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一个身形消瘦的男人走进内堂。
当刘异看清男人的面孔时，忍不住喊了句：
“卧槽。”
李帅笑眯眯同刘异打招呼：
“许久不见啊，李异贤弟。”
刘异翻了个白眼，回怼：
“不敢当，差辈了。”
李归对其他人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
没一会儿屋里就只剩下李归、刘异、李帅三人。
刘异久久凝视李帅，没好气地问：
“你是不是傻？死老头到底怎么忽悠你的，你居然配合他杀了自己的亲生母亲郑嫣。”
李帅语气无所谓道：
“不仅郑嫣，还有郑光、郑斗，你看见没？我将郑斗切得可均匀了。”
“弑母之后又残杀舅父和表弟，你疯了吗？”
李帅挑挑眉毛，脸上渐渐露出得意坏笑。
“谁告诉你郑嫣是我阿娘的？”
刘异转头看向老爹。
李归耸耸肩，一脸无辜辩白：
“我记得我没说过。”
“啊？”
刘异瞬间懵逼。
他开始回想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认定李二愣就是郑嫣的儿子……
润州……
对，他在润州见到了杜秋娘。
从杜秋娘嘴中得知郑嫣跟李锜有个儿子，可能还在人世，那孩子一出生就被裴夫人抱走了。
他第一时间就怀疑李归的亲传弟子李二愣。
他认为自己足够了解老爹，李归不太可能在隐居期间莫名其妙收同村一名男孩为徒，除非那孩子本就跟他有渊源。
回到长安后韩湘设局掳走慧远和尚，自己不幸入局，当时是李二愣率领玉芝观的道士突然出现救了他。
老爹与韩湘、慧远和尚三位故友私聊时，自己跟李帅在大雄宝殿煮茶，他借机套出了李二愣的生辰，知道他还叫李帅，于是更加确定李帅就是郑嫣寻找多年的大儿子。
刘异又将回忆的进度条拉到与老爹在玉芝观同榻而眠那晚。
他当晚跟李归坦诚在润州见过杜秋娘，知道了当年裴夫人抱走了郑嫣刚出生的孩子，而且还猜到了那个孩子是谁。
老爹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刘异在大脑中记忆回放，慢慢出现画面。
李归当时说：
“哦？那说来听听，让为父瞧瞧你有没有蠢到家。”
然后他就巴拉巴拉一通分析，最后得出结论：李帅根本不是老爹的徒弟，而是老爹的亲弟弟，他就是被裴夫人抱走的郑嫣长子。
当时李归的反应是什么？刘异继续回想……
那晚老爹听完他的分析在黑暗中发出阵阵闷笑声，问：
“傻儿子，你想叫他叔父吗？那日后他继续喊我师父，你喊他叔父，如何？”
回放到这里，刘异将记忆按了暂停。
他不禁打了个哆嗦，身上汗毛渐渐竖起。
他才意识到一个问题，李归自始至终未承认过李帅就是当年被抱走的那个孩子。
从头到尾都是他的推测。
那为何李帅的身份就被坐实了呢？
刘异继续往回盘，恍然想起郑嫣在太液池边设计陷害他行刺。
他为了逃出生天，便将李帅是她寻找多年儿子的秘密告诉了郑嫣。
原来是自己亲自将李帅的身份做实的。
谁会想到有人在生死存亡关键时刻吐露出的保命秘密，居然是假的呢？
又有肚兜为证，郑嫣确信无疑，便将李帅认了回来。
李忱大概怀疑过，可李帅供出了大野盟和李归的存在，一举打消了李忱的怀疑。
然后这个李帅就名正言顺成为大唐皇太后郑嫣失散多年的长子，大唐皇帝李忱同母异父的长兄。
李忱授予他官职，赐他在兴庆宫随意行走。
刘异越想越头皮发麻，然后郑嫣就被杀了。
