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厌看出董敬的吃惊，他摆摆手，眸色似星海，说道。
“我身体还未完全康复，我没有那么大的精力出门，况且，我还有点怕调虎离山，她走了，我若是离开了。家里的护卫肯定要带走一部分。一旦精英高手被带走，我怕三个奶娃娃没人照顾，但若是带着他们一块出门，也不保险。所以，谨慎起见，直接请他过府一叙。”
董敬的脑子蒙的跟浆糊似的，不知道该说啥，也不知道该问啥，讷讷的说道：“那，要递邀请函吗？”
陆厌的脸色很平静。
“不用。你亲自去传话，他会来见我的。”
董敬迟疑了一下，什么都没问，便转身出门亲自传话去了……
陆厌则思索了一下，转身回书阁内，给三只小家伙，格外认真的说道。
“等下会有一个人来家里，叔叔去见见他，说一会话。你们三个，就呆在这屋子内，好好玩。不要出来，知道吗？”
三只奶团子眨巴着大眼睛，乖乖的点头：“好。”
陆厌满意的颔首。
起身，转身往外走。
二妞握着小粉拳：“人家都会乖乖的。”
陆厌笑了笑，离开了。
等陆厌离开后。
小宝的小拳头抵着下巴，小脑袋歪着，说道：“我怎么感觉陆叔叔变得好严肃啊。”
“是有点。”大宝接口道。
小宝嘀嘀咕咕的说道：“姨妈一家被害死了，娘亲没回来。叔叔这会儿却请人过来说话。表情还有点紧张严肃。”
大宝：“？？”
小宝思考了一下，说道：“说明来的人肯定是个很重要的人。”
二妞奶声奶气的嘟囔着：“陆叔叔不是咱们北凉最有钱的人吗？他认识的朋友都很重要……”
小宝：“……！！”
对。就是这个问题。
陆叔叔都那么有钱有权势了，来的人竟然让他都有些紧张……说明这个人，肯定是北凉地位极高的人。
只剩下几个目标了。
范围圈缩的最小的话，就剩下娘亲早上嘴里念叨的那个国师大人……娘亲之前好像说过，国师大人来青州城了！
小宝歪着头，小小的脑袋里是大大的困惑。
……
……
陆厌在偏厅内，叫人泡了一壶上好的碧螺春，弄好茶点糕果后，不多时，董敬就回来了，还带回来了一个人，那就是堂堂国师大人。
一身黑衣的斯文男子，一进来，就径自的坐在了陆厌的对面，倒也不是很客气的样子。
董敬垂着眸，给两个人关上了门，朱深扫了一眼董敬。
两个人默契的走远了些。
谁也不敢偷听主子们的谈话。
陆厌虽然很讨厌厉若玄，但却不怕他，因为他是陆家的人，厉若玄不会动他，他亲自给他斟茶，嗤笑着：“国师大人，来的挺快。”
厉若玄知道他受伤了，亲自走过去，端起那杯茶，又走回来，坐下，这才说道：“北凉第一商会的少当家请我来坐，我当然得给面子，所以就放下手边一切工作，立刻赶来了。”
陆厌脸上的笑容一收，说道：“闲话少叙。”
厉若玄也正有此意：“有话直说。”
既然对方都让直说了，陆厌一点也不拐弯抹角，氤氲的眼睛里裹着水雾，瞳仁森亮极了，说道：“你杀了齐青竹一家吧。”
厉若玄的眼皮子都没动一下，说道：“何以见得。”
“凭我对国师大人的认识，凭……直觉。”陆厌浅色的瞳孔里，暗影浮光，像是暗湖里的锦玉宝石般明亮，说道：“你可以不用回答，但是！我觉得，你这次出手，失算了。”
厉若玄唇角勾起淡淡的笑，还是那四个字：“何以见得。”
陆厌不疾不徐的说道：“我想，你杀了齐青竹一家，只是为了证明，齐青杳和齐青竹的关系还很密切。你想测试一下，齐青杳对这事儿的反应。你想试试，她在青州城能稳住一席之地，有没有把老家的关系处理妥当。所以，你用了最激烈的方法。”
厉若玄声音很缓慢悠然：“继续，我听听陆公子的高见。”
既然他让说，陆厌便说道。
“你昨天见了她，她却全身而退。我想，你应该很欣赏她。至少，她的某一方面，值得你欣赏，所以你都没跟似锦打一架，就放她回来了。”
“你回去后，你肯定在想，一个乡下小丫头，凭什么啊！你从各方面，早就掌握了齐青杳相关的情报，但是高高在上的国师大人，却想不明白很多事情。”
