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大滚子山上有很多山货，知青们一有空就上去捡，付江也每年晒很多，留着冬天全家当零嘴，再邮一些回新安，给齐美华小姐姐。
前些天时候，齐美华来信，说她与家里人介绍的相亲对象结婚了。
这个世界的法定结婚年龄是，男不得早于20周岁，女不得早于18周岁。
齐美华去年高中毕业后，被她父母花钱找关系，也弄进铁路做售票员。
新郎算是她同事，比齐美华大6岁，是新安铁路的技术员，人很憨厚老实，双方家里都挺满意这门亲事。
齐美华自己也挺满意，字里行间洋溢着幸福，看的付江好羡慕，她也想结婚呢。
“还有两年呢，我倒是不着急，不过等我18，你都23岁了，家里可能会催着要小孩了吧……“
正在劈柴的石铁川听这话，斧子差点没扔出去，哐！一下，力道没掌握好，给下面木墩子劈裂缝了。
付江说完，就被隔壁表姑奶叫走，新安又有信来了。
石铁川深呼吸，搓一把脸，扒拉下头发，手上带下几根发丝……
骚话听多，也应该免疫了，她，她，这小孩讲话就这样，不过脑子的，应该也没别的意思，应该吧……
不是，她到底有没有别的意思啊，啊啊啊啊啊————
付江完全不顾石铁川思虑过重，失眠多梦，甚至有点要脱发，齐美华的这封信，给她带来了个意想不到的消息——于娟死了！
来孟家村的第一年，付江还很好奇关于于娟和老钱家后续的情况，但她在这里生活的太如鱼得水，逐渐把新安的这个仇人忘记了。
关于于娟的事，是这次齐美华写信主动说的，消息来源是她新婚对象的三弟。
这位三弟是新安纺织厂里头的宣传科干事，把这当个大新闻讲给小嫂子听。
齐美华对收养付江的这个阿姨是有印象的，听到这个消息，回家立马写信给付江告诉她。
当初付江把这一家子装神弄鬼的吓唬了好几天，死的死，瘫的瘫，残的残，子女除了最小的钱银宝，全报名去了西疆农场，只剩于娟一个囫囵人。
付江想过她会生活的很痛苦，很崩溃，却没想过她死的这样快。
于娟是死在钱大栓手上的。
付江之前扮鬼，拿板砖砸在钱大栓脚上，这一下给他砸了个粉碎性骨折，后来因为没有好好治疗，落下了残疾。
小儿子也在慌乱中磕了脑袋，不知是受到刺激还是摔坏了，从此整日哭闹，神经兮兮的喊着有鬼有鬼。
于娟忙活完大的忙活小的，白天还要上班，苦不堪言，这还不算，没过几天街道来人，告知她三个孩子要去西疆的消息。
这简直是晴天霹雳，于娟这会儿坐地打滚耍泼妇也不好使，名字已经报上去了，她要是这会儿闹，工作也保不住，搞不好要拉她去pd呢。
一定是付江干的，一定是那个不知是鬼是妖的付江害她，于娟悔不当初，为啥自己要鬼迷心窍的把人接回来。
拿了钱随便将人丢掉就好，为什么要把这个灾星带回家，现在弄的她几乎是家破人亡。
三个大孩子全去西疆，够呛能回来了，唯一留在身边的小儿子，现在疯疯傻傻，不知以后能不能好。
男人瘸腿残疾，整日酗酒，时不时也要发神经打骂她，这日子可怎么过下去啊。
无论于娟如何不接受，钱金宝、钱大红、钱二红三人还是哭着被送走了。
她只能将家里仅剩的一些钱票被褥给心爱的大儿子带上，自己和钱大栓带着小儿子吃糠咽菜，简直不能更难了。
钱大栓因为腿受伤，加上精神状况不稳定，无法继续工作，被纺织厂辞退。
但又因为他们家三个子女都去了西疆支援GJ建设，厂里给于娟转成正式职工，工资涨了六块钱。
就算这样，日子也并没有好过多少，钱大栓和钱银宝时不时会出状况，今天小儿子上街发疯乱跑，明天男人买酒没钱，去单位找她要。
于娟过的心力交瘁，都把家里的赵老太忘记了，人死了三天，邻居闻到尸臭来敲门，才想起家里还有这么个人来。
赵老太死后，钱大栓和小儿子疯的更厉害，常常半夜惊醒，哭爹喊娘，有时还薅着于娟头发，把她痛打一顿。
于娟也想过和钱大栓离婚，自己带着小儿子出去，可是离了这个家，实在无处可去。
她早和乡下的娘家断了关系好多年，回去的话，还不如在这里，好歹自己挣钱，有一口饭吃。
就这样暗无天日的过了两年，于娟和厂里保卫科的一个老光棍你来我去的勾搭上了。
于娟又燃起了生活的希望，她要离婚，连儿子也不想要，她受够这种糟糕生活了，她要离开这个破烂到无法缝补的家。
她刚有离婚这个打算，钱大栓就听到了街坊邻居传的闲话，纺织厂大院就那么大点地方，几乎藏不住什么秘密。
早有那好事儿的，跟钱大栓说老婆给他戴绿帽了。
钱大栓这两年喝酒喝的早彻底疯了，听了这个传闻后，拿把菜刀坐屋里头等着于娟下班。
人刚进屋，就被砍倒在地，钱大栓连砍五十多刀，人给剁的血刺呼啦，当场就完了。
砍死自己媳妇，钱大栓呼哧带喘举着剁卷刃的菜刀从家跑出来，在纺织厂大院里逮着谁砍谁。
好在他瘸着一只腿，拄拐走不利索，没出去多远，就让邻居小伙们制服了。
这事儿闹得很大，厂里人尽皆知，钱大栓因为是神经病，判不了刑，只能由纺织厂出钱，给送精神病医院去。
那个同样疯癫的小儿子也跟着他爹送到一块，他这个情况，孤儿院是指定收容不了的。
付江看了信后不喜不悲，只在半夜，偷偷瞬移去村口，朝着新安的方向，给付江爹妈烧了些画着￥符号，写着很大额的数字和大仇得报请安息字样的A4白纸。
她实在不知道付荣飞和江琳的骨灰给扬哪了，也不知道那种黄颜色的烧纸要去哪里才能买到。
凑合烧一些A4纸，只是想安慰下体内残留着付江的感情。
对不起，久等了，怨她没有尽力，让报应来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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