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枫扶着周伯坐下，转身，一片一片拾掇起地上的碎瓷片。
酒液浸透泥土，散发出酸涩气味，像极了这乱世里小人物的命。
“周伯，您放心，这事不会就这么算了。”
他将最后一片瓷片扔进墙角，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周伯浑浊的眼睛望着他，叹了口气：
“后生，别傻了。全小六背后有丐帮撑腰，又勾连着府衙的人。咱们这些乞丐，能活着就不错了。”
李枫没再说话。他叠好那身青色劲装，换上面上的乞丐麻衣，将草裙丢在一旁。
走到院中，望着残阳下破败的院墙，他心中已有了计较。
当夜，月上中天。
李枫悄悄离开周伯的院落，身形如鬼魅，穿梭在扬州城的街巷里。避开巡逻的白莲教教众，凭着记忆，他找到了城南挂着 “济世堂” 牌匾的药铺 —— 白莲教在扬州的秘密联络点。
轻叩后门三下，指节又敲出一串奇特节奏。这是白莲教高层才知晓的暗号。
片刻后，门开了条缝。一个戴毡帽的汉子探出头：“谁？”
“圣驾亲临，还不迎驾？” 李枫压低声音，说出只有他和几位核心长老才知道的暗语。
汉子浑身一震，慌忙拉开门：“属下参见圣王！”
李枫闪身入内。药铺后院早已熄灯。汉子引着他穿过库房，掀开一块石板，露出通往地下的阶梯。
“扬州分坛坛主柳无邪何在？” 李枫边走边问。
他登上圣王之位后，在原有莲生、莲落、莲华三坛基础上，于占领区每州增设坛主。
这些坛主多出自黑风军潜伏之人，对他忠诚无比。他们既为白莲教寻找苗子，也监察占领区内百官之行。
“坛主正在前厅议事，属下这就去通报。”
“不必了。” 李枫摆摆手，“带我去见他。另外，召集分坛所有执法堂弟子。”
地下密室，灯火通明。
扬州分坛坛主柳无邪是个络腮胡壮汉，见李枫一身乞丐装扮，先是一愣，随即激动跪地：
“属下不知圣王驾临，死罪死罪！”
一年了，他终于再次见到李枫。正是这个男人，带领他们这些江湖草莽，走上了称霸天下之路。
“起来吧。”
李枫坐在主位，目光扫过在场教众，“本王问你们，扬州丐帮分舵舵主全小六，横行霸道，欺压百姓，勾结官吏，你们可知晓？”
柳无邪面露难色：“属下知晓。只是全小六背后有丐帮撑腰，我等不便轻易动他。”
李枫冷笑：“那就是该让他在我白莲教的地盘上作威作福？”
他将周伯之子的事一说，坛主脸色骤变：“属下失职！”
“不仅是失职。” 李枫站起身，沉声说道：
“本王微服私访，所见所闻触目惊心！扬州之地，宵小横行，百姓怨声载道。长此以往，民心尽失，何谈大业？”
密室里鸦雀无声，众人皆低头不语。
“传我令！” 李枫声音陡然提高，“执法堂即刻出动，将全小六及其党羽一网打尽！查抄其家产，凡与其勾结的官吏，一并拿下！”
“是！” 柳无邪轰然应诺。
“另外……” 李枫补充道，“善待周伯，每月给他二两白银。”
半个时辰后，扬州城响起一阵骚动。数百名身着白色教服的白莲教执法弟子涌入街巷，直扑丐帮分舵。
全小六正在分舵内饮酒作乐，忽闻外面喊杀声四起。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破门而入的执法弟子按倒在地。他那些平日里作威作福的手下，要么被当场斩杀，要么束手就擒。
天快亮时，全小六勾结官吏、欺压百姓的罪证一一查清。
白莲教在扬州城中心广场设了法场，将全小六等人当众处决。消息传开，扬州百姓无不拍手称快。
第二天下午，李枫端着破碗来到周伯的小院。
周伯正坐在门槛上晒太阳，手里摩挲着一块半旧的玉佩 —— 那是他早夭儿子留下的唯一念想。
听见脚步声，他浑浊的眼睛抬了抬。见是李枫，嘴角扯出一丝苦笑：“后生，别往心里去，全小六那种人……”
话没说完，院外走进两个身着白色教服的汉子。他们捧着木盒，对周伯躬身行礼：
“老人家，这是坛主吩咐送来的二两白银。往后每月初一，都会有人送到您手上。”
周伯手里的玉佩 “啪嗒” 掉在地上。他瞪圆了眼睛看着木盒，又猛地转头看向李枫，嘴唇哆嗦着：“你…… 你是……”
李枫捡起玉佩递还给他，轻声道：
“周伯别误会。我有个朋友在白莲教任职，我去向他揭露了全小六的恶行。” 他顿了顿，望着院外渐起的炊烟，“至于全小六，天亮时已在广场伏法。那些跟他勾结的官吏，也一并收押了。”
周伯突然老泪纵横。活了大半辈子，见惯了弱肉强食，他从未想过，像他们这样的蝼蚁，有朝一日也能挺直腰杆。
他颤抖着抓住李枫的手，掌心老茧硌得人生疼：“好…… 好啊……”
李枫扶起他，将木盒塞进他怀里：“这些银钱您留着买些米粮，好好过日子。” 说罢，他拿出今日讨来的馒头，分给周伯一个。
周伯攥着那二两白银，手还在不住颤抖。他望着李枫年轻的脸庞，见他眉眼间虽沾着灰泥，却掩不住一身挺拔骨相，忽然想起前几日在街角听来的闲话。
“后生……” 他抹了把眼角的泪，声音带着几分沙哑的恳切，“我前日听隔壁巷的王二说，欧阳学士的府邸正在招小厮。那欧阳大人是出了名的宽厚，府里的下人每月能领三百文月钱，还管三顿饭食呢。”
李枫刚咬下一口馒头，闻言动作微顿。他知道周伯说的欧阳修 —— 那位以诗文名动天下的学士，乃是神宗年间的老臣，辞官后便隐退扬州。
“您是说，让我去欧阳府当差？” 李枫语气里带着些笑意。
“是啊是啊……” 周伯急忙点头，浑浊的眼睛里燃起几分光亮，“你年轻力壮，去府里做个洒扫小厮，也强过在街头讨饭。全小六虽死了，可这世道终究是豺狼多，你总不能一辈子当乞丐……”
他越说越急，枯瘦的手指紧紧攥着李枫的袖口，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我这就去托王二帮你递个话。欧阳府的管事是他远房表亲，或许能通融一二……”
李枫看着老人激动得泛红的眼眶，心中微动。周伯这份不带半分功利的关怀，倒让他想起了前世的父母。
“统子，我去欧阳府当小厮，可行？” 他询问道。系统让自己当乞丐磨炼心境，如今想去当小厮，这事还是得征求系统意见。
“当然可以。但宿主切记，莫要轻易动武，更不能沉沦于杀戮之中！” 系统提醒道。
李枫点了点头。他已经明白如何磨炼心境，无非是忍！忍！忍！
去体验众生的不易，达到上善若水的心态。
这便是雷之大道 —— 于无声处积蓄，于雷霆时迸发，方能在混沌世间涤荡污浊，亦能如春雨般滋养众生，刚柔并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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