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话赶话的已经瞒不过去了,孙守义也只得选择承认。
“唉,原本这件事我就不想告诉你,如今的发丘可谓是穷凶极恶,以前只是下墓倒斗,现在却是杀人越货无法无天。你若不随我回塔城,这事我都打算报官解决,拼得流放千里,我也绝不能容发丘一脉如此传承。偏偏你也被牵扯到此事之中,我若报官,你必然也同我一个下场。”
王雨燕这才明白孙守义的良苦用心,并且看得出他心意已决,必然是要与当代的发丘中郎将一决生死的,劝说无益,那么也唯有兄妹二人齐齐上阵与那发丘一脉较量一番。
至此,王雨燕再无他想,唯有将手中攥住的帕子拿了回来,不容分说的解开,见得其中包裹着的正是一枚她再也熟悉不过的摸金符。
“妹子你这是……”
王雨燕拈起那枚摸金符,笑眯眯的看着孙守义,道:“大哥,既然你已经决定要跟发丘一决高下,我们摸金四门同气连枝,我若不知道便罢,既是知道了,自然是要陪着哥哥走一趟的。”
“哎呀,妹子,这事儿你不要掺合,你先把赵家的摸金符给我,我看看究竟,然后再跟我那程家兄弟说清楚个中缘由,看看他是否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王雨燕倒是将帕子和摸金符一并交给了孙守义,但同样态度坚决:“大哥你不要多讲了,我反正就是这么一句话,既然我已经知道了你的打算,就断然不可能看到你一个人只身赴险,无论如何,我们兄妹二人都是一同进退。你跟程家哥哥讲也好,不讲也无所谓,你想撇下我自己去找发丘,除非你把我的手脚都打断的滴。”
孙守义接过那方帕子,叹了口气,拈起摸金符,一手抓住爪尖,另一手捏住上边的银鞘,手指微微发力,就将那穿山甲的爪子从银鞘中拔了出来。
随之而出的,还有一张两分宽的细长纸条,看来是卷在爪子上,塞进了银鞘之中的。
展开那张字条,孙守义一看之下,顿时了然。
王雨燕站起身走到孙守义的身后,一眼瞥见了那字条上的字。
“红玉小馆后院假山,拆顶推山,切切。”
虽然并没有说明这个秘密到底牵扯到多少财富,但是,却已经充分的说明了地点以及寻找财富的方式。
“这红玉小馆……唔,原来玉姐名唤红玉,这红玉小馆想来是她从前的勾栏,只是她早已从良,现如今要去哪里找那红玉小馆?”
王雨燕低声说着,仿若自言自语,又仿佛是在询问孙守义。
可孙守义却是早就知道早年的红玉小馆现在已经改名翠玉小馆,他可不像王雨燕,他在回塔城之前就知道了玉姐的存在,甚至早已知道玉姐已经从良,否则又怎么会让王雨燕去雨前楼门前留下印记?
玉姐叫做红玉这件事,他自然也是早就知道,他住在程家的时候,曾经偷偷溜出去过两回,便是去打听当初的红玉小馆现在是个什么所在,是以早就知道翠玉小馆。
只是没有这枚摸金符里的字条,孙守义总不可能把翠玉小馆翻个底朝天,即便是发丘中郎将带着力士也只能伪装成演双簧的才能勉强进入翠玉小馆,最终还是靠了强人的手段,意图将翠玉小馆的人全部控制住再来仔细寻找机关所在。如果当初的红玉小馆如今是荒废的院子,孙守义只怕回来第二天就会摸进去好好寻找一番了,就算没有字条指点,他认为凭借自己摸金一脉的十六天卦也定然能看出个子丑寅卯来。
“红玉,你好好的呆在家中,我去去便来。”孙守义一边从怀中掏出火折子,晃着了之后将字条烧成灰烬,一边将那枚摸金符恢复成原样,对王雨燕说。
王雨燕又怎么可能答应,她知道孙守义这趟出去肯定就是要直奔当年的红玉小馆,她连忙一把拉住孙守义的胳膊,道:“大哥,想丢下我独自行事,那可不成。你忘了我们的祖训么?摸金校尉,合则生分则死,虽说我们已经不可能凑齐四家,但多我一个总比你一个人强。我的武艺可是不在你之下,想来我兄妹二人联手,发丘一脉那些庄稼把式的力士根本不值一提。”
孙守义盯着王雨燕的眼睛,颇有些为难的问:“你非去不可?”
