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浩大口吞咽着口水，用来滋润干涩的喉咙。最后抓了雪胡乱塞进口中，寒冷之气入了热身，立刻呛得剧烈咳嗽起来。
两个人的身边一片腥风血雨。
他们就这样对视着，像是两个领地的狼王，在争夺一片广袤之地的拥有权。
天色已经大亮。两军交战，已经从午夜时分，鏖战到了白日。
就在这个时候，有一骑狄国士兵，锐不可当而来。
就在白归一心中一跳，大有不祥之兆之时，那个为首的探子用狄国语说着什么，似乎是军情。因为白归一看到崔浩的脸色立刻变了。
他怒不可遏，气得浑身颤抖，立刻翻身上马，重整旗鼓。有传令兵吹响了号角，然后狄国士兵就不再恋战，纷纷撤退。
有一些被缠住的，脱身不得，左右摇摆间被对方钻了空子，立刻命丧当场。
崔浩心急火燎，只片刻就带着一群残兵败将，仓皇北去。
黎刚带人追了片刻，来到白归一身边，请示道，“主上，还追吗？”
“穷寇……莫追。”白归一平复着心绪，断断续续道，“让兄弟们歇一会儿，然后整理战场，清点人数。”
“是。”
黎刚看了看左右，又问，“那群蛮子们的马怎么办？”
“完好无损的留着配种。活不了的宰了给兄弟们开开荤。”
黎刚得令，领人去了。
此时，阳光终于从厚重的云层里面颤颤巍巍探出了头。
他们，终于绝境逢生——
白归一抬头，近处，兰重火领着兰亭和军医们在忙碌，远处的城楼上，苏明伦对着他，点了点头。
白归一露出一个沉重又安慰的笑，然后丢下手中的剑，一屁股坐地上。他看着东方的天空，直到日上中天。
白归一回到房间，卸甲后倒头就睡。一直睡到了次日一早，没人叫他，他是自己醒的。
醒来的时候，外堂里坐了一圈军中将领，正在商讨军情。
看到他来，苏明伦立刻将文书递给了他。
白归一仔细看了看，上面是双方的伤亡情况。
这一次，崔浩兵分两路，一路七万兵马，前来声东击西，牵制兵力。另一路三万兵力，意图在西宁卫北面的粮仓。
好在这个如意算盘打的不响，立刻被人觉察了。王莽子一万士兵，暗中布下请君入瓮局，只等对方上钩，就神不知鬼不觉关门打狗。那里，己方倒是伤亡不多。
可是另一部分折损厉害，死亡两万有余，还有三万多的伤兵。
不过狄国这次也没讨到好处，带来的十万兵力伤亡过半，剩下的仓惶逃窜的，不足四万。
还有五千来人的俘虏。
白归一看的有些心情沉重。其他人看他没有说话，也都没有出声打扰，纷纷退了出去。
片刻后，兰重火来了，像是有事商讨，一看到他人先愣了，“怎么脸色这般不好，可是身上有伤？”
说着在他身上摸索起来。
摸到手臂上时，白归一才感觉到疼。兰重火知道他真是伤到了，于是拿来伤药给他包扎。
他一边忙碌，一边道，“这一次我们虽然惨胜，可是伤兵太多，医药方面就有些捉襟见肘了。”
“那你还浪费这么珍贵的药做什么？留给伤重的兄弟们吧。”
“这一点儿够做什么？我们缺的可不是这——”话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了什么，立刻住了口，手上也不自知握紧了白归一的手臂。
白归一疼的龇牙咧嘴，兰重火却视而不见，他脸上是一种狂喜又克制的表情。言语因了情绪的剧烈起伏也有些颤抖，“我突然想起你以前说过的一件事。”
白归一在抽他的手，他可不想再继续被兰重火荼毒，一边敷衍道，“什么事——啊！”
兰重火死死捏住白归一的胳膊，都捏到伤口了也犹然未觉，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人变得十分惊喜交加，“你还记不记得你曾经说过用燃魂术驱动灵汐术，可以不用自身的灵力，而直接让伤口痊愈。”
白归一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却有些不敢确定，“这就是我当初胡诌的，不一定——”
“我们总该一试。”
白归一心思也活络起来，“普通的玄门术法运用的都是自身的灵力，所以有血尽灵枯的危险。可是我们白纸门的燃魂术的真谛就是借力打力。
“灵力是力，戾气也是力，若是将灵力和戾气比作木柴，把燃魂术当作火，那么，木柴有多少，火就可以燃烧多久。而火能够燃烧得越久，灵汐术就能够治疗得人越多。”
这话说到最后更是拨云见日般明朗。
真是此法可行，那么，他们还用药做什么？
