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合一大章）
海潮澎湃，滋润了她的骨血，却让那些甜变得苦涩，睁开眼，仿佛是从一场惊心的梦中醒来。
徐慕迟没有先去在意周围陌生的环境，而是用手指蹭了蹭睫毛。
湿的，有泪。
“你本就是祂的筹码，如今坠入量子之海，也算是侥幸捡回一条命。”
男子本背对着徐慕迟，转过身来，是与顾砚一模一样的样貌，但徐慕迟知道，这不是她认识的那个顾砚。
“看看周围吧，这个算得上是你故乡的地方……你从祂这里得到了能够调取无主能量的力量，无论是天地间的自然能量，人为释放的，甚至是权能，就像你用祸、衍两个律者权能那般……”
徐慕迟一言不发。
周围很美，美到她不敢相信自己仍然存在着，尤其是这里的每一寸空间都透露着某个文明的绝唱：凝固的是传承，散落的是誓言，熠熠生辉的，是曾经闪耀的瞬间。
这里，她却不喜欢。
“可我们已经输了，一塌糊涂，看起来，你也认命了。”
她想说不，但所有权能都被封禁，她撑不起整个文明的意志，只能展现出最颓废的一面。
“现在的你看起来，就像一只受伤的鸟，承载了天空，却在坠落后比别人更低落，被关在狭小的笼子里，连羽毛都七零八落的。”
“是因为扇动翅膀只会再一次摔倒吗？会更加剧痛吗？”
徐慕迟的目光在那些核心上扫过，被终焉王理之剑砍得残破的核心黯淡了许多，她很想让其中随便哪个人醒过来，分散一下Yan的唇枪舌剑。
“我已经粉身碎骨过了，但现在，我还站在这里。”
男子手指一勾，寂寥之律者的核心飘到她身前，紧接着，数枚核心，一个一个地显现。
理，空，予，魂，衍，寂寥，启示……
总共十位律者，除去薇拉、方延和莱文斯的核心在兰手中，其余的，尽在此处。
“我知道，现在的你并没有背负起文明的意志，但现在的你是最轻松、最真实的，真实的你在最后关头只会放心不下一个人，而不是整个文明。”
“但现在，我，不，所有人，需要你再一次，背负起一切。”
Yan看向自己身前的一排核心，
“这一底牌，我本是留给文明的最后挑战的，但现在，如果不能跨越兰，我们都将输掉这盘棋局，更不会有将来。”
实际上，他考虑过很多，但他没有考虑过徐慕迟会真的放弃。
因为他知道，没有鸟会放弃飞翔，没有鸟会拒绝天空……哪怕它生来没有翅膀。
她折断羽翼，凄惨坠落，可，只需要一点点的，微小的希望，她就会继续奋不顾身地扑动翅膀，再一次尝试。
徐慕迟就是如此的人，获得了量子之海的馈赠，便注定从万千座倾倒的坟茔中寻找道路，没有谁能摆脱自己的宿命，徐慕迟不能，顾砚不能，兰也不能。
或是冲突或是合作，都源于他们不愿放弃的目的——活着，以自己认同的方式。
“……”
徐慕迟，依旧沉默。
许久，
“你要我……背负怎样的意志呢？”
“所有人的……我是说，律者的，人类的，从古至今所有有意识之人的，从此方世界诞生至此，一切不甘毁灭之物的。”
“映照权能将再一次沟通失落沙海，引动能够引动的所有沙砾。”
“那样的意志人类之躯不可承受，但你放心，哪怕以永久损耗权能为代价，压榨七枚律者核心的输出上限，也要以此组建你的躯体……”
“佐以量子之海为你投注的极高位格，你的意志，将近乎通神。”
Yan说出这些话时，也默默叹了口气，没人知道他耗了多少心力，才准备好这一极端的手段。
“不过……”
没人知道这种极端的意志是否真的存在，又是否能与终焉王理之剑一决高下。
同样的，这也是赌上一切的最后一搏。
这是没有希望的希望。
“但这一切都会以你的思想作主导，你仍然可以自由思考并操控躯体，只不过承载了很多很多。”
“所以你需要振作起来。”
“我会等你同意的。”
“……”
徐慕迟精神有些恍惚，睁着眼睛，却没有倒映着任何事物。
她的思绪不受任何管制地游离着。
她想要找些念头，拒绝的也好，接受的也好，肯定的，否认的，都好。
『要救它吗？』
是她自己的话。
『无论是因为病，因为饿，还是因为冷，我们能救下它。』
记忆中的女孩看向她，心心念念的人在记忆中鲜活，仅是如此，就让徐慕迟失神。
『可杀死它的，不是病，不是饿，也不是冷。
而是整个冬天，以及决定面向死亡的自己。』
“……”
『阿迟，你来了。』