“是,非去不可。”
“若是一去便回不了头呢?”
“那便勇往直前。”
“唉……你这傻丫头哦!”孙守义长长的叹着气,站起身来,将赵家的摸金符贴身放好,又看了看王雨燕,不得已道:“好吧,既然你如此坚持,那么我们兄妹二人便去会一会那发丘门人。”
王雨燕眨巴眨巴眼睛,问:“大哥知道他们住在何处?”
孙守义点点头,说:“前二日已经打探得出,距离我们此处不远。”
“既是早就知道那帮人躲在哪里,大哥为何不早去找他们,而非要等到我拿到这赵家的摸金符?”
“唯有知道摸金符中藏着的地址和手段,才能彻底打消那位天官的念想。否则去了,就只剩下一场厮杀而已。妹子,你觉得,在这塔城之中,我和发丘门人动起手来,锦衣卫会不会坐视不理?我当然还是希望发丘知难而退,等到他们离开塔城之后,再想办法对付他们。”
孙守义这么说,倒是也在理,的确,发丘那边肯定认定只有他们知道那个秘密所在的位置,并且他们大概率还并不知道要如何才能顺利且安全的得到那些财富,那么孙守义知道了一切之后,只需要过去告诉他们,摸金四人已经下过墓穴,取走了所有财物,虽然这会令发丘一脉对摸金一脉更加的恨之入骨,但至少他们也就只能选择罢手了,没必要冒着风险下去一个已经空了的墓葬。
当即站起身来,王雨燕直奔大门而去,孙守义在她身后亦步亦趋。
双手刚刚搭在门闩上,王雨燕只觉得后脖颈子突然一疼,随即眼前一片漆黑,身子软软的歪倒了下去。
临昏厥之前,王雨燕甚至连半点声音都来不及发出,脑子里最后的意识是又被孙守义算计了。
孙守义扶住王雨燕的身体,将其横抱在怀中,送进了她的房间里。
找来绳索,孙守义将王雨燕的双手绑在床头,双脚绑在床尾,一切停当之后,他看着昏迷不醒的王雨燕,轻声道:“妹子,这件事你甚至都不该知道,就更加不该掺合了。发丘素来狡诈,又岂是我区区只言片语便可令其相信我们已经取走所有的宝贝的?他除非见到我们摸金四家人全都站在他面前,他才有可能相信一二。我没打算让他们相信任何事情,我必须拿到摸金符,获悉其中的秘密,只是为了将这一切告知煜之,好让他带着官府的人将翠玉小馆中的墓葬护好,唯有如此,发丘一脉那帮家伙,才有可能彻底死心,这墓中的宝贝无论有多少,他们也绝对不可能取走半分了。”
说罢,孙守义又叹了口气,返身离开了自己的家宅。
走出了胡同,上了大街之后,孙守义直奔县衙的方向而去,他首先要把这件事告诉程煜,然后让程煜带人把翠玉小馆围住,至于他是让县衙自己解决,还是找来锦衣卫一同行事,那就是他该考虑的了。
到了县衙门口,孙守义虽然还是有些怵这衙门口,毕竟早几年也是被通缉过的人,但他还是硬着头皮朝着县衙的台阶走去。
门口守着的两名皂隶看到有人过来,手中的水火棍各自推向前方,形成了一个x字。
“来者何人,有什么事情?”
