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幅油画就这么摆放在中间，刚入眼帘的刹那，屋内众人的表情仿佛凝固了——那色彩明艳的画面与周遭古朴的陈设格格不入，显得格外刺眼。空气瞬间凝滞，古董斗口，柱子居然在这种场合拿出了油画！
这玩意儿本该出现在拍卖行的无尘展柜里，而不是这种地方。在场的人谁不是圈子里摸爬滚打的老人精？外行人干这种荒唐事倒还情有可原，今天却被两个晚辈后生做了出来，这让人情何以堪。众人心中不约而同地冒出一个念头：这哪里是在斗宝，简直就是在自取其辱，这下可真要被圈子里的人笑掉大牙了。
李强和张远刚瞥见那几幅油画的时候，脑海中一下子仿佛被一道惊雷炸开，整个人愣在原地，像是碰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张远片刻之后第一个缓过神来，嘴角一抽，眼睛瞪得大大的，随即猛地拍了一下李强的肩膀，差点没把李强拍趴下，只见他手指颤颤巍巍地指向秦浩峰和柱子，爆发出一阵放肆的大笑，“哈哈哈哈！”
一边笑着，张远还用手一边捂着肚子，弯下了身子，“哎哟喂——不行，笑死我了！”张远那尖细的笑声突然炸开，像是被戳中了笑穴似的，整个人猛地弹了一下，随即笑得前仰后合，肚子都跟着一抽一抽的，扶着身旁的桌子，差点连站都站不稳。
李强初时还勉强绷着一张脸，嘴角微微抽搐，显然也在拼命压制笑意。可当张远那魔性的笑声彻底失控，整个人几乎要滚到地上去时，他也彻底破了功。
“哈哈哈！”李强笑得肩膀乱颤，一只手撑在身侧的柜子上，另一只手则胡乱地摆动着，肆意妄为的宣泄着他满腔的笑意。
“哎呦，哎呦，不行了，不行了！”张远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一边揉着肚子，一边还不忘抬手抹了抹眼角，那模样活像一只刚偷吃完蜜糖的猫，捧着肚子直不起腰来。
好半晌，李强才勉强止住了笑，但眼角眉梢依旧带着笑意，他眯着眼睛，慢悠悠地往前挪了几步，站定在油画前，歪着头打量了一番，随即一脸揶揄地开口道：“我说，我说你们这是——直接举白旗投降了？”
他刻意加重了“投降”两个字，尾音拖得老长，带着一股子戏谑的意味。
“认输确实是对的，这什么玩意？”李强伸手点了点面前的油画，脸上的笑容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我问你们，这是什么玩意儿？就凭这一点，一会你们磕头认错就行了，不用给我们兄弟俩端茶递水了。”
他边说边往前凑了凑，像是要看得更仔细些，“西洋画？嘿，我说，你们寄当行，这是打算改行卖墙画儿了？”
“哈哈哈！”李强的话刚落音，张远那好不容易停下的笑声再次爆发出来，他笑得直拍大腿，指关节都泛红了，“哎哟，西洋画儿！哈哈，西洋画儿！他们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
张远笑得几乎岔气，断断续续地指着秦浩峰和柱子，“你们，你们俩，该不会以为这几块破油画也能算古董吧？哈哈哈！”
他笑得眼泪又出来了，一边抹眼睛一边不忘补刀：“破，破油画！哎哟，我的妈呀，怎么想着拿出来的，笑的我肚子疼！”
“油画怎么不算古董？”柱子这时候终于缓过了劲儿，站直了身子，双手抱胸，一脸平静地反问道。
他抬手指了指身后的三幅画，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傲：“莫奈、梵高、路易·大卫的原作，随便拿出一幅，那都是天价！”
“打住！”张远一听这话，立马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子厌烦和不屑，他猛地挥了挥手，像是要把柱子的声音隔绝开来似的，“打住打住！”
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这才缓缓开口道：“首先，先不说这些画值多少钱，也不说这是不是真迹，就算这几幅西洋画是真迹，油画也算不上古董！”
“凭什么油画不算古董？”秦浩峰在旁边掐着腰，扯着嗓子喊道，那声音大得几乎能掀翻房顶，活像一只被激怒的公鸡。
李强斜睨着秦浩峰和柱子，鼻腔里发出一声闷哼，那声音裹挟着三分讥诮七分不屑，像是寒冬腊月里刮来的北风，直往人骨头缝里钻。他慢悠悠地抬起一只手，修长的手指微微屈起，指关节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一下，两下，三下——每一下都仿佛敲在对方的心坎上。
“我说，”李强的声音拖得老长，尾音带着一丝戏谑，“你们二位是不是对'古董'这玩意儿有什么误解啊？”
他故意加重了误解二字，目光在秦浩峰和柱子之间来回逡巡，像是在打量两件即将被贴上无知标签的商品。
李强缓缓站起身来，双手背在身后，踱着步子，慢悠悠开口说了起来，“古董是什么？”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屋内众人，见大家都被他吊起了胃口，这才慢条斯理地开口，“是青铜器！是瓷器！是古玉！”
每说一样，他的声音就提高一分，手指也随之做出相应的动作，好像手中正捧着那些珍贵的古董，展示给众人看。
“这些东西，哪一件不是老祖宗留下来的宝贝？哪一件的历史不是可以追溯到千年前？”
说着，李强忽然转过身，面对秦浩峰和柱子，脸上的表情变得更为夸张，眉毛挑得老高，嘴角也歪向一边，“再看看你们这些——”
他伸出手指，隔空对着油画点了点，像是要戳破什么虚幻的面纱，“洋人的涂鸦！才多少年历史？”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发出一声嗤笑，声音不大，却充满了嘲讽意味。
