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望族

雁九

首页 >> 大明望族 >> 大明望族全文阅读(目录)
大家在看贞观第一婿我在水浒开了个挂精灵降临!陛下,这叫宝可梦!生子当如孙仲谋夫君!生娃这种事不能靠走量啊歃血大明,我以族谱变法陛下快跑吧,三皇子进京了人在大唐本想低调老子就是要战争
大明望族 雁九 - 大明望族全文阅读 - 大明望族txt下载 - 大明望族最新章节 - 好看的历史军事小说

第六百五十九章 田月桑时(七)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阅读记录

江河湖海又没有盖儿,耗子药也不限购,一个人若是真心想寻死,悄没声赴黄泉的法子多了。

像魏员外遗孀魏陈氏这样的,专选大白天街上正热闹的时候,一身重孝领着稚儿,往车水马龙的积善堂门前一站,当着满街百姓的面儿要悬梁自尽,这样若能死得成那就怪了。

百姓总是淳朴善良者居多,不少人都赶过去拦阻相劝,又有人问及缘由。

那魏陈氏只掩面哭着先夫,口口声声先夫名姓就在那功德碑上,然做了好事却不得福报,自家被冤枉,先夫被逼横死,自己孤儿寡母被撵出家门云云。

积善堂在城北,魏家在城南,相距甚远,这世道富贵人家女眷又不会抛头露面,因而没有百姓认出这是哪家的妇人来。

听她说得凄凉,孤儿寡母披麻戴孝的也甚可怜,好人没得好报又是坊间顶爱议论的戏码,普通百姓不免动了恻隐之心,纷纷说起自己亲戚街坊或听来的旁人家不平事,这围观者也就越来越多。

府城因建社仓而重新划分了片区,每区都有登州卫戚佥事手下一名百户负责治安,安排专门的兵卒差役rì常轮值巡逻。

积善堂在城隍庙附近,这边本就是巡逻重点,人群一聚拢起来,那边巡卒很快就赶了过来。

先前有粮铺闹事、饷仓领米这两桩事,这些rì子巡逻十分严格,街面上那些小偷小摸、借酒闹事的人被巡卒抓了不少去,都按照犯事严重程度分送去海边儿挖沙或是城外修驿路。

城内治安情况登时大好,百姓们对巡卒的态度也变得又敬又畏,更是懂得了“不许干扰执法”的规矩。

因此一见巡卒们过来,围观百姓便即麻利的散开了去,只远远的站着看热闹,也不往前搭话了。

那魏陈氏原还在那边声泪俱下,说些煽动群众的话,忽见大家散得飞快,不由呆了一呆,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了。

那巡卒领队的小旗上下打量了魏陈氏一番,冷着脸道:“你是哪家女眷?何故在此喧哗?”

魏陈氏立时大放悲声,凄凄切切的调子转了三转,“民妇冤啊……”

小旗立时打断她,喝道:“既是有冤情,为何不往县衙府衙击鼓伸冤?”

魏陈氏被他这一喝,哭腔便接不上来了,噎了两下,柔柔弱弱绞着白绫道:“民妇冤深似海,实没法活了……”

小旗沉下脸来,道:“有冤情直去伸冤,抹脖子上吊有什么用?况且你在这里上了吊,让你儿子怎么办?可想过会吓着小儿吗?”

魏陈氏又被噎个窝脖,本就是来闹的,自然要拉孩子出来博取更多同情,没真个死了如何会想安置孩子、吓着孩子的问题。

所以被人问到头上了,实是无话可答,她只好掩面不语,作那抽抽搭搭哭泣状。

那小旗环视一周百姓,才又问她道:“听闻,你说你丈夫积德行善,在这积善堂里有名姓。积德行善是修自家功德,又不是生意买卖,做了便要讨回利钱来,你既想着积德,却来这边混闹,是何道理?”

他这般一说,不少百姓们便开始七嘴八舌应和他,“是啊,没听说去庙里烧香求愿未成,就要在庙门口吊死的。”

那妇人一张脸涨成了猪肝sè,慌忙道:“不是,不是,民妇不是来寻什么回报。只是……只是感怀身世……”说着又嚎啕起来,“民妇这命怎得这样苦啊……”

那小旗又冷然道:“你家如何被冤枉,你丈夫被何人横逼致死?为何不报官?”