真是此法可行，那么，那些得了重伤垂死挣扎的伤兵，也就有了指望。
这样就能跳出灵汐术折寿这一个怪圈，让这个被弥补了短板的玄门术法威力大增，所向披靡。
两个人一想到这里就像是发现了一座金山一样，欣喜若狂。
白归一担心此事进展不顺，或是自己期待太高，于是道，“我们先别高兴这么早，今日我去外面一趟，先炼制几个乾坤子，然后就把燃魂术教给你。看看我们这个推测究竟是否可行。你先莫对他人提起，我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兰重火也觉得八字还没一撇的事不便被人知晓，万一只是空欢喜一场呢？多伤人心。于是在苏明伦那里也绝口不提。
接下来的几日里，两个人身体力行，开始研究起来。只是虽然兰重火不费功夫就学会了白纸门的三大绝学之一的燃魂术，可是这一件事还陷入了困局。
眼见越来越多的伤兵垂死挣扎后一命呜呼，白归一看的无比于心不忍。
兰重火也是心灰意冷，“这件事逻辑上是可行的，就是每一次灵汐术都像是后力不足一样，只能支撑片刻。”
“看来我们还没有找到症结所在。”
“那怎么办？就这么算了？”
“当然不可能。”白归一不信命不信邪，自始至终都有一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信念。他沉吟道，“是不是你一个人的灵力不足以支撑这两种能量的巨大消耗？”
“也不能这么说。”兰重火同样疑惑，“不过我在施展这两种法术的时候确实有些心神不稳，念力不坚。”
“以前，我与孟尝在一起行侠仗义的时候，都是他使用燃魂术，我施展玄门术法。他做为我的助攻，我们之间配合默契，倒也没有出现过你说的这种情况。”
“哟，这是想起老相好来了？幸好你家苏星河不在。他若是听到这话非气死不可。”
“什么老相好，和你一样都是过命的兄弟，几十年的情分。怎么在你眼里是个人都和我有一腿吗？”
“你敢吗？借你天大的胆子，你也不敢。”兰重火翻了翻白眼，“你一生气就马不停蹄从苏星河身边离开，恨不得跑上十万八千里才解气。却不知道你跑的越远，滚回去的路也越远。”
白归一神色一促，他不得不承认兰重火这话在某种程度上还是很中肯的。他的情爱之路始终不顺，可每一次都是走半步，回头两步。
说到底，还是爱的太过深切，所以哪怕有一千个分开的理由，他还是能够说服自己找到一千零一个复合的借口。
也恨自己反复无常，可是又无力改变。
白归一不想继续和感情有关的话题，只好言归正传，“明日，我们两个分工合作一次试试看。”
这一次，终于苦心人天不负。灵汐术在燃魂术的加持下威力大增，不足一盏茶的时间，一个受了重伤的士兵就能痊愈如初。
莫说两个人欣喜若狂，就是那些士兵们更是将兰重火这个军医奉若神明。
只是兰氏的灵汐术对人的灵力修为有严格的要求，哪怕兰重火肯教给他人，他人也学不来。此事只好全权由他自己一人负责。
每一天都要忙碌十个时辰。虽然不是体力劳动，可是这种依靠念力的医术也异常耗费心神。每日三餐都来不及吃，只好临睡前胡乱吃两口。
如此大半个月以后，军中的伤员终于大好，只剩下一些轻伤的在静养。
白归一记挂着敦煌的粮草一事，在二十五那一日，再次来到了阳关镇。兰重火依旧跟了。
原本白归一是不同意他跟着的，前一段的辛苦和劳累他自然看到了眼里，想让他趁此机会休息几天。
兰重火道，“你若是真对我好，赶紧请我吃一顿大餐，犒劳一下我被亏待几个月的肠胃。”
如此，白归一还能再说什么，只好来到上一次落脚的客栈。
兰重火担心再遇见那个侯光耀，人一来就躲在楼上的房间，晚饭都是跑堂的伙计端上楼的。
这一次，侯光耀没有亲自前来。一切都进展得出奇顺利。
次日中午，白归一在淬玉楼宴请陈魁那一群人。
席间，宾客尽欢。陈魁却有些心不在焉，几乎都在强颜欢笑。
白归一看出了端倪，于是放了酒盏，“陈魁，这九百两银子到手了，怎么看你心情还不好？”
陈魁叹气，“哎，怎么能好。”
“有什么烦心事，不如和我说一说？”
“这事怎么就不能继续干下去呢？好歹给兄弟们一个安身立命的营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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