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小逼仄的空间里，艾薇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抓住约书亚领口的双手早已变得麻木冷寒，她表情狰狞，热泪和鼻水全部揩在他的西装上。
“对不起……”
肩膀抽动着，艾薇小声道着歉，声音细得连自己都听不清。
“真的很对不起……”
听见艾薇的致歉，约书亚持续着沉默，他愣愣地看着艾薇，眼神在瞬间回去了原来的柔情，里面还掺杂一份惊喜的慌乱。
艾薇用嘴巴吸了几口气，再全部一下的释放出来，连续几次后，她的胸腔格外闷痛。
见约书亚不回复，她的心顿时凉了一半，语气也渐渐狠毒了起来：
“可是我没有男朋友，也没有所谓的情人，我只是喜欢搞暧昧而已，而且满打满算也不过寥寥十几个……”
“所以你在诽谤我，还造我黄谣……约书亚，你自大自负、妄自菲薄，被人欺负了这么多年，你有没有想过这就是你没我受欢迎的原因！”
话音刚落，约书亚转眼黑下了脸色，他的眼神再次变回了令人胆战心寒的冷漠与憎恶，指间发颤。
“好讨厌你……我本来已经有点喜欢你了的，我本来还在利昂领主面前说我爱着你了的……但我现在好讨厌你，比讨厌多里安还要讨厌你……”
艾薇抵着约书亚的胸膛，无力地诉说着心头的痛苦。
事情好像越来越偏离轨道了，艾薇在心里不住地想道。
明明是自己任性，明明是自己先伤害了约书亚的……
认真道歉的话语就在嘴边，可开口却是无端的指责与辱骂，事情不应该变成这样的……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自己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他们会变成这样……
艾薇再次变得眼泪汪汪了起来。
“约书亚……”
“别碰我。”
约书亚冷冷回道，声音沉到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抬起艾薇的肩膀，将她推离了自己，这让艾薇流下的泪水更多了。
还没看见约书亚紧皱的眉头，艾薇就被他蓦然翻了个面。
泪眼婆娑间，她看到了一脸懵圈的众人，顿时撇下了脑袋，声音愈加委屈难受：
“不要……你们不要看我……”
“呵！”约书亚忽然冷笑，声音带了些沙哑。
他拦住艾薇想要转身的动作，强制她面朝众人抬起了泪水横贯的脸庞。
“你不是喜欢别人的关注吗？你不就是恨不得所有人的眼神都黏在你的身上吗？”
他说的没错……艾薇立刻在心里承认。
她就喜欢流眼泪的时候被别人看见，就喜欢矫揉造作的自己被别人心疼。
不仅如此，她喜欢别人对她嘘寒问暖，喜欢别人对她温声细语。
获取别人的关注、获取别人的称赞、获取别人的爱意，怎么不算一种独特的成就呢？她能从这之中获取快感，她早就发现了。
但这都是她精心伪装自己的时候想得到的。
现在她是真的在哭，这是她真正的脆弱，她不想暴露在众人眼前。
事到如今，这不是独特的成就，这是众目睽睽之下的侮辱。
她害怕这样，她只想躲藏……
“我不要！呜呜呜呜我不要……”
艾薇黏黏糊糊地哭喊道，她想转身蹲下，却并不能如常所愿。
约书亚仿佛发了疯，他死死攥住艾薇的手腕，将她狠狠拉上了台阶。
“来啊！让所有人都看着你啊！让所有人都关心你！看着你！注意你啊！”
“让所有人都关心你吧，你也就继续沉溺在你自己的自负里面吧！就像你以前那样！就像你对我做的那样！”
“来啊！小公主！来啊！”
他大力拉扯着艾薇，全然不顾她在台阶上被负伤累累的身体。
“不要！我不要！约书亚！我不要！约书亚！我不要！”
艾薇极力嘶吼着，她万分害怕，双手混乱地拍打着约书亚的脸，用尽全力推阻着他。
“你不是约书亚！你不是约书亚！”
“跟我上去！”
“不要！我不要！”
“约书亚！你冷静一点！”
关键时刻，亚历山大在后方出现，从约书亚手里救回了艾薇。
“呜呜呜呜呜……”
艾薇紧紧扒着亚历山大结实的胸膛，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崩溃大哭。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约书亚……”亚历山大满眼疑问地看着垂头不语的约书亚，语气严厉，“到底是贝尔的药物影响还是你变成了另一个人？你疯了吗？”
“对……我疯了……”
约书亚无力地回道，声音落寞到了极点。
晶莹的泪珠从他的脸庞滑落，他缓缓上前抱住艾薇，两人一起瘫倒在木头台阶上。
“艾薇……艾薇……”
他小声呢喃着，声音宛若蝴蝶一般轻盈。
“我是约书亚，我是你的约书亚……”
“但我不想再当那个，永远站在角落、永远站在黑暗、永远得不到疼爱、永远配不上你、永远在一旁看着你的约书亚了……”
“我想站在你的身边，我想你也能为我骄傲，我也想变得向你一样受欢迎、被疼爱、被喜欢……”
约书亚哑着声音，低头吻了吻艾薇簪在头发上的蓝色羽毛胸针。
他的泪水淌进了艾薇的后背，顺着她的脊背一路向下。
泪水最后凉透、最后渗透、最后散透，只留下一丝水痕，和蔓入骨髓的羁绊。
“接下来！让我们有请另一位冠军候选人！”
这时，主持人的声音盖过了所有孤寂，点燃了空气中的尴尬与焦灼。
“热烈欢迎！约书亚·威廉姆斯先生！”
主持人话音刚落，全场立刻爆发出了一阵热烈的欢呼。
不停有人在喊他的名字，间或几声亲热的“约什”，仿佛凯旋归来的英雄，值得人们为之纪念他的乳名。
“艾薇……”黑暗的台阶中，约书亚恋恋不舍地蹭了蹭艾薇的后脑，语气恳切，“听我唱歌，好吗？”
“不好……”
艾薇把脸深深埋在亚历山大的怀里，呜咽地说道。
“别，这是献给你的……”
约书亚的眼眸暗了暗，他直起身，轻轻拂过艾薇微红的耳廓，转身离去。
一架三角钢琴被推了上来，其中一个工作人员打开支撑的架子，露出了里面的一簇鲜红。
他往里看了一眼，按下深处的黑色按钮，顺手将红色推进了更深。
约书亚已经走上了舞台，灯光照耀着他，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他。
他鞠了个躬，在一片热切的眼神中坐在了钢琴上。
柔软的灯光照在了约书亚的脸上，将他忧郁的面庞倒映在了反光的钢琴琴面上。
底下的观众呼声不断，掌声不停，一片热闹祥和。
许久之后，观众渐渐安静，约书亚抬手，按下白色的琴键，流畅动听的《巴赫c大调前奏曲》的音符就此弹响。
而没人注意的阴暗里，摆放钢琴的工作人员嘴角勾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他缓缓走下了舞台，转身向堆满船只的码头一步步走去。
他的工作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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