『我来了，我带你回家，你……』
与衍之律者殊死搏斗，那时她奄奄一息，哪怕现在的徐慕迟想起来，都是那样的后怕和心疼，所幸自己在那片花海深处，找到了她。
没有律者权能、没有天赋异能、没有战友驰援，那一次，她又是怎么敢去面对忘忧，怎么敢孤军奋战的呢？
她甚至不惜对徐慕迟出手，断了唯一的后路。
她心中……又曾是怎样的信念？
“……”
『徐慕迟，我的名字。』
『你好，我叫白焉。』
她们相识，
『我早就明白，我们不是童话故事的主人公，我们只是悲剧里的小人物。』
她们相守，
『放心，我没事的，刚刚……有点……』
『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我。』
她们诀别。
“……！”
徐慕迟仿佛再一次感受到心跳，不知是因那种思绪，又或者都有。
也许，她真的答应过什么，真的要守护些什么。
也许，她已经抱着某种决心死去。
也许，她无法改变整个冬天……
但……
总要有生灵带来春天的影子，总要有鸟点缀天空，总要有人披荆斩棘，走在道路最前方，
而她，总会被太阳偏爱着，总会被微风托拂着，总有最温暖的人，在远方等候着。
徐慕迟要去见她，要收回自己的“对不起”，重新给出答复。
『阿迟，我们回家吧。』
『好，我同意。』
“我同意……”
“我——同意！”
……
……
……
兰盯了世界裂缝许久，没有任何波动，基本确认，那些律者没了回归的可能。
她一挥手，裂缝逐渐闭合、加固，让这个世界断绝与那片空间的联系，于她而言不难。
“希望的本质是无知者的勇气，我欣赏勇气，但抱有幻想，不过是种愚蠢。”
看了眼在虚空中飘荡的断裂骑士剑，兰并未收回，而是转过身，不再滞留。
也就在此时，
兰突然回过头，本已沉寂的眼眸再度泛出杀意，终焉王理之剑鸣颤！
虚空鼓起，世界被压缩至二维一般被捅破，银白色的剑刃蕴藏星海，自量子之海一剑刺来，贯穿那至高权柄！
银白巨剑在刺破屏障后便散成一圈迭起的波纹，扩散之处扫尽桎梏，硬生生在终焉王理之剑的鎏金领域中，撕裂出与其对峙的天地！
徐慕迟的身躯在其中凝实，目光淡漠而威严，白衣在银色虚空下摆动，星光汇聚而来，又被那股极强的意志扭曲，萦绕在她身后，形成美轮美奂的独特背景。
除此之外再没了多少变化，她本就是极美的，如今更是夺了星空的造化之秀丽，无不突显其神性。
她背负起了文明的意志，并将其壮大到如此境地。
徐慕迟的一举一动都少了许多她原有的、独属于人类的气质。
徐慕迟手指一抬，那三枚破损的核心便依次冒了出来，心念一动，规则与能量涌入，统御的枷锁不攻自破，甚至在其中沉睡的顾砚、顾季、祈儿三人也完全恢复，以意识体的形态恢复过来。
“她这是……意志通神？如何做到的？！”
除了三人的惊叹，还有另一道声音在她更近处传来又远离，是Yan又回到了核心中去。
“我实在是好奇，哪怕是我们一同造就了如今的你，我也想知道……这样的徐慕迟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你具体又是什么样的感受？”
徐慕迟眉眼低垂，毫不保留地回答着：
“与我们的对手几乎相同，但我所代表的并非是量子之海的意志亲临，而是一尊刻录了无尽抗争的碑。”
“至于感受……我思绪凝一，看透了许多，想通了许多，剩下的，便是借这庞大意志与终焉王理一战。”
“哈哈哈！”
另一边的兰嘴角扬起，
“就是这样！不囿于儿女情长，超脱于人性大义，这样的你，这样的剑，来做对手，我期待已久了！”
徐慕迟颇为清冷地“嗯”了一声，玉指轻捻，时空凝为可见的无数晶状薄片，那些晶片碎裂，围绕她的掌心旋转、聚合、重组，化成一柄剑，
每一次挥舞，都源于万千次雕琢，是极致的技艺，每一次劈刺，都是宏大意志的共同执握，无坚不摧。
兰挑起终焉王理之剑，徐慕迟针锋相对，此刻，两剑对峙，便是生存与毁灭的绝对冲突，是压迫与抗争的因果循环，
是人与神之间，几乎毫无悬念——却生生不息的，意志的搏杀！
双剑溶于虚空，兰与徐慕迟同样消失在几人视野，而绝对权柄与通神意志间的角逐已非五感能够直接判断。
『统御！』