“比如，齐青杳怎么会治好裴世子的病，齐青杳怎么会和李青莲大师扯上关系，齐青杳的那栋小楼，你亲自见过了，但你仍旧不明白，以她……凭什么设计出那栋楼，是李青莲大师给她的设计图吗？”
“你觉得，首辅大人也对这个小娇娘似乎很在意的样子……还来了齐府几次。”
“……”
“各种复杂的情报在你大脑中交织成一团，让一向冷静自持，又以城府和谋略着称的国师大人有些烦躁。你的情报内，甚至没有关于齐青杳三个孩子父亲的相关信息，想必，你也在摘星阁高价买消息了，但就是没有！所以你更烦躁了。”
“……”
“然后你从那一片混乱中，发现了破绽，那就是，齐青杳将齐青竹从姜府赎出来，还带她来齐府坐了一段时间。两者是有关联的。然后你就从这里做切入点，派了杀手去杀齐青竹一家。”
……
陆厌说这些时，声音很缓，很慢。
神色节制，看不出什么情绪。
眼睛死死的盯着厉若玄，像是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似的。
厉若玄从头到尾，平静的脸上找不出任何漏洞：“那我为什么要杀齐青竹呢，没道理啊。”
“有道理的。”陆厌的眸微微眯起，眼底是风卷不动的幽邃和凉薄：“你从赎身这个行动，判断出齐青杳和齐青竹的姐妹关系应该不错。所以你想诈一把。看看齐青杳会不会反应过度。然后，她只要回杏李村处理葬丧事宜，你就能看出她跟老齐家目前的关系如何。”
厉若玄终于承认，陆厌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他笑着问：“知道这些有什么用？”
“你在找她的弱点。”陆厌毫无预警的说道。
厉若玄勾着唇：“我找她弱点干什么？”
陆厌觉得自己猜对了方向：“你想利用弱点，来撬开她的嘴。只要她不说出自己孩子父亲是谁，只要她不说出自己为什么变聪明了，以前到底是装的，还是其他的。如果是装的，这一身本领在哪儿学得。毕竟，一个人不可能好好的会医术，不是吗？”
“那你觉得，能用弱点撬开她的嘴吗？”不愧是北凉第一商会的少当家，他喜欢跟聪明人说话。
“……”这话！
承认了？
承认他猜对了……
陆厌不在作声。
厉若玄也没有恼他的想法都被人拆穿了，只是道：“陆厌，明人不说暗话。我不喜欢别人跟我玩城府，跟我赛头脑，那会让我觉得很烦躁。”
陆厌面无表情的说道：“所以，你是打算，她要是不给你如实交代，你就一个个的挨个杀掉她的弱点吗？”
厉若玄耸耸肩，一脸毫不在意的说道：“不瞒你说，是的。”
陆厌的呼吸顿了一秒，随后，深深地吸一口气，笑容很难看的道：“那恐怕你要失望了。”
厉若玄一脸不敢苟同的表情。
陆厌冷哼说道：“你就算杀光她身边的人，包括我，恐怕你也得不出你想要的结果。”
厉若玄漫不经心的喝着稍微凉掉的茶：“不试试怎么知道？”
陆厌一脸轻松自在的讽刺道：“国师大人，你刚才应该心里夸赞过我聪明。”
“……”厉若玄没做声。静静的看着他。
陆厌问道：“那你觉得，聪明如我，以及聪明如首辅大人，包括姜家，包括……东陵萧家的萧无极，顾家，她跟这些人接触过了。你觉得大家都很蠢吗？”
厉若玄讥诮的弯起唇角：“你们不蠢，只是太天真。”
陆厌继续笑的极为讽刺，“摘星阁的情报，大家都买过。更甚者，就我知道，有人花高价，在摘星阁买齐青杳四年前……不，都过完年了，现在该是五年前的过去了。想知道那三个孩子的亲生父亲是谁。但是鬼楼摘星阁没查出来。你想知道的，摘星阁和青州城鱼龙帮的人都调查过，但是都没线索。”
厉若玄从容悠然的冷笑，说道：“所以，没试图杀了她全部的弱点来找出结果吗？”
陆厌皱着眉，心想，这就是他讨厌厉若玄的原因，他跟江夜乾在京城势力很大，但跟江夜乾比起，国师大人做事，向来是没底线的那种。
他无所不用其极。
只为达到目的。
手段有时会过分，叫人恶心。