魏陈氏想假装痛哭到不能自已,避而不谈。

偏那小旗接着道:“你和儿子被撵出门,又是被何人撵出门?是婆母?是族亲?若是被人强占了产业去,更当去报官求知县、知府大人做主!你若在真死在了这里,岂不遂了歹人的心愿?”

又向左右围观的百姓道:“各位街坊邻居,哪个不知知府大人心系百姓,最是肯为百姓们做主的!”

此时正值府城气象一新、知府大人沈瑞人气高涨之时,百姓立刻七嘴八舌应和起来,没口子的夸沈大人是天下顶顶好的官儿了。

魏陈氏心下暗恨,可不就是这“大好官”将她家害了!

可嘴上是一句也答不出的,也只能继续哭了。

周围百姓这会儿也发现了,方才这妇人一味哭说自家冤枉可怜,却不曾说出任何半点儿关键信息来。

不免有那看热闹的闲汉yīn阳怪气道:“怕就是个来闹的,恁瞧瞧,想上吊连块垫脚的石头都不寻,她够得着绳圈吗?”

周围百姓看着那妇人娇小的身量,都忍不住大笑起来,先前怜悯她的也多半都醒过味儿来。

魏陈氏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也再没脸在这儿呆下去,拿袖子一挡脸,拉了儿子便走。

巡卒却哪里会让她走了,登时围拢过来,将她去路堵住。

魏陈氏心里着慌,便偷偷狠掐了儿子一把,稚童懵懂,登时便大哭起来。魏陈氏立时跟着哭道:“几位差爷又是何意?可怜俺孤儿寡母……”

那小旗已经走了过来,立在她面前,严肃道:“既有冤情,又叫俺们遇上,如何会置之不理?若你母子去了,有个三长两短,岂不是俺们的罪过。”

先前粮铺闹事时,这小旗也是参与了抓捕泼皮行动的,因此Jǐng惕xìng非常高,生怕放跑了这妇人,她再往别处挑唆百姓闹事去。因此说什么也要先将人弄走再说。

“既有横死不曾报官,又有强占家产,这般大事怕是府衙才管得,”那小旗特地这般大声说,并不打算按照常规将人送去县衙。

他挥手吩咐身边巡卒道:“去就近车马行借一套车来,咱们分出些人手来,护送这对母子往府衙去。”

魏陈氏如何肯应,可她一双小脚又带着孩子,想跑也是跑不掉的。百般借口拒绝,周围百姓便都鼓噪起来,说她骗子,而那小旗也是态度坚决,半分不让。

城隍庙、积善堂都是车马行的重要站点,巡卒很快就借了车马来,魏陈氏便是想不去都不行了,只得硬着头皮上了车。

周围还有看热闹瘾大的百姓,听说是要去府衙,都忍不住想跟过去看看新知府审案。

那小旗哪里肯依,冷着脸向众百姓表示不许围观。

众人虽唯唯应了,但不少人好奇心重又有俩闲钱,左右公共驿车就在旁边,车价便宜,等巡卒们走了,便有好事者招呼着凑热闹的上了驿车。

便是那舍不得两文钱还想看热闹的,也远远的跟上了反正巡卒们也是走路护送那妇人的马车,根本也跑不快。

巡卒撵了两回也没撵走,想着寻常县衙开堂审案,便是不许入仪门旁听的,也有不少人在衙门外头听音儿等消息,拦也拦不住,便也就放弃了,由着城北百姓跟着去了。

那边小旗早就派了人快马往府衙递信。

沈瑞听了那一句缺了垫脚石,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他早就纳闷那些杂书戏文里动辄就写在别人家门前上吊云云,这又不能在自家拎个凳子过去垫脚,若是搬石头垫脚可踹得翻吗?如何死得了!

