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冥界深处,未知之地。
空间泛起涟漪,九尾猫拉着那架华贵的轿舆,无声无息地穿透现实壁垒,悄然降临在一座巍峨的巨门前。
门上,三个古朴大字森然镌刻——鬼门关。
轿舆没有丝毫停顿,瞬间掠过。在穿过界门的那一刹那,门上强大的禁制之力如无形潮水拂过众生,标志着此地已是阴阳两隔的真正界限。
轿帘微动,九尾猫拉着她们掠过如火如荼的彼岸花海,越过寂静流淌的忘川河,经过默然矗立的三生石,与无数细微的光点一同,飞向远方那座灯火通明、气势恢宏的巨城。
丰都。
一座远比欧布希德斯所在的“北美分部”更加古老、更加幽邃的亡者之都。
轿舆并未在城门前降落,而是径直从高空飞越这片亡魂汇聚之地,驶向城池最深处、气息最为森严的核心区域。
最终,轿舆在一座古朴厚重、守卫森严的殿宇前缓缓落下。
殿宇是纯粹的古建筑风格,但细看之下却颇有意思:巨大的雕花石柱旁倚着全息投影的路标,穿着古式官服的鬼差飘然而过,怀中却揣着最新款的平板电脑,偶尔还能听到几句“网络又慢了”的抱怨。
“小希遥,你稍后跟着阎罗走便是。”湘漓率先起身,声音平静地吩咐道,“我在‘源初之庭’等你。”
“禅院,你去和那三个小家伙汇合。”
话音未落,她所凭依的“禅院直哉”这具身躯,开始发生肉眼可见的变化——墨色长发迅速缩短、褪回耀眼的金色,纤柔的身形恢复成少年原有的挺拔,面容轮廓也重新变得硬朗清晰。
眨眼之间,湘漓的气息彻底消散,只剩下刚刚解除“神降”、眼神还带着几分茫然的禅院直哉本人。
与此同时,一直跟在轿舆后方随行士兵们,身上也闪过一道道流光追随而去。
禅院直哉还没来得及完全掌控身体,就见一个穿着古式长袍、面容和善的中年大叔冲他呵呵一笑地挥了挥手。
下一瞬,他只觉眼前一花,周遭景象瞬间扭曲、变幻。
等视野再度清晰时,他已不在那威严的阎罗殿前,而是身处一个……风格奇特的茶室。
之所以能立刻断定这是茶室,是因为对面光秃秃的墙壁上,赫然挂着一幅巨大到不容忽视的字,上面只写着一个笔力遒劲的——
茶。
“……一面墙上就挂这么大一个‘茶’字,是什么鬼品味?”禅院直哉毫不客气地嗤笑出声,语气里满是鄙夷。
除了这简单粗暴的“装饰”,房间倒是宽敞整洁,榻榻米、矮几、茶具一应俱全,角落里的香炉正静静散发着清淡的香气。
“禅、禅院……先生?”一个带着些许局促和惊讶的女声响起。
禅院直哉循声望去,只见毛利兰和另外两人正坐在矮几对面,显然已在此等候多时。
“是你啊。”禅院直哉随意应了一声,态度算不上友好,但也谈不上恶劣,更像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敷衍。他自顾自地寻了个位置坐下,拎起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全然没把自己当外人。
毛利兰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我们不是要进行试炼吗?可是……我们已经在这里等了好一会儿了,什么也没发生。”她的语气中带着疑惑与不易察觉的焦急。
禅院直哉闻言,懒洋洋地向后一靠,双臂枕在脑后,上挑的凤眼扫过在场三人,语气带着令人火大的理所当然:“那就继续等呗。耐心点,大小姐。”说完,他便闭上眼睛,一副不想再搭理任何人的模样。
毛利兰三人面面相觑,茶室内一时陷入了沉默。
……
“这里就是阎罗殿?”希遥环顾四周。她脚边,那只九尾狸猫已化作一只普通的小猫,正安静地趴伏着。
“你们这里,不是该叫‘黄泉’或者‘地府’吗?怎么挂的是‘阎罗殿’的牌子?”她有些疑惑。
身着玄色冕服的阎罗王闻言,爽朗地笑了笑:“名头而已,都是方便管理的称呼。咱这地方,说白了就是掌管灵魂转生的‘总公司’,核心业务就一项——评判生前事,安排下一程,送灵魂去该去的地方。”
他随手一指旁边悬浮的光幕,上面正快速滚动着不同区域的名称与实时数据。
“按现在的说法,咱们这就是个大型集团,按四大洋、七大洲分了十二个大区办事处。你刚才过来的地方,算是东亚分部的核心办公区,所以挂‘阎罗殿’的牌子。要是去北欧分部,那边可能就叫‘英灵殿’,主事的是奥丁那边的人;去希腊分部,就是‘冥王殿’,归哈迪斯管。”
他随意地指向不远处正在交谈的几道身影,为希遥介绍:“喏,那边几位,都是其他大区的负责人,过来开年度协调会的。那位气质冷冰冰的,是哈迪斯手下的判官。旁边那个带着狐狼特征、眼神锐利的,是阿努比斯的神官。那位身披羽饰、气息宁静的女子,是美洲的神官依西塔布……”
