有千余人。
宴席设在了多年未用的群英殿中。
因着大荣皇后多年前已薨逝，故而皇帝此时独坐高台。
高台之下，皇帝右边第一位，坐着的便是太皇太后，接下去便是长公主，然后是淑妃带着一众的妃嫔、王府女眷和一众诰命的夫人。
而坐在皇帝左手边的第一位，则是康王，接下去便是齐王、宁王，然后是右相伊赵杰、左相孟阳州等一众文武官员。
季崇宁和众多王孙公子一起，被安排在了康王他们这些老瓜......不是老臣的后面一排。
此时，宴席还未开始，但是每个人的面前，都已经摆好了长条的桌案。
桌案上摆的，是当季的樱桃煎、蜜杏埔、和用李子塞了各种果仁制作而成的耐糕。
另外，还有些五香糕、小甑糕、栗子糕、等等的点心。
桌案上的两个官窑大壶里，盛的则是缩脾饮和紫苏饮。
看着这一桌子的餐前小点，太皇太后心里头直念佛。
这些个玩意儿，虽然都是平常菜色，但是！
没有任何一个点心，跟南瓜沾边，老太太就已经觉得非常满意了。
她越过坐在身边的长公主，朝坐在第三个的淑妃，小声道：“淑妃操办皇帝的寿宴，辛苦了~~”
淑妃虽已四十多了，但是举止神态中却还带着几分少女特有的娇羞。
只见她捏着帕子，微微探身道，“皇祖母客气了，这都是臣妾应该做的。”
而坐在中间的长公主，则一言不发，鼻中传来一声轻哼。
太皇太后斜睨了长公主一眼，朝她略略皱了眉，意思是，有啥你今天都给我憋着！！
长公主打小就是在太皇太后宫里头滚大的，所以老太太的每个眼神，代表的意思，她都能立刻明白。
可她实在是看不惯淑妃那矫揉造作的模样，但却又不太好意思违背太皇太后的意思，于是便朝天翻了个白眼，端起了桌上的紫苏饮，喝了一口。
然后挑刺般地朝伺候在边上的宫女道了一声：“这宫里的茶水司如今这饮子真是越煮越回去了，这紫苏饮煮的跟刷锅水似的，难喝得紧。
你去煮了香薷饮来，这个紫苏饮，赶紧撤下去，本宫闻不得这刷锅水的味儿。”
边上的淑妃只当听不见，依旧端坐在桌前，与皇帝遥遥相望。
这心理素质，不可谓不高啊。
“众爱卿~~~~~”
皇帝略显苍老的声音，在群英殿中响起。
略显嘈杂的殿内，顿时静了下来。
就听皇帝继续道：“今日，是朕的生辰，众爱卿能来宫中，与朕一同庆生，朕深感欣慰。
来来来，都举杯！！！希望天佑大荣，万世永昌！！”
说完，皇帝便率先举起杯子。
底下众人皆站起了身，高声齐呼：“天佑大荣，万世永昌。恭祝皇上，福同海阔,寿与天齐，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笑着，遥遥向太皇太后推了下酒杯，然后又朝众人推了推杯，最后才一饮而尽。
众人跟着，也都纷纷饮尽了杯中的美酒。
寿宴，正式开始。
舞女乐师鱼贯入场。
美酒佳肴，如水般抬了进来。
群英殿内，歌舞升平，是难得的热闹非凡。
躲在人群中的季崇宁，静静地看着表演，嘴角含笑，但是眼神却是空的。
皇帝也老了。
银发已满头。
原本闪着矍铄目光的眼睛，如今也犹如一条肿眼泡的金鱼，再没有以前的光亮。
他有没有后悔过，处死了父王和母妃？
抑或是......有没有曾经想起过，父王曾经也是那么的意气风发，一心想要推进大荣朝的革新。
还有林氏全族.......
到底是死于随进的陷害，还是皇帝的猜疑.......
季崇宁想知道。
可却又不太敢知道。
.................
宴席进行过半，宫中的司礼太监，拿着册子，身后跟着一众抬着礼品的太监。
高台上的皇帝，朝底下说道：“那最大的是谁送来了？”
众人纷纷侧头看向了，被抬到了大殿中间的，那个巨大的，遮着油布，看着圆咕隆咚的玩意儿。
此时，康王站了起来，“启禀父皇，那是儿臣从聊州带来的.......特产。”
“什么东西？”长公主凑到了太皇太后跟前，小声问道。
太皇太后只觉眼前一黑，鼻尖似乎已经闻到了南瓜的味道。
她要吐了。
所以她没有回答长公主的问题，反而是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哕。
皇帝今日心情甚好，故而看康王都顺眼了三分，于是便面带微笑着问道：“哦？聊州的特产？是什么？朕倒是不知啊。”
老实说，要不是今日是自己的寿宴，皇帝不太想说什么触霉头的话。
不然他定要问问他这个好大儿，聊州的特产......不是土匪吗？
康王听皇帝问了，也不敢卖关子卖的太过。
于是他命人解开了绑在最外层的麻绳.......
然后康王亲自扯掉了油布，露出了一个大大大南瓜。
群英殿内，顿时一片寂静。
一部分人看着瓜，一部分人看着皇帝，另外还有两个吃南瓜吃吐了的，拼命往嘴里塞樱桃煎。
皇帝也被大大大南瓜给唬了一跳。
他站起身，让太监搀扶着，步履略显蹒跚地走下了高台，然后踱步到南瓜前头，转悠了两圈。
随后才问康王，“这南瓜是你种的？！”
“是咱们聊州府内种出来的。”康王的回答，就很有艺术性了。
皇帝连连点头，“好好好，这南瓜种得好啊！！这南瓜有没有名字？！”
“有~~~~”康王脑子跟不上嘴，想也不想便回答了。
“叫什么？”皇帝追问一句。
完蛋。
康王一下子卡壳了。
这就是脑子跟不上嘴的恶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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