他这般想着,便忍不住说了两句。

身边小于师爷最喜玩笑,便笑嘻嘻道:“许是人家门梁低矮,又或寻短见者善跳,也未可知。”

陈师爷板着的脸也绷不住了,不由摇头失笑,无奈道:“野史杂记不足为信。”忙又正sè道:“东家,此事颇有蹊跷,这小旗还是莽撞了,不若问这妇人要状纸,查验证据,先放她归去……”

田顺却在一旁急了,道:“大人,这魏家就没个好东西,魏家两个小兔崽子还装死,正巧这婆娘撞上门来,不如就拿了她!”

魏家一直是重点监视对象,王棍子带着一干人手去了招远县防着流民生变,府城这边的消息网便是田顺打理。

魏家的田亩查得已经差不多了,原本登州地界就有历史遗留问题折亩,三亩折成一大亩就不在少数(按一亩田纳税),魏家更甚,许多良田是五亩甚至七亩折作一大亩的。

又有许多含混之处,诸如有契的两块田不相邻,夹着中间一块田算无主之地,却由魏家一并把控,佃户向魏家交租,魏家只按有契的那两块缴纳田赋,无契的那块便偷税。

这一番清丈下来,魏家光隐匿下来的田亩就有百顷之多,更有登记含混,良田作劣田收税的,这些足占了魏家田产的六成。

以匿税论,这样的数额,罚没半数田产是肯定的。若魏员外不死,挨那笞五十,也够去半条命的。

不过魏员外死了,杖笞总不能鞭尸去,但罚没仍是照旧的,可没有人死罚消的说法。

若寻常明白事理的人家,在后台垮塌的情况下,都是要积极往衙门奔走,求个宽宥。若积极配合,许还能少罚些,至少也是为将来留条后路。

偏那魏家长子不省事,都是成家立业的人了,又不是毛头小子,却借着家有丧事装起缩头乌龟来。

田顺自然一百个看着不顺眼。

如今这魏陈氏闹这一出,确实是撞上门来魏陈氏之所以寻死觅活的,并不是和两个继子演双簧,而是实打实的被继子撵出门了。

当rì魏员外称病时,让继室魏陈氏以祈福名义带着幼子往普照寺住下是为着跑路,没多久,这娘俩就悄没声的套车出了城,往福山、宁海州方向去了。

结果魏员外却没等跑掉便骤然亡故。

魏家大郎并不知道父亲计划,派仆从往寺里报信接继母回来时,扑了个空。

魏家长子、次子都是先头正室所生,二十好几人,都已娶亲成家,儿媳也一样能张罗起葬礼送往来,并不用魏陈氏做什么,况且魏家这边,实没什么人来吊唁了。

因此魏家大郎二郎便根本没派人去找魏陈氏,而是径自搭起灵棚办起丧事,魏大郎更是在父亲灵前,当着族亲的面,以族长身份将魏陈氏和幼弟魏五郎除族了,理由是:魏陈氏不守妇道,魏五郎血脉存疑。

魏陈氏大约是在路上听到了消息,便风风火火赶了回来,却根本进不了魏家的门。

魏家本也不是什么大族,没什么有分量的族中长辈能出来“主持公道”,魏陈氏带着儿子往几家亲戚朋友家里去,也多半吃了闭门羹。

不知道谁人给她出了这么个主意,她便跑来积善堂闹这一出。

田顺恶狠狠道:“那婆娘是姓魏的明媒正娶来的,后娘也是娘,这是不是能告魏家俩小兔崽子不孝?”

大明以孝治天下,在大明律里,不孝与谋反同被列为十恶之一,被认为罪大恶极,往昔案件里便不处死,判工役终身的也不在少数。

陈师爷道:“若那妇人告继子不孝不悌,确是能将魏大郎治罪的。那妇人焉能不知道这点,却不曾来告,倒选这么个时候往积善堂去闹事,她背后支招之人不知是何居心,还是要查上一查的。”

田顺倒是不好说什么了,还是忍不住嘀咕道:“她能闹出个什么来,就是恶心人罢。魏家在府城里来也算不得什么良善人家,这遭卖粮,更是让百姓恨得牙根痒痒。等大家伙儿知道这是魏家婆娘,谁还耐烦看她做戏!”

