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闹！”
安王直接拍案而起。
一直充当透明人的皇上也惊诧地看着他。
太后直接起身，走到他跟前，扶他起来，“好孩子，不要意气用事，有事你皇伯伯与皇祖母帮你解决，战场上刀剑无眼，咱不去。”
萧远虽名声不好，贪玩好斗，常常胡闹，但却经常进宫逗她开心，比她两个亲孙子都亲她。
她对他虽不及亲孙子，但祖孙情还是有的。
“我意已决，望皇伯父，皇祖母成全！”
萧远眼神坚定，一脸决绝。
他自始至终都仿若未看到安王这个父亲，不理他的话，不看他一眼，视他空气。
安王感到有一把刀，生生插入胸膛，正中心脏，他呼吸都痛。
这种痛，从安王妃醒来后，看他的第一眼，那淡淡的一眼，那轻轻的一句：王爷，就开始了。
那双眼里平静冷淡，那话里冷漠疏离，如同一个陌生人，他踉跄后退，心如刀绞。
如今儿子也是这般，他想解释，想上前，却如同被钉在了那里，动不了分毫。
“阿慎啊，你要想想你的母妃，她会担心的。”太后牵着他的手，苦口婆心的劝着，“你母妃膝下只你一个，你走了，岂不是要了她的命吗？”
萧远听到母妃，忽地鼻头一酸，眼圈微红，他狠狠的闭了下眼，再次睁开恢复了冷静坚定。
他望着皇帝，“我浑浑噩噩过了二十年，纨绔不知事物，这些天我在军营中看到了一些人，懂得了一些事，泱泱大夏，数以万万的黎民百姓，无论身份地位，三教九流都在努力地活着，为了自己，为了家人，为了国家。”
“我乃大夏皇族，受百姓供养，受皇家庇护，我若一直糊涂地活着，我如何对的起萧家先祖，对的起皇伯伯的栽培，对的起我……安王世子的身份？”
他的话让皇帝，太后与安王齐齐怔住了，他们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从他的嘴里说出这种话来，或者说从此时、这个年纪的他嘴里听到。
用震耳欲聋来形容也不为过。
安王听到他说安王世子的时候，眸中一亮，嘴唇止不住颤动，他还愿意承认他的身份，这就够了。
“可是北境太危险了，去西边行吗？”
太后退了求其次，后宫虽不能干政，但朝中的大事她还是知道的，北蛮可是大夏最强悍的敌人，战事一起，必定血流成河，死伤惨重，萧远从未上过战场，怎么能去那呀。
\"皇祖母，您相信我，我可以的！\"
萧远露出了这几日来第一个笑容，说完不等回答，直接转身出去。
“哎，阿慎，你回来，听皇祖母的话……”
任凭太后如何喊，萧远的身影还是消失在大殿门口。
等看不到人，太后气的直接把气撒在了安王身上。
“你说你，平时没事就打他，没事就打他，这么大孩子不要脸面的吗？没尊严的吗？你把他的尊严在他庶弟面前踩在脚下，任意践踏，他能不反抗吗？能不想证明自己吗？”
上次打他，就是因为他罚那个小贩写五百遍大字，而安王连原因查都不查，偏听偏信，认定了他欺压良善，鱼肉百姓，打的多少天都起不了身。
“这孩子没长歪，没像别人那般生出歹毒心思，戕害手足，就是你们萧家祖坟冒青烟了。”
“你明知道他好武，偏偏压制他的本性，让他跟在鸿轩身后，整日的之乎者也，让他与你那庶子比文学，比修养，你这是刚愎自用，自以为是，孩子要因材施教懂吗？”
皇上觉得有必要替安王说句话，“母后误会王弟了，他只是不想阿慎成为有勇无谋的莽夫，他想把他培养成文武兼备的全才。”
太后冷嗤一声：“全才？靠打的吗？打了这么多年管用吗？他自己文武全才了吗？他是左拥右抱的全才！”
皇上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抱歉地看了眼安王，朕尽力了。
只是想不到还是惹祸上身了！
\"还有你，皇子们都这般大了，为何还不放他们出宫开府，你想留到他们什么时候，留到儿孙满堂，宫里塞不下的时候吗？\"
“成年皇子留在宫中简直是旷世奇闻，你也是开了先河了，等到你子孙满堂之时，估计你都七老八十，没牙了……”
太后这般无差别攻击，让皇帝有些招架不住，他想起了严太医的话，太后现在估计是迟来的更年期综合症。
这病当然是韩锦安告诉严太医的。
等镇国公的情况稳定下来，韩锦安抽空去安王府探望安王妃。
安王妃精神好了许多，整个人的气质明显不一样了，就好似脱胎换骨了一般，通透冷清清醒。
“世子的决定，您知道了吗？”
萧远要参军北上的消息，韩承告诉了她，她也被惊到了，但又莫名的觉得在情理之中。
“嗯，我知道！”
安王妃面色平静，她似乎早料到了这个结果。
“这孩子既固执倔强又孝顺。”说完看着她淡淡一笑：“也许你不相信，他确实是最孝顺的孩子，他知道王爷的要求，我的期盼，心中却又有自己的梦想意愿，于是他别扭的把自己拧巴成了一个纨绔，挥霍着自己的青春。”
即便如此，也没想过离开他们。
“是我们害了他，如今他要完成自己的梦想，追逐自己的理想，我不会阻拦，也许他能找到比安王世子更合适的身份。”
韩锦安心头一紧，有种不好的预感，这萧远不会是想脱离安王府吧？
从安王妃那里出来，碰到了安王，他那失魂落魄的样子，韩锦安并不同情，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安王倒是先开了口，“安安，你小舅母她……”
“我劝不了，清官难断家务事，更遑论夫妻之间的事，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人的心都是一点一点慢慢凉的，也要一点一点的暖回来。”
安王黯然点头，“我知道了。”
“阿慎他……”
“祖母喜欢他，今日哥哥会把他从军中带回去，祖母会照顾他的。”
安王目露感激，“代我谢过韩老夫人。”
“安安觉得阿慎可以吗？”
韩锦安神色淡然：“小舅舅可吃过螃蟹？”
安王不解地点了点头。
“螃蟹一生要脱壳二十几次，虽每次的壳都很坚硬，都足以保护它，但它还是会毫不犹豫地脱掉，为什么？因为只有脱壳他们才能长大，若不脱壳，那些看似保护自己的硬壳，最终将会成为限制它成长的枷锁。”
安王似有所悟地看着她，“所以本王就是那个壳？”
“您自以为的保护，却也把他固封在那小小的壳里，他那蜷缩的手脚，迟早会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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