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娴春身后跟着的文嬷嬷，无论是在面对艺氏的冷漠，还是面对着贵妃的失礼，她都面无表情。
室内的贵妃意识到，自己的话说过了，提高声音又道，“让她们进来。”
“太子妃请，何女官请。”宫女出来相请。
宫女低下头，不敢看太子妃和何女官，她知道主人说的话被两人听见了。
娘娘敢得罪眼前这两位，她做小宫女的人哪敢怠慢。
林娴春拉了一下何听雨的手往里走，两人进了室内。
艺嬷嬷捧着礼物进去，走到架子床前道：“娘娘，这一个金项圈和一封金子是太子妃所送，这一对金手环是何女官所送。”
“喔”贵妃看也没看一眼。
林娴春扫了一眼屋内，桌子和椅子上摆满了贵重的礼物。
林娴春走到床前给贵妃施一礼，“见过娘娘。”
何听雨深施一礼，“下官叩见娘娘。”
“嗯，你们坐吧。”贵妃用手指了一圈，见椅子上都放着东西，将手放了下来。
“不用坐，就站着说会话。”林娴春笑着问，“贵妃可还好？”
贵妃唬着脸，没好气地道：“不好。”
何听雨见贵妃失了平日的随和，变得不好亲近。
她心生怯意，躲到林娴春的身后，不敢开口说话。
林娴春怔了一下，又笑道：“十三皇弟呢？抱来看看。”
贵妃干脆道：“睡了，不用看。”
“呵呵。”娴春干笑了两声。
她在想，可能是贵妃早产心情不好，才火气变大。
谢贵妃性格单纯，是个藏不住话的人。
她听见太子妃笑，伸出左手一把掀开遮住脸的帐角，探出身来，用一双大眼瞪着林娴春。
她用长辈的口吻，严厉地教训起来，“太子妃，你知不知道本宫是因何早产？是被宫人来说，你杀了施氏，还剖了她的腹。”
“你怎么这么心狠手辣？她人再坏，怀的也是皇上的骨肉。”
娴春惊愕万分，她盯着贵妃的眼，读出贵妃心中所想【你就是个毒妇，还想看我的儿子，是想害了他吧】。
“是谁说的？”林娴春冷着口气问。
“怎么了？你还想在这里来发威，打杀本宫的宫人？”谢贵妃生气地吼了起来。
她将这几天被皇上冷待的委屈、痛苦、怨恨，早产时的害怕和绝望，全发泄到了林娴春的身上。
她认为：
我早产就是因为你林娴春杀了施氏引起。
我是皇上的贵妃，也是你太子妃的长辈。
身为长辈，怎么骂你，你都要受着！
何听雨吓得紧紧拉着林娴春的衣衫。
文嬷嬷见贵妃冲着太子妃大发脾气耍威风。
文氏的一双老眼扫向欢畅宫的掌事艺嬷嬷。
艺氏低着头，也不上前劝说贵妃，黑厚的嘴唇还一翻一翻，悄悄嘀咕，像是猪嘴在拱食一般。
文嬷嬷暗哼，“怪不得贵妃行事越来越离谱，用了这样的管事嬷嬷。”
一个嫔妃想在皇宫少树敌，过得顺风顺雨，必须要有一个聪慧的嬷嬷相助。
这个嬷嬷是主人的眼、嘴、耳朵，在外广为结交宫人，还要机灵的打圆场，在关键的时候提点主人。
这样做，是让主人少得罪人，也是为自己积点福气。
在皇宫这个地方，再高品级的人，甚至是皇上和皇后，不到死了进棺材那一天，不知道自己会是怎样的下场。
像以前废皇后的掌事嬷嬷，受了主人的连累，被处死。
她死前得了文嬷嬷的承诺，“服毒，给你一口棺木。”
这是受了主人的连累，被处死的宫人，最好的死法和下场。
废皇后的掌事嬷嬷就是一直会做人，处处给几大宫的掌事嬷嬷留面子，才得了身有全尸，不至于被一张破席子卷了，扔到荒山野狗啃食。
贵妃越说越来劲，伸出手来指着林娴春，继续出言教训：“太子妃你应该……”
文嬷嬷上前打断她的话，高声道：“贵妃娘娘生了皇子有功，好好养身。太子妃有不好的地方，有太后指教。若是贵妃认为太子妃有错，大可向陛下告发。”
文嬷嬷不客气指出道：“贵妃娘娘，您得了皇子后的第一箭，开弓射杀自己人。只会让仇者快，亲者痛。”
谢贵妃被说得瞠目结舌，惊愕地看着文嬷嬷。
她没看见太后的掌事嬷嬷文氏跟在太子妃的身后，她的宫人也没有禀报。
贵妃绯红着脸颊，双手比划了一下，笑着道：“本宫给文嬷嬷见礼。”
文氏站着没动，受了礼，她又道：“贵妃娘娘养好身体，再多给陛下生几个可爱的皇子。太子妃对待养在太后处的十二皇子像亲兄弟，对十三皇子也会像亲兄弟，以后对贵妃的所有孩子都会像亲兄弟。”
贵妃单纯，她根本听不懂这些话里话外的意思。
她笑道：“文嬷嬷说的是。”
“太子妃，请回，您怀着身子站久了累。”文嬷嬷恭敬地伸出手，扶着林娴春往外走。
何听雨蹲下行礼，“娘娘，下官告辞。”
文氏低声劝，“太子妃别生气，皇太孙才最重要。”
“嗯，知道了。”林娴春听劝说，平息了胸中的怒火。
她轻声安排，“查一下，是谁在贵妃面前说施氏被剖腹惨死的话，我想是那人是故意吓得她早产。”
“交给老奴。”文嬷嬷道。
这件事，不只是太子妃要查，太后娘娘也会查清楚。
谢贵妃目送文嬷嬷扶着林娴春往外走，她在心中想，“太后对太子妃真好，将文氏赏给了太子妃。”
艺嬷嬷上前伺候谢贵妃躺下，翻着一张黑猪嘴解说起文氏的话，“娘娘，那个文嬷嬷拿我们十三皇子比十二皇子，她没安好心。”
“怎么了？”贵妃想了一下，并不觉得文嬷嬷的话有什么问题。
太子妃把皇上生的皇子当成弟弟，这是应该的事。
艺氏坐在床沿，眨巴眼，翻着黑色的厚嘴唇道：“十二皇子的娘被处死，娘家人被灭了族。哎哟娘娘，您太善良了，她们就是盼您不得好呀。”
“什么？”贵妃惊讶了一会，细细想来，好像是这样。
这个艺嬷嬷本是欢畅宫的三等宫女，因会说好听的话哄贵妃欢喜，被贵妃提来做了掌事嬷嬷。
以前皇上专门给贵妃安排有一位冷嬷嬷，知书达理能干机灵，就是为人刻板，凡事不能出一点错。
冷氏出自皇上的乾清宫，行事极为有章法。
她本不愿意来，还是皇上说：“看朕的面子，你去调教一下贵妃，过一年就回来。”
冷氏才来做了贵妃的掌事嬷嬷。
贵妃但凡对皇上有一点不守礼，冷嬷嬷会提点说：“娘娘，陛下宠您时，您不守礼没事，要是不宠您时，这些小事就成了大罪。”
冷氏对贵妃事事规劝，想让贵妃变聪明，不被人糊弄。
规劝人的话本来就不中听，何况是一位老奴说这样的话，让贵妃听在耳里很不满。
“什么叫不宠我？陛下能不宠我吗？会不宠我吗？”贵妃很生气，背着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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