沈瑞摆摆手道:“不查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左右魏家在蓬莱的田亩业已查清,宁海州等州县的等着当地查来就是,先了结了罢。”

又向田顺道:“那小旗颇有急智,是个可用之才。咱们正是缺人手的时候,回头与戚大郎打个招呼,请这人暂往府衙来当差。”

陈师爷皱眉劝道:“东家,是否再缓缓?不将这妇人身后之人钓出来总归是不踏实。这次能教唆这妇人,下次还不知能耍什么花枪。只有千rì做贼的,没有千rì防贼的。”

沈瑞摇头道:“查是要查,但是案子也不等了。眼见流民就要到了,涟四叔也就这一两rì就能到,魏家的事儿早rì了结了,余下的事儿才好推进。”

陈师爷闻言便也点头不再劝了,转而又向姜师爷道:“烦劳燕兴将魏家田亩卷宗整理出来。”

那魏陈氏这一路上翻来覆去的想了好些说辞,听着外头巡卒与民众对话,她晓得有百姓跟着来看热闹,又觉心里有了些依仗,便准备上堂就先哭,再强化一下弱女子的形象,博些同情。

那亲戚可是说了,只要百姓怜她,都帮她张目,便是官老爷也怕犯了众怒不敢动她的。

结果到了堂上,两边衙役水火棍落地高喊威武,唬得她一个激灵,胆气去了大半,竟是哭也哭不出来了,伏在地上,微微发起抖来。

听得知府老爷问她有何冤情,魏陈氏还哪里敢讲丈夫被逼而死,只颤巍巍说被继子撵出家门,竟是丈夫灵柩也不让她看上一眼。

沈瑞丢下签子着捕快去请魏家一干被告及魏氏族里长辈等证人到堂。

魏陈氏自然恨这找碴毁了自家的沈知府(她自然认为自家无错,都是旁人陷害),但现下是更恨半分家产不与她和儿子还将他们族谱除名的魏大郎。

这事做得太绝,族谱除名,还是以“不守妇道”、“血脉存疑”的理由除族,她和儿子将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这会儿听得大人要拘捕魏大郎来,心下快意,只想着定要治死了大郎二郎,把家产抓在自己儿子手里,至于庶子三郎四郎,随便给些银子娶了媳妇就让他们分出去单过,魏家就是自个儿的。

冷不防上头知府大人忽然问:“你先前说丈夫是被冤枉、被逼迫以至于横死,这不孝的案子是自你丈夫亡故之后而来的,便先审一审你丈夫被逼横死的案子吧。”

魏陈氏刚刚拿定主意要整死继子,忽被问到丈夫,便又懵了,一时应变不及,有些结巴道:“民妇……民妇……因先夫久病,便与先夫商议到普照寺为【】他祈福,走时候先夫还好端端的,忽然就传来死讯,大郎二郎还不许民妇母子进灵堂,可见先夫死得蹊跷……”

沈瑞挑了挑眉,语带疑惑道:“你既说丈夫久病,病重到需你去祈福,那这传来死讯有何出奇?”

魏陈氏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能说她丈夫是装病吗?

她只得硬着头皮诡辩道:“若是正常病故,如何大郎二郎不许俺们进门看看?街上人都说……”她咬牙道,“街上人都说先夫是气昏过去,大郎二郎不给他请大夫,生生害死他的。”

“街上人说?街上何人说?可有证据?此等言辞做不得证供,你若告两子谋害父亲,须得有实着人证物证才行。”沈瑞沉声道,“你所谓丈夫蒙冤,又是何冤情?”

魏陈氏只觉得后背冷汗都下来了,嗓子眼发干,先前那亲戚教她的话在积善堂前连哭带嚎的喊两句还罢了,到这公堂上竟是一句都站不住的。

“没……没……没有什么……冤情。”她终是低低埋下头去,如是说。

沈瑞沉下脸来,一拍惊堂木,喝道:“既无冤情,何故跑去积善堂喊冤,煽动百姓、寻衅滋事,你可知罪?!”

“民妇……民妇……民妇一时情急胡言**语……”魏陈氏的眼泪终于下来了,别没等治了大郎二郎,先把她自己折进去呀。

“是先前在积善堂前‘喊冤’为胡言**语,还是你刚刚所说‘没有冤情’是胡言**语?”

