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山居里，前院种的两棵树渐渐从绿意盎然蒙上了一层金黄，某天早起，张启灵甚至看到了有树叶落下，金黄的，像是天边那一轮金色的太阳，也像是，那年秋末离别时的满天昏黄。
他沉默得走到树下，将那片枯黄的叶子捡起塞进了口袋，又放回了房间。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就好像是是出自人的本能。
姜璃一直没有出现，距离上次分别，竟已过去月余，时间也从夏末走到了初秋，在无山居的日子平静到几乎让人忘却了，先前发生的一切，他不知道自己还要等多久，他只记得，离开时小姑娘在自己耳边说的话。
等她回家。
“哎，小长乐怎么还没回来？按理说人送到了她很快就该回来的，这怎么……不会是出什么意外了吧？”
“死胖子闭嘴！别说那些丧气话，长乐肯定会回来的。”
无邪胖子站在屋子门口，静静看着院子里张启灵有些孤寂的背影，一想到姜璃始终没有出现，就不免想到一些其他的。
毕竟那些事压在她身上太过沉重，换做是他们任何一个人恐怕也会承受不住，选择别的法子解决这些痛苦，而姜璃在地府，却也是最接近终点的，所以几人心里一直惴惴不安，生怕小姑娘要想不开做出了别的打算该怎么办。
“我这也是担心嘛。”胖子委屈道，“小长乐这一去就是一个月，再怎么说也该回来了，你又不是没看到，小哥这天天守着等着，我都怕哪一天他又，又记忆出现混乱，不等小长乐回来，他就又忘了一切。”
张启灵因为天授会时不时失去记忆这件事，也是一直让他们头疼的事，胖子的担心也不是全无道理，至少现在，他也很想小姑娘能立马出现。
“哎……”无邪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他手里还拿着样式雷的图纸，这是他前些天无意中解开了无三省留下的谜团后得到的，这些日子也都全身心在研究这些，自己也实在是分身乏术。
而后又有小道消息说，新月饭店得到了一块儿蛇眉铜鱼，有可能会公开拍卖，这会儿他的心思又都被这件事分了去，想着，是时候去一趟新月饭店了。
“别唉声叹气了，小哥这儿有我呢，你就先研究你手上这些东西吧，得来也不容易。”说着，胖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是安慰一样。
无邪只是轻声应了个单字“嗯”，随后就再没说什么话。
张启灵细数着每一天，可他明明什么也没说，却总能让旁人从他那双清冷的眸子里看到几分淡淡的忧愁，这样的张启灵，还真是少见。
“小哥快来吃饭了，吃完饭早点休息。”胖子身上系着粉色花花的围裙，这围裙还是上回姜璃跟着他们一起出去逛超市的时候买的，虽然她不做饭，但毅然决然要买下这个粉围裙，原来是知道这粉色格外适合胖子。
张启灵闻言没说话，却是转过身走了回来，清冷的模样像是一株雪莲。
在无山居的这些日子，胖子似乎主动承担起了“妈妈”这个角色，将两个崽子养得很好，张启灵身上的伤都肉眼可见几乎好全了。
他还总是欣慰的将：“小长乐回来要是看到胖爷我把小哥养得这么白白胖胖肯定很高兴！”这句话一直挂在嘴边。
似乎只要他一说这话，张启灵的食欲都会好上一些，眼睛亮亮的像是藏着星星。
晚饭之后，几人在客厅各干各的忙了没一会儿，就纷纷上了二楼准备休息。
入了秋，白昼时间变短，不过是七点钟，外头的天已经黑透了，屋里屋外都是一片寂静，除了窗边墙角处时不时传来的虫鸣，其余再没有别的声响。
也静悄悄的，打开的窗户隐约有几缕风吹动着窗帘摇曳，屋里的张启灵合眼睡下，一切都显得格外安逸，直到……
窗外再次吹过一阵清风，窗帘的下摆在摇晃中打到了墙边发出细微的闷闷的声响，而下一秒，原本还合眼熟睡的张启灵突然睁开了眼。
他微微蹙着眉，一双眼睛在黑夜中谨慎探查，这些也仅限于面上，其余再无其他别的动作，因为他察觉到，屋里似乎多了一个人。
他听到了屋里的寂静中好像多了一个心跳声，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像是要跟自己谱成一曲合奏。
屋里进来的那人，动作也很轻，只是依稀听到一些脚步声，像是光着脚走在地毯上，他下意识以为，这人是刚刚从窗户进来的，原本可以直接坐起来，一击反杀的他，却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想看看，那人到底要干什么，于是就这样静静躺在黑夜中，再次合上了眼，只有那双耳朵在黑夜中灵敏的探查着一切。
他被子底下的手不知不觉攥紧了些，原想着不想再忍耐的，可下一秒他就嗅到了一股熟悉的香气，紧接着身旁的床垫有了凹陷，像是有什么东西钻进了自己的被窝。
那一瞬间，张启灵只觉得大脑出现了一阵嗡鸣，他几乎是刹那间就睁开了双眼，余光瞥到了被子里不断靠近的一团。
有什么想法开始呼之欲出，他甚至能清楚得感受到自己不断加快的心跳，那声音，就像是在自己耳边震动。
他不会认错的，他一定不会认错。
张启灵心中笃定，下一秒，他就感觉到自己腰身覆上了一双冰凉的手，紧接着一颗脑袋抵在了他的胸前，只是那冷意当真刺骨。
她回来了。
他的姜璃终于回来了。
好像在那一瞬间，这些天里心中的阴霾全都消散不见，对于姜璃的熟悉，是只要嗅到那一抹香气就能辨别出来的，他翻身将人紧紧搂紧怀里，手上动作不断收紧，像是在惩罚怀中这个一别多日的人。
“张启灵，我再没有阿爹阿娘了。”
姜璃的语调很平静，像是在说着一句无关紧要的话，只是因为脑袋埋在张启灵的胸口而显得有些闷，声音有些许沙哑，身体冷得像是抱着一团冰块。
可也正是这一句平淡的话，却叫张启灵心底微微一颤，一股心酸与心疼交织在一起的感情很快填满他的心脏。
“我在，一直在。”他只能试图去安慰，却也并不奢望自己的几个字能抵得上小姑娘心里的无尽苦楚。
只是时间会证明一切，会证明自己的话从不是说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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