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鹃本也不是个多话之人，况且她觉得两人也算不上是熟人，硬要尬聊还不如保持沉默，反正她不觉得尴尬。
但是对方偏偏不让她如意。
兰衡只愣怔了一会儿，很快就恢复如常，笑呵呵地从座椅下方拉出一个食盒。
“这么早起来，想必你也没用早饭吧，一会到了山上，人多且杂，不如趁路上时间长，先吃一点垫垫肚子。”
说着从食盒里拿出来两盘点心和一壶热茶，都是在车上方便食用的东西。
紫鹃想想也是，毕竟去了是要干活的，总要先吃饱嘛。
于是也不和他客气，笑着回道：“还是兰二少爷考虑得周到，那我就不客气了。”
兰衡就喜欢她这股爽快劲儿，感觉和他之前认识的所有女子都不一样。
“大家都这么熟了，就别兰二少爷、兰二少爷的叫我了，显得生分，我都叫你紫鹃了，你就叫我兰衡吧。”
刚咬了一口点心的紫鹃差点噎住，谁和你熟啊，你也太自来熟了吧，咱俩加起来这才第三次见面啊。
虽然作为现代人的紫鹃觉得互相直呼对方名字也没什么，但是现在她毕竟是红楼梦里的紫鹃啊，做事也不能太出格。
她抿了口热茶，等把嘴里这口点心咽下去了方开口道：“兰二少爷随和，但是我不能坏了规矩。”
兰衡虽一向也是不拘小节的性子，但是听到紫鹃这么说也能明白是自己逾矩了，只不过每次听见紫鹃叫自己“兰二少爷”都觉得两人之间很陌生，冷冰冰的，很有距离感，他太不喜欢这种感觉了。
但是他也知道不能为难紫鹃，笑笑说：“是我考虑欠周，那就听你的吧。”
紫鹃点头微笑算是回应，她这会已经一块点心下肚了，这南方的点心就是好吃。
她又拿起一块咬了一口，居然是鲜肉馅的，很像她记忆中家乡的味道，她满意地眯起了眼睛，两三口就把这块点心又吃完了。
兰衡看她吃得像只小松鼠似的，两个腮帮子还一鼓一鼓的，真是太有趣儿了。
他忍不住笑着问道：“这点心可还合胃口？”
紫鹃正捧着茶杯喝茶，她此时心情正好，笑得眉眼弯弯地说：“简直不能更合，很像我家乡的味道。”
“你的家乡是哪里啊？”兰衡很想多了解她一点。
“唔……”紫鹃突然愣住，该怎么说呢？不过兰衡算是一个《红楼梦》的局外人，和他多说一些应该没关系吧。
想到这里，紫鹃不由地放松了戒备，她又抿了口茶，润了润嗓子。
“我的家乡在金陵，我的外祖父是个老中医，从小就爱把我抱到他的中药柜子前面教我认各种草药，所以我的医术都是源自他的教导。
只可惜后来家道中落，在我八岁那年家里实在是过不下去了，正好人牙子来买人，那个婆子之前和我娘认识，告诉她这是金陵贾家要买丫头，这贾家的丫头不仅吃得饱穿得暖，如果干得好了，得了主子的青睐，日子过得不比普通人家的小姐差。
于是我娘就心动了，想着去个好人家，总比在家里饿死了强。然后我就跟着人牙子到了贾府。
也是我运气好，一去了就被分到老祖宗的房里，那里还有几个同龄的小伙伴，日子过得也算开心。
再后来林姑娘来了，老祖宗看她带的人少，就把我给了她。
没想到我们姑娘待我比从小跟着她的人都好，这也算是我的造化了吧。”
紫鹃把自己前世的经历掺杂进来，半真半假地讲给兰衡听，特别是外祖父这一段，是她的亲身经历，如果不是幼年时的这段启蒙，可能她也不会走上学医的道路。
其实在讲述这段往事的时候，紫鹃还是挺轻松的，她本就不是个纠结于过去的人。
从小也是在外祖家长大的她，虽然缺少了父母的疼爱，但是姥姥姥爷把所有的爱都给了她，她也不觉得有什么缺憾。
只不过当事人虽然还没什么，但是听着的人已经觉得心疼了。
兰衡看着面前这位姑娘如此平静地讲述自己的经历，特别是讲到被卖到府里当丫鬟的时候，他都恨不得能找到当时的婆子，把紫鹃买回家。
不对，兰衡转念一想，如果买回家紫鹃岂不是还是要当丫鬟，这和卖到贾府又有什么区别，他应该是把钱给了紫鹃的父母，让他们渡过难关，不要卖儿卖女了。
可是，如果真是那样，他哪里有机会见到并认识她呢，自然也不会有机会和她同乘一辆马车，在这里吃点心谈心。
一时间，兰衡心里已经转过了好几个念头。
紫鹃见他不说话，也不知道这位兰二少爷在想什么，她便也不再多说，一口一口地抿着自己的茶。
兰衡回过神来，又继续问道：“那你这一身的本事就是从你外祖父那里学来的？”
“是的，只不过后来到了贾府，跟了我们姑娘，她的身体也不算好，久病成医嘛，我本来就有点基础，然后又成天帮我们姑娘熬药，慢慢地就懂得越来越多。”
这姑娘可真是聪慧啊，兰衡对紫鹃的好感又增加的几分。
两人就这么断断续续聊着，差不多一个时辰后，终于抵达了大明寺。
此时已经有不少灾民已经在粥棚外等候了。
前一晚住在大明寺的几个小厮也已经开始架锅煮粥，粥棚里热气氤氲，虽然天还未亮，但已然一派热闹的景象。
紫鹃这个工作狂，好久没有参加这种集体活动了，立刻就想参与到这种热火朝天的工作里。
她嫌穿着大氅碍事，直接解开带子准备脱掉。
兰衡看见赶紧把她按住，“山上可比山下冷多了，你这会不觉得，一会儿怕是要冻坏了。”
紫鹃笑着解释道：“等开始干活就不冷了，再说这是我们姑娘的大氅，她就是怕我会冻着才非让我穿的，这里人多事杂，万一再把衣服刮花了就不好了。”
紫鹃这时满脑子都是“勇晴雯病补雀金裘”的画面，她可没有晴雯那个本事。
兰衡还来不及再多说什么，旁边一个小厮过来禀报：“二少爷，草药已经全部准备好了，请您过去看一下吧。”
紫鹃挽起袖子说：“走，我和你去。”
说完就跟着小厮走了，徒留兰衡站在原地苦笑，这姑娘，性子够急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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