孙守义抱拳拱手,说:“二位差官好,我叫做孙守义,是你们捕头程煜的发小大哥,我找他有些事情,还劳烦通报一声。”
两人一听,自然也听说过前几日程煜曾经请了半天的假,为的就是出城去接自己的总角大哥,他们都知道孙守义的名字,于是态度立刻就缓和了下来。
“原来是孙大哥啊,程头儿午间倒是回过一趟衙门,但很快又出去了。前几日,县里出了件大案子,这几日程头儿跟他手下的那班兄弟都在街上寻访呢。”
孙守义也想到过这样的结果,当下一拱手,道:“我有些急事要寻他,可能就与他正在查的命案有些关联,如果他回来了,还劳烦二位差官告知他一声,就说让他立刻带人把翠玉小馆围护起来,那里可能会徒生祸端。我这就去街上寻他,只希望能早点儿找到他。”
那两名皂隶一听,与命案有关,那还得了?
两人一对眼神,其中一人开口道:“若是与命案有关,那么孙大哥你还是暂且留步,这样,我进去禀告一下我们县尊,还是等他老人家做定夺吧。或许,县尊会知道程头儿今天在哪一片寻访,也好过孙大哥你满大街的瞎逛找不着人。”
孙守义点点头,他也知道程煜跟知县以及县丞关系都很好,想必应该都不会太难讲话,不至于扣住自己。
说话的那名皂隶转身朝着县衙里头跑去,而另一名皂隶则是客客气气的把孙守义请进了县衙的大门,站在大堂前的空地上等待着。
不大会子工夫,之前那名皂隶领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孙守义知道塔城县衙的知县是个快要致仕的老头儿,那么来的这个人显然就是塔城县衙的二当家庞县丞了。
急忙迎上两步,孙守义撩开前襟就想要跪倒下去,庞县丞却是也抢前一步,双手托住了孙守义,道:“事急从权,不必多礼。”
孙守义也不做那些虚头巴脑的事情,双手抱拳,施了一礼,说:“敢问您可是县丞老爷?”
庞县丞点点头,先挥手驱散了那两名皂隶,拉着孙守义进了县衙大堂。
站定之后。庞县丞说:“你便是煜之的那位发小的大哥吧,听刚才报说你有命案相关的线索?”
“不敢确定一定是线索,但某总觉得这件事与凶手有关。”
“哦?快快说来。”
于是乎,孙守义把翠玉小馆的事情对庞县丞一说,庞县丞听罢,皱紧了眉头,不住的打量孙守义。
“你是如何知晓此事的?”
孙守义知道,这是自己绕不过去的关节,于是老老实实的回答说:“不敢欺瞒县丞老爷,罪民祖上其实是汉末曹操麾下的军士,曾经帮着曹操盗墓以充军资,到了某爹爹这一代,他表示行此勾当有违天和,且大逆不道,是以严令禁止罪民再从事倒斗之行。想必县丞老爷也知道,某前些年因为牵涉到一桩盗墓的案子里,曾经被朝廷下文缉拿,去年承蒙天恩,得了大赦,才敢回到塔城。罪民虽然一向听从爹爹的教诲,绝不敢再做那刨坟掘墓的勾当,但在江湖上这些年,也的确见过不少这类人等。前几日回到塔城之后,罪民便瞧见了此道中人,此间详细,说来话长,那人也是汉末曹操麾下的军士,和我们祖上不同,他们唤作发丘中郎将,算起来还是我们的上级。只不过后来魏国被司马取而代之,我们这些人也就流落江湖,却不想在这塔城见到那一脉的后人踪迹。发丘一脉所经之处,必有所图,尤其是某又从一脉同出之人的口中获悉塔城就有这么个大墓,发丘那帮人定然是冲着这处大墓而来。某也是刚刚得到线索,方才知晓那座大墓正在城中勾栏小巷里的翠玉小馆后院。罪民不敢怠慢,连忙来衙门告知。发丘的门人定然是冲着翠玉小馆而来,只要守住了翠玉小馆,他们便再也无计可施。”
庞县丞点了点头,又问:“可你说这与命案有关,又是何解?”
“我听我那兄弟提到过,死去的那两人,身上有些痕迹,他也是知道我对江湖上的事情比较了解,才会找我问询。我听煜之一说,便知道死去的那两人皆是湖南土夫子,他们必然是遭遇了同行才会被杀之灭口,而最有可能做这些事的,便是那发丘门人。”
庞县丞轻捻颌下短须,频频颔首道:“原来那二人的身份,煜之是得了你的指点。如此甚好。只是,孙守义啊,你可知道,你如此来报,势必脱不了干系?”