“这……这……”魏陈氏还没权衡好,一时答不上来,只得假装伏地大哭,拖延时间,脑子飞快转着,盘算主意。

想着那张吉已是倒了,不若一股脑将错处都推到那边去,反正知府也不能拿了那张吉来对质。

她下了决心,抹了一把眼泪,仰起头来,道:“民妇只在内宅,家中大事都是先夫在外奔波,进来先夫被……被先头的布政使张大人逼迫做下许多事,又不得不变卖家中珍玩折成银两送去济南府……”

她忽想起最后还卷了一笔银子走的薛管事,忙道:“就前几rì,还有个姓薛的管事过来俺家,不断逼迫先夫,生生夺了俺家六千两银子走!”

今rì既有许多百姓跟来听审,沈瑞便没有阻止,尤其想在此案中将清丈田亩推广开来,正需要舆论基础,遂许百姓入仪门听审,又调了衙役及巡卒来维持秩序。

这六千两银数字一出,百姓登时一片哗然。

登州偏远地方,百姓都不富裕,家有六百两的已是富贵人家,这六千两在他们眼中简直是天文数字。

如今大家都知道这是魏记粮铺的东家娘子,便有人愤愤然喊道:“家中有这许多银子,却把粮米卖得恁高价!合着这贿赂济南府大官的银子都是从俺们苦哈哈身上刮出来的?!”

周围百姓闻言也都愤怒起来,纷纷喝喊。

外面衙役、巡卒皆训练有素,立时上前喝止,很快控制住场面。

堂上魏陈氏听了众百姓的话,也有些后悔失言,但事已至此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道:“那薛管事害俺家甚苦,求大人发令将他追回,一审他即知。”

她还想着若能将银子一并追回是再好不过,百姓骂算得什么,以后还不是一样得来买她家的粮米。

沈瑞点头道:“若是诓骗财物者,理当问罪。”说着便吩咐一旁文吏稍后向魏家下人问明这薛管事相貌,张发海捕文书。

实际上这薛管事行踪都在车马行监控之下,张吉事发,车马行的人就立时暗暗扣住了薛管事,只等府城这边发落了。

魏家离府衙不很远,少一时,魏家大郎、二郎、几个仆从仆妇及两位魏氏族中长者就被带到堂上。

魏大郎听闻魏陈氏还敢告他不孝,不由火冒三丈,在堂上瞧见魏陈氏恨不得将这贱妇掐死。

当rì魏员外要逃是准备留下两个年长的儿子顶缸,根本什么都没告诉他们。

魏员外因是猝死,魏大郎赶过去时,就发现父亲竟穿着普通平民的衣裳,而那边账房火起得蹊跷,寺里的继母更早已人影不见。

魏大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老爷子自己想跑不说,把年轻妻子和幼子安排的好好的,却半点风声都没透给自己兄弟,显见是将自己二人作了弃子!

魏大郎自然大恨,和二弟一商量,干脆就在灵堂上将魏陈氏母子扫地出门。

这会儿魏大郎一跪下,便先发制人质问魏陈氏道:“父亲骤然离世,着人往寺里去请太太回来主持丧仪,太太可敢在这堂上告诉府尊大人,恁当时在何处?!”

这是魏陈氏怎样都绕不开的问题的,她面上抽了抽,只能道:“这都是你父亲吩咐俺的。”

魏大郎语带讥讽,“吩咐恁一个妇道人家带着儿子带着银两出城去福山?”说着又指着几个男女仆从,让他们禀告府尊大人这妇人素rì行径如何。

那几人自然都说魏陈氏素不检点,趁着老爷病重哄骗老爷自己出门,意在卷了钱财带着jiān夫的血脉私奔云云。

魏陈氏气个仰倒,但她所指能为她作证的魏员外几个心腹管事早早就叫魏大郎收拾了,魏陈氏没了人证,更谈不上物证,无奈抛开对自己不利的话题,转而指责两个继子暗害了魏员外。