希遥注意到,这些“负责人”形态各异,并非皆是人形。其中有两位格外显眼:一位高大魁梧,皮肤隐隐有深海般的波纹,呼吸间带着潮汐般的韵律,宛如鲸的化身;另一位身形近乎透明,姿态飘逸,发丝如轻柔的触须微微飘动,像一只优雅的水母。
“他们……似乎并非人类形态。”
“那两位当然不是。他们是大西洋和太平洋灵魂管理处的神官,本体是海洋中的古老智慧存在。”阎罗王用拉家常般的语气继续说道,“不管外表是人是神是其他形态,不管生前在哪个世界、以何种方式生存,到了这儿,灵魂的本质都一样。咱们这儿的宗旨就一条——万物平等,按规办事。”
他笑了笑,指着那些忙碌的鬼吏和闪烁的数据屏:“当然,流程和办公方式得跟得上时代嘛,不然这么多灵魂,怎么管得过来?咱地府的‘科技’可领先人间不少。”
言语间,阎罗王已引着希遥穿过了喧闹的主殿区域,来到后方一道看似普通的廊道入口。
那入口并无门扉,只有一道如水波般不断荡漾、折射出七彩琉璃光晕的光幕。光幕之上,无数细密的金色符文如游鱼般流转不息,散发出玄奥的空间波动。
“希遥大人,穿过这条‘界影回廊’,前面便是‘源初之庭’。”阎罗王静立在星光流转的通道一侧,垂手恭立。
希遥未多言,举步踏入。阎罗王紧随其后。
几步之间,景象豁然开朗,他们已来到一处位于星空与水镜之间的宏伟祭坛。
祭坛地面如同幽暗平静的水镜,清晰地倒映着穹顶璀璨的星河。水镜之上,近百道气息渊深的身影静默安坐,错落有致地环绕成层层圆圈。这些形态各异的存在,皆散发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正是统御各方界域轮回事务的主宰及其麾下重臣——哈迪斯、奥西里斯、海拉等冥界之主皆在其列。
圆圈的中心,水面之上,湘漓正与一位身着鹅黄色长裙、气息温暖厚重如大地般的女子相对而坐。
希遥踏入此间的瞬间,那位女子缓缓睁开眼眸,目光沉静而温和。
“你来了。”
引领希遥至此的阎罗王,也已悄无声息地归位到外围圆圈属于自己的位置。当他落座之时,整个由众神构成的环形阵列仿佛骤然圆满,一股磅礴而有序的轮回之力在其间流畅运转,变得更加凝实、恢弘。
希遥目光微动,此阵显然是以湘漓与那女子为核心,汇聚冥府各方神只之力,共同维系着冥界根基的运转与稳定。
“见过后土娘娘。”希遥行了一礼,并无多言,直接取出那枚光华内敛的一叶珠,掷向那位女子。
“依照约定,我来了。”
后土娘娘伸手接过,微微颔首。
“有劳了。”
一旁的湘漓以手托腮,含笑望着希遥:“事情既了,你先去我府邸等我。映霄。”一位身着青色长裙的少女应声现身,对希遥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领您去府君的住处。”
希遥并未移步,而是将目光转向后土,声音平静却清晰:“府君,冥府之君。此乃权责之实,亦是冥府之名,你我皆心知肚明。若非她在此坐镇,你这地府恐怕早已千疮百孔,难以为继。”
后土并未争执,反而平和回应:“正因为如此,才更需你的援手。”
湘漓脸上的笑意微敛,目光在希遥与后土之间逡巡:“你们……有事瞒着吾?”
“不算隐瞒,”希遥看向湘漓,“你不一起,是要留下帮忙?”
人都已在此,答案不言自明。
不待她回答,希遥继续道:“一叶珠内蕴何等力量,你很清楚。纵使今日汇聚了如此多的神只,想要将其爆发的力量平稳疏导至整个冥界,你们也需付出不小的代价,甚至可能动摇根基。”
阎罗王笑呵呵地接话:“职责所在,分内之事。”
湘漓眼神微眯,看向希遥,语气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强硬:“丰都城中有不少有趣的去处,让映霄带你先去逛逛,吾这一会就完事儿了。”
“不必了。”希遥直接走到她与后土之间,盘膝坐下,“厄难珠有稳定空间之效。一叶珠也经由我本源之力促成,由我亲自引导,效果只会更好。”
湘漓的眼神骤然深邃起来:“胡闹。你力量尚未恢复,来此掺和什么?”
“你是在小看我?”
“莫要任性。”
“开始吧。”
不待湘漓再言,后土脸上已露出温和而了然的笑意。
“如此,有劳了。”
话音方落,她指尖微动,那枚悬浮的一叶珠,应声而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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