孙守义叹了口气,说:“虽然罪民谨守对爹爹的承诺,从未行那倒斗的勾当,但毕竟祖上这千年来也是造了不少孽,如今报应在某身上,也是应当。只要能阻止发丘那些人再行错事,该打打,该罚罚,哪怕因此被流放,某也认了。”
庞县丞微笑颔首,道:“倒是个有担当之人,难怪煜之力保他的大哥绝不会行差踏错。但是此事兹事体大,你又已经来到了县衙,我暂且是不能放你归去的。”
孙守义面露苦色,抱拳道:“既然来了,就已经想到这样的结果,孙守义任凭县丞老爷发落。”
“说发落有些过了,你这事,总归是善举,而且只要你真的如你所言,并未再行错事,你祖上的那些事,也俱是皆无实证,我们衙门也不会过分追究。只是你这事,说于我听了也便罢了,千万不可再对其他人言及。至于之后要怎么分说,待我和你那兄弟煜之商讨之后,再告知与你。你既是发现了贼人踪迹,那么想必也知道贼人的落脚之处?”
孙守义心中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知道这是庞县丞在帮他开脱,心中感念,急忙点头说:“见到那些人之后,某便私下跟踪,的确知道他们的下落。”
“如此甚好,你且随我来。”庞县丞说罢,一甩袍袖,抢先出了县衙大堂。
站在院中,庞县丞喊道:“来人呐。”
很快,两旁班房里的皂隶们纷纷跑了出来。
“今日县衙人少,只留门口二人,其余人等,皆随我前来。路上若有见到快班以及壮班之人,传我的话,都随我去拿人。”
虽然那些皂隶们很快就集中起来,可是孙守义听了却是暗暗皱眉,心道这又没有证据,就这么去抓人么?
他毕竟只是个普通百姓,哪里知道这些官差办案,虽然最终定罪也需要真凭实据,但拿人回来问话,又何须这些繁文缛节?这还只是官差,若是交给锦衣卫去办,只怕更如凶狠虎豹。
带着十余名皂隶,庞县丞骑在驴上,孙守义自然是跑在最前头带路,一行人出了衙门,直奔城东而去。
路上果然遇到不少还在做着排查工作的捕快和壮班衙役,自然是一并喊过,等走到发丘中郎将等人藏匿的那条巷子口的时候,人数已经悄然扩大到四十左右。
塔城的百姓也是从未见过县衙如此浩荡的声势,这里毕竟是一座二十年都没有大案的县城,今天陡然看到这么多的官差跟着县丞老爷去办案,不禁觉得新奇无比,纷纷与相熟的衙役们打着招呼,好事者甚至都开始打听究竟发生了什么了。
不过那些衙役自然是不敢跟那些人说什么闲话,但尾随他们的百姓却是越来越多,谁都没见过这种阵仗,是以好奇心作祟,都想看个第一时间的热闹。
孙守义暗暗皱眉,这人多眼杂的容易出问题,发丘一脉那帮人里,多数倒是没什么战斗力,可那十几名力士,却绝不是普通百姓所能抵挡。
“县丞老爷,您还是发句话,让百姓散去吧。那伙人里,有大约十余人乃是强人,手底下颇为扎实,这百姓去了,容易伤及无辜。”
庞县丞一听,也觉得有理,是以拉住驴子,半转身看着身后已经浩浩荡荡跟过来近百名城中百姓,也不禁把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
“你们都跟在后头作甚?衙门办案,闲杂人等俱皆散去,再有胆敢跟随着,以同案罪论处。”
庞县丞这话说的严厉,但主要是因为他知道,如果好言相劝,这些人明着不跟,但背地里保不齐还是远远的跟着。唯有把话说的彻底无情,才能让这些人彻底打消跟着的念头。
而事实情况也是果不其然,一听到会以同案罪论处,那帮百姓自然不敢为了看个热闹把自己搭进去,纷纷散去。
庞县丞这才又带着众衙役,进了孙守义指的那条巷子,巷子口处,自然也留下四名皂隶,负责不让闲杂人等进入这条死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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