“几百年？顶多也就一两百年吧！”他伸出两根手指，在空中比划着，“这点岁数，够得上咱们老祖宗用的夜壶吗？也配叫古董？”
“那不对呀！”秦浩峰的笑声打破了李强营造的严肃气氛，他双手一摊，脸上带着几分揶揄，“照您这说法，那金银器、木器，还有其他玩意儿，就不算古董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眼神示意李强，像是在提醒对方：您这话可别只说一半啊。
李强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秦浩峰会这么反问，但他很快便恢复了镇定，甚至显得更加得意。
“当然算，我刚才只是举例子说明一下而已！”他几乎是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自己语气过于急切，又故作轻松地摆了摆手，“哎，你这话说的好无知。”
他重新站定，双手依然背在身后，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
“再说了，虽然金银器、木器、钱币这些杂项，属于古董范畴，但.......”他轻蔑地笑了笑，“这些东西，就算是有些年头，顶多也就是些老物件，跟真正的文物比起来，差远了！”
“哦，”秦浩峰听完重重点点头，“那就好，在这一点上我们双方达成共识。”
随后，秦浩峰挑了挑眉，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淡淡的嘲讽，“那我倒要问问二位了。”
秦浩峰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胜券在握的笑容，右手不自觉地摸了摸下巴，他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认真，“根据我国文物法明确规定，古董的定义是这样的——凡是具有历史、艺术和科学价值的古代器物，都可以称之为古董。”
说完，秦浩峰顿了顿，目光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而且官方明确认定，只要是1911年之前的物件，只要具备历史、文化或艺术价值，不分国界，不论材质，统统都可以称为古董。这可不是我说的，是明文规定！”
“那是自然！”李强毫不犹豫地回答，随即意识到自己再次被秦浩峰带偏了节奏，连忙咳嗽一声，掩饰道，“咳咳，跑题了，跑题了。”
他重新将话题拉回正轨，指着墙上的油画，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挑衅，“我就问你，你这些油画，还能是 1911 年之前的？”
“对喽！”秦浩峰眼睛一亮，猛地一拍手，那动静震得屋里嗡嗡作响。他晃悠着走到第一幅油画前，歪着脑袋，手指头差点戳到画布上，“来来来，睁大你们的眼睛瞧仔细咯！”
“这可是大名鼎鼎的莫奈老爷子的《睡莲》！瞅见没？这一池子莲花，活灵活现的，就跟要从画里游出来似的！再跟你们说说，这幅油画创作于 1899 年——也就是光绪二十五年！”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虚画了个圈，仿佛要把整幅画都装进这个圈里展示给大家看，“看看，你们再瞅瞅这颜色，这光影，啧啧，真是绝了！莫奈可是印象派的开山祖师爷啊，这要是放到拍卖会上，保不齐能让多少人抢红了眼！”
秦浩峰咂巴咂巴嘴，往前挪了一步，手指头又指向第二幅，“下一幅！瞧瞧这个！向日葵！都认得，不用我多说了。”
“这明晃晃的颜色，这扭曲的线条，绝对是梵高那疯子的手笔！这幅《向日葵》可是创作于 1888 年——光绪十四年！”
“这一年，李鸿章可正张罗着成立北洋水师，想当年邓世昌他们就是在这一年上的舰！这画要是挂在海师衙门里，嘿，倒也算是见证了那段历史的见证人了！”他说着，还故意用手拂了拂并不存在的灰尘，那模样，好像这画就是他家的传家宝似的。
接着，柱子慢悠悠地踱到第三幅油画前，站定了，手指头不轻不重地在画框上敲了两下，“最后一幅！”
他故意拉长了声音，目光扫过李强和张远的脸，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看好了啊，这幅画——《拿破仑加冕》！作画的人是路易大卫，创作于 1807 年，我们的嘉庆十二年！那会儿道光皇帝刚继位不久，鸦片战争还没爆发，咱们这儿还算太平，人家那边儿却正闹得欢腾呢！”
柱子顿了顿，手指点了点画里的拿破仑和他旁边的妹妹波丽娜公主，“这幅画其实有两幅。一幅现存于巴黎的卢浮宫，另一幅则在凡尔赛宫。”
“两幅唯一的区别，就在于画中拿破仑的妹妹——波丽娜公主的着装颜色不一样。卢浮宫那幅，公主穿着一身洁白的婚纱；而凡尔赛宫那幅，则是鲜艳的红纱，啧啧，就跟嫁娶似的，也不知道当年大卫老头是不是受了啥刺激，非要搞这么个对比。”
最后，秦浩峰和柱子对视一眼，秦浩峰往前一步，双手一摊，语气里带着满满的嘲讽：“哎，我说二位，别总拿洋人的东西不当回事啊！”
“要是按你们的说法，那清代四王——王时敏、王鉴、王翚、王原祁的作品，那也不算是古董了呗？合着咱们老祖宗留下的玩意儿，还不如这些洋人涂鸦值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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