知府大人还没问话,魏家人自己就在堂上吵个不可开交。

素rì咆哮公堂也是要被罚的,但今rì知府大人似乎没有管的意思,堂下百姓也是看热闹看得更是津津有味。

果然人冲动时就容易上头,堂上吵着吵着真话便被说出来了。

魏陈氏的一切说辞,无论是“魏员外吩咐她出城”,还是“魏员外猝死恐为二子所害”,都是建立在魏员外根本没病这一基础上的。

眼见魏陈氏说不过魏大郎,很快就要落成诬告继子。

莫说诬告也同样是要治罪的,这要是被判通jiān那她就没个活路了,何况她先前在积善堂前闹那一出,还没在知府大人面前辩白清楚。

魏陈氏恨得在心里给那替自己出这馊主意的亲戚戳上十七八刀,可这会儿她已是骑虎难下,左右讨不得好去,干脆便横下一条心,心道魏大郎既想让她半分家产也拿不到,他也别想坐享万贯家财!

她当下便嚷嚷出来魏员外乃是装病,实是外面清丈田亩逼得太紧,魏员外便称病不理事,只盼着济南府来救,不成想张吉那边却不肯援手,魏员外这才安排他们母子出城,是怕rì后有事牵连到他们。

魏大郎本不怕她叫破魏员外装病这个事实,他认定人死罪消,魏员外就是杀人放火,只要不是诛九族的大罪就没有让他这儿子替父受罚的道理。

但万没料到魏陈氏又从后往前数,将先头张吉如何逼迫魏员外,魏员外替张吉买了多少地,如何要把良田记成劣田逃税,这二年趁着灾荒又怎么涨的米价,种种不法之事都说了出来,大有要将魏家整个儿坑死的意思。

更有许多事说是魏大郎所为。

魏大郎后悔不迭,忙着往回找补,却哪里解释得过来。

沈瑞等的也就是魏陈氏这实话。

惊堂木一拍,魏陈氏先前大闹积善堂、所谓魏员外被逼横死、状告继子不孝以及魏家隐田匿税、哄抬物价数案并作一案,一并审理。

魏大郎还在挣扎,不认隐匿田亩,叩首道:“启禀府尊大人,草民父亲亡故那rì,家中走水,少了书房、账房,这个这个……有些契书、账册也一并……一并毁了去……”

他想咬着后槽牙杠上一回,反正自家契被烧了,当初签契按手印的老爹死了,大可以诬府衙文书造假坑害他家。

沈瑞淡淡道:“无妨,便是你信不过县衙都登记的地契,当rì封存的魏记粮铺账册还好端端都在。可以请中人一道来府衙查验。”

有魏记粮铺的账册在,魏家都无法解释清粮铺在无外购粮米的情况下,售出的粮食与自家所产粮食差额巨大的问题。

至于无契田亩,你若执意说那不是你的,也没有收粮账册证明你家收了租,那就说明那是无主之地,理当收归府县;若你说是你家的,没有契,却收了租,还没有缴税记录,那就以匿税论,你家田产半数充公。

魏大郎额角见汗,他远不如其父,既没那般手段,更没那般底气,三两句就没了还口余地。

只得涩道:“家父还在停灵未发丧,恳请大人许草民发送了父亲,再详细找找契书账册,再向大人回话。”竟还妄图用那拖字诀。

沈瑞气乐了,毫不客气道:“你家若还有证据能证明粮米来源,魏春来早就拿出来了。那你来告诉本官,你所谓再找契书账册,是什么样的契书账册?”

魏大郎张口结舌,再说不出什么来,只剩下盘算着认哪桩罪能多保存家产了。

便只好顺着魏陈氏的话,将魏家匿田匿税、哄抬物价的罪过同样推到张吉身上,口口声声被张吉逼迫。

但就算有人教唆,犯下罪行的到底还是魏家,如何逃得过处罚。

尤其外头听审百姓纷纷喝骂魏家无良,群情汹汹。

那边文吏奋笔疾书,除开将魏陈氏所说记录在案,百姓的反应也都一一写得明白。

沈瑞瞥了文吏一眼,心下呼了口气,递折子时可以附一份卷宗了。

虽然张吉倒了,但他勒索魏家、让魏家隐田匿税供他挥霍的事儿送到杨廷和那边去,杨廷和自能让一力举荐张吉的焦芳吃挂落。

而张吉自己收入囊中的、孝敬焦芳的远远多于孝敬刘瑾的,这起子事却落在“刘瑾索贿”上,坏名声都叫刘瑾背了,刘瑾会甘心认下这锅?