难怪李归那晚要说“让为父瞧瞧你有没有蠢到家”，原来自己就是个大傻子，不知不觉成为局中推波助澜最重要的一环。
刘异想明白后，气得双眼通红怒视李归。
这个坑儿子专业户又一次耍了他。
谁摊上这样的老爹不心塞啊？
“你……你……铡刀在哪？我要亲自腰斩了你这坏老头子。”
刘异冲向李归，劈头盖脸一通王八拳乱打，毫无章法。
李归抓住他的双手搂住他。
“臭小子，还像小时候一样无赖。”
“你个死变态，八百个心眼的坏老头，你居然又骗我。”
“冤枉，我从未说过东破是我弟弟啊。”李归辩解。
刘异郁闷至极，拿头狠狠顶了李归胸膛一下。
他气自己没有练成江小白的少林铁头，否则顶死这个槽老头。
“你还敢装无辜？你故意给我挖坑，看着我往下跳，证明自己儿子是脑残很有成就感吗？”
“儿啊，为父是在教你，你除了不可轻信于人，有时连自己都不可信。我知道你很聪明，可聪明人最大的问题就是自恃聪明而盲目自信，轻信自己比轻信于人更可怕。”
过了一会刘异心情平复后狠狠推开老爹，质问：
“假如李帅不是郑嫣的儿子，那郑嫣的儿子在哪？”
李归和李帅对视一眼。
李帅走过来询问刘异：
“那晚在纪国寺我给你煮茶时我们曾闲聊，我有提过我是怎么到的九合村李家，你还记得吗？”
刘异再次回想那晚李帅给他煮茶时的场景。
李帅说他为何能在九合村隐藏下来了？
哦！九合村老李家的二儿子刚咽气，李归给了李家一笔钱，让李家秘不发丧，好让自己的徒弟顶替李家刚咽气儿子的身份在九合村住下来，以方便师父就近教导他。
刘异那时想当然的认为李帅是像他老爹盗用刘根生身份一样鸠占鹊巢，他从没想过其实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鹊占鸠巢?
念及此，刘异转头满脸惊悚地望向李归，问：
“难道九合村老李家死去的那个孩子才是郑嫣的亲儿子？”
李归郑重点头承认。
“儿子，你就没有想过为父当年为何会逃到九合村吗？”
刘异这才发现疑点。
九合村离巩县官道并不近，前面还有八福村、七乐村、六全村。
为何是九合村的姚娘在大雪天捡到了一个将死的男人，而不是六全村的人捡到？
“你……那天不是误入九合村，你那天原本就是要去九合村的，对吗？”
李归再次点头，解释：
“郑嫣的儿子先天体弱，双腿无法行走，我少年贪玩到处游历，无法将弟弟带在身边照顾，舅父便将他送给了巩县一户姓李的人家，赠与重金，成为他家二郎李二愣。李家是我舅父家管事的远亲，我受伤后原本也想逃到李家养伤，顺便看望弟弟，没想到刚走到九合村村口就晕倒了，然后便遇到了你阿娘，再然后我以刘根生的名义在九合村重获新生，本以为这下终于有时间照顾弟弟了，可他还是未活到成年。”说到这里李归不禁面露伤感，“郑嫣一生作恶，没想到报应到她的儿子我的弟弟身上。”
刘异听完微微错愕，原来郑嫣的长子早就死了。
须臾，他将目光又转向李帅，问：
“你到底是谁？”
他仍然坚信老爹不会无缘无故收人为徒。
李归借由自己的手将李帅送到郑嫣面前，李归如何确信李帅面对荣华富贵、高官厚禄不会背叛自己？
刘异推测这个李帅的身份恐怕也不简单。
李帅一本正经严肃回答：
“我虽不是你的叔父，但你我之间确实存在血缘，我阿耶是你的大伯父李师回，你阿耶除了是我师父，还是我的叔父，你我是亲堂兄弟。”
刘异震惊，这个李帅居然是李锜庶长子李师回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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