银白、鎏金虚空的边界开始模糊，紧接着，『金』自边缘延伸，将『银』纳入包围，如同掌握一切的大手，将那些不甘的声音尽数抹杀。
宇宙的背景彻底更替，漆黑被鎏金取代，漫天繁星都在如此的虚空映衬下消弭。
但很快，惊世剑光刺破虚空，将『金』分割，一剑破开枷锁，自绝境之中开天辟地！
一点希望之光绽放，自鎏金深渊中的某一点，一直延伸至时间尽头，至银河边缘，亘古长存，不朽不灭。
而那些被降为实体禁锢的规则，也时而破开禁锢，时而再度被捕获，局势与这变化一般变化着，胜负难分，宇宙的规则秩序竟有一日被人肆意争抢。
『裁决！』
霎时间，血色爪印像是恶兽撕开猎物的胸膛，将那片银白重创，而爪印更是在闪烁片刻后爆开，
血光扫过每一寸空间，磨灭其触及的万事万物，
虚空中传来徐慕迟一声轻叹，随后只见明灭不定的鎏金深渊片片剥落，如同被无数剑气贯穿一般千疮百孔。
剑光缭乱，攻守交替，两人的对抗已经超脱了时间的界限，谁也不知道她们打了多久，也不知道还要打多久，只知道各种毁天灭地的招数来来往往，星辰明灭，寰宇死寂。
遍布世界的银白汇聚归一，化为三尺长剑，徐慕迟现出身形将其握住，眼底闪过一抹凌厉，随后一剑刺出抵在面前的空间不断突进，
而在她的剑尖之下，兰也被迫显形，终焉王理之剑在手，挡住徐慕迟直指她咽喉的一剑，不断后退着坠向鎏金虚空的深处，
饶是兰，此刻也毫不保留地爆发出杀意与惊怒，因为那利剑竟压着她渐渐脱力的手臂，不断逼近她的要害！
“徐慕迟！我不信，你们也配赢我！！！”
寒光乍现，徐慕迟沉默着抽回长剑，但瞬息之后，那剑又以更强的力道突刺而来。
嗤——！
远处三人的意识体瞪大那不是实体的眼睛，想要确认这一剑是不是贯穿了兰的咽喉。
但很快，他们的心便跌到谷底。
徐慕迟的气息逐渐变得萎靡，而兰的气势却再一次攀至高峰！
“徐慕迟要败了！”
“量子之海的联系正在中断，而映照也快到了极限！”
兰转过身，
她雪白的脖颈上留下一道血线，正是刚刚徐慕迟的攻击所留下。
“这场荒诞的战争，该『终结』了。”
徐慕迟没有再上去缠斗，而是静静看着，顾砚等人看不到她是怎样的表情，也不知道她是否有把握。
兰张开手掌，三枚律者核心凭空浮现，排列成一行，这些都是她剑下亡魂，是被『天权』所斩落的，本该耀眼的太阳。
祸之律者薇拉，虚妄之律者方延，浊之律者莱文斯。
她双指滑过剑身，世界失去声音与色彩，兰的眼睛最后一刻的目光仍然锐利而致命，但闭合后却完全收敛不发，仅有与终焉王理之剑一般的神秘与质朴，双手作出剑起手式，这一刻，时间变得无比缓慢。
“……”
顾砚发现自己什么都听不见，看到的也都是褪去颜色后，如水墨般的画面。
“……权能……代价……”
徐慕迟突然转过身来，神情难保淡漠，而是十分急切。
“……祭剑！”
某种失去的落寞感席卷意识，顾砚以及其他二人意识瞬间清醒，他们没有犹豫，没有疑问，而是选择毫不保留地相信徐慕迟。
赌上一切，搏一线生机！
三人发不出声音，便点了点头，徐慕迟顿时安心了许多，颇为欣慰地笑了笑。
也是此刻，兰出剑了。
依然十分缓慢，但随之而来的，是极致的破灭之力！
徐慕迟一刻不敢耽搁，同样举起利剑，意念一动，七枚核心被不知名火焰包裹，核心的存在不断损耗，权能缓慢退化，能量衰减，三人的意识体时刻遭受灵魂撕裂之痛。
“对不起……我们必须倾尽全力……哪怕是以你我性命血祭，我们！必须接下这一剑！”
同时，终焉王理之剑沉重到了极点，剑尖每推进一丝，便输出不可估量的崩坏能，在片刻后那剑再度加快速度。
于此同时，世界重新拥有声音，祸之律者核心破碎，所对应的权能彻底消失！
王剑加速，世界恢复色彩，浊之律者核心破碎，所对应权能消失！
最后，至高一剑斩出，天地只余血色，似万物悲戚，生灵丧哭！
虚妄之律者核心破碎！
以寂灭权能为代价，亵渎神恩，燃尽一切，拼死搏杀！
剑光撕碎鎏金与银白，泯灭权柄与意志，摧毁彼此，杀绝天下，寰宇失序！
只留下持剑者的疯狂，残留在交锋之地。
“难共生，便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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