陆厌脸色难看的道：“我最近这段时间，跟她住在一起，除了要她帮忙治一些自身的病症外，也在近距离的观察她。”
“有结果了？”厉若玄问。
陆厌说道：“没有。”
“说明你还不够聪明。”厉若玄波澜不惊的道：“既然住的这么近，直接把那三个孩子抓起来，我想，她什么都会说了。”
陆厌的眼睛，似浅月微蒙，又似清澈幽湖，静静的看着厉若玄，气定神闲的说道：“这个想法的确很不错，尤其是现在，调虎离山，她不在。我抓那三个小奶娃娃简直是易如反掌。”
厉若玄反问：“那为什么不干呢。”
这叫陆厌怎么回答，他没法说，我不像你那么冷酷无情毫无底线，所以，他把问题丢给了厉若玄，他笑的很是古怪。
“你猜。”
厉若玄看着陆厌故作高深莫测的神情，总感觉有些地方变得不对。
他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却没抓住。
叫他更烦躁起来。
“等等……”
那个念头再闪了一次。
他迅速的呢喃道。
“前天晚上，醉仙居传来一个事儿，有人在醉仙居杀了人。传闻是个长相平平无奇的人，传闻，那个人正是青州城内神秘的大宗师。”
“……”陆厌不懂，叫他猜，他说这个干什么。
厉若玄顿了顿，脑中的东西全部瞬间豁然开朗，他的眼睛怔怔的亮起，就像是刺蓝电光划破了整个天穹，随后暴雨倾盆。
他的脸色开始变得极为难看。
沉声说道。
“你可能不知道，那天晚上，我恰好在青羊湖畔碰到她了。”
“……！”陆厌装作懂，但实际上心里全是问号。前天晚上她偷偷溜出去了？
“当时是偶遇罢了，她不知道我的身份，我也不知道她是齐青杳。她是易容的。第二天我邀请她一块吃饭。因为说话语气和声音太熟悉，包括进门时她认出我了，那一瞬间的惊讶，所以我当场就把她是昨晚那个人给炸出来了。”厉若玄很是平静的叙述着某些东西。
陆厌的嘴巴微微张开：“……”
厉若玄说着，深呼吸一口，他扶额，说道：“现在想想，鬼楼派纳兰桀刺杀她，来试探那个少年，前天晚上又恰逢醉仙居的传闻，让大家放松了对少年的怀疑。因为前天晚上的信息指向性，是一个年纪比较大，长相平平无奇大众脸的中年人，或者老年人。但如今想来，她那天晚上和似锦的易容，都是超级普通的……她有钱，却不去酒楼吃饭，坐在湖边吃炸糖糕和油酥饼，估计是好不容易的易容出来一趟，去酒楼吃饭，结果遇到一场事端，所以她就坐湖畔吃路边摊去了。”
“……”陆厌觉得自己的脑袋开始嗡嗡作响。
什么情况。
按照厉若玄说的。
她前天晚上出去了，时间线和那晚上大宗师的情报吻合，恰好之前纳兰桀想试探似锦……然后现在，线索指向似锦？
大宗师是似锦？
是这个意思？
“鬼楼试探过似锦，那天晚上似锦也在外面。”厉若玄的脸越发难看了，死死的盯着陆厌，一向平静的他，开始恼怒起来了，“陆厌，莫不是你早知道，那个少年是大宗师等级，所以你才不敢去那三个小奶娃娃出手的？”
“……”他，他什么都不知道啊。陆厌这一秒觉得又是委屈，又是震撼。
厉若玄不做声。眼瞳湿的能滴出水，狠狠的看着陆厌。
“不然你以为呢。”陆厌回神后，冷笑道：“不然你堂堂国师大人，觉得为啥大家都不敢对齐青杳出手？”
厉若玄：“……”
陆厌已经无法去整理此刻的思维了，只能顺水推舟的说道：“整个青州城，她将我骂了个狗血淋头，骂我不举，我还跟她玩，你觉得是为什么？”
“那少年……”厉若玄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清清嗓子道：“看起来十七八岁的样子，怎么可能是大宗师！你别开玩笑了。”
陆厌：“国师大人，话，是你自己说的。并不是我说的。我什么都没说。”
厉若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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