刘瑾想不到,正在力求上位的张彩也能替他想到。

且看岳父大人怎么利用这件事了。沈瑞心道。

堂上过审的人越来越多,案子也越发明晰。

在常给魏家诊治的大夫过堂后,魏员外装病的事被证实了。

仆妇下人、普照寺主持等人证明魏陈氏确实是魏员外吩咐出城的,并无不守妇道的行径。

如此一来,魏员外准备潜逃的事也被坐实了,更是间接坐实了魏家有罪没罪你逃什么?

在提审了魏家更多下人之后,魏家强取豪夺强占良田、又改良为劣进行匿税种种皆有了人证口供。

最终案子判定:魏陈氏母子重归本族。魏大郎虽将继母兄弟除族,但事出有因,也多有误会,不予判处不孝重罪,但因有损魏陈氏、魏五郎名誉,仍判他工役一年,不得以银赎罪。

魏陈氏大闹积善堂,其情可悯,但其行仍属滋事,所幸没造成特别恶劣影响,故判拘三月,旬rì后可以银赎罪。

魏家匿田、匿税、哄抬物价罪证确凿,魏春来身故,杖笞也就免了,魏大郎、魏二郎或多或少参与其中,分别笞五十、三十。

此外就是罚银罚田:

因匿田匿税,将魏家所有隐田一律充公,并罚没魏家三成田产;追缴近五年内所短田赋商税,并罚银若干。

因灾年哄抬米价,除罚没差价外,另罚米粮若干。因无记录寻不到当初买粮百姓一一退还,便将各粮铺罚银罚米分别入其所在坊区社仓,造福该社百姓。

判决一下,外面听审的百姓无不叫好。

当衙役传出魏家罚没的田亩也将用于百姓、明rì积善堂立碑仪式上将公布那上百倾田亩的具体分配用途时,百姓登时又是一片欢腾。

随着退堂之后人群走上街头,消息也迅速扩散开来。

翌rì,积善堂里里外外人山人海,还有特特从城外左近村镇赶来的百姓,一时热闹非凡。

立新功德碑仪式顺利举行,当众宣布了种种造福地方的工程以及“专款专用”“账目公开”诸制度后,沈瑞依诺向百姓们公布了对于所罚没隐田的处理方法。

蓬莱县所查隐田、折亩田共计四百八十九顷,拟拨百顷为府学、县学等官学的学田,设立各级奖学金制度,鼓励学子勤勉读书,尤其是为寒门学子解决生活之忧;

拟设立鲁班学堂,拨百顷为学堂学田,试验田以及学堂开销皆自此出。

虽名为“鲁班”,却并非单纯的匠人学堂,而是仿京中青翼学堂,设立耕种、商事、木匠、织工、船工等多个分类学堂,目前不收束,还管一餐饭,若有做工,还付给一定工钱。

继续推进朱子社仓,拟拨百顷田,贴补各地社仓开销。

继续招募各类“专家”和“助教”,拟拨五十顷田,供专家助教一应费用。拟按照贡献为专家助教划分等级,依等级发放月俸、津贴。

对外招募医药人才,拟拨三十九顷田,对蓬莱境内各大药铺、医馆进行一定贴补,鼓励医者jīng研医术,设立公益金,定期开设义诊,贴补义诊诊金药钱。

另有百顷田暂归县里,备各种应急事用,若有新设项目,再从此项拨付。

百姓听闻,山呼青天。

有乡绅耆老高呼要与沈青天盖生祠,沈瑞固辞,表示所有盈余银钱不若捐与积善堂,继续造福百姓。

百姓更是感动,此后不知多少人家在家为沈瑞供了长生牌位。

三rì后,沈涟一家带着松江府一干织匠工匠抵达府城。

鲁班学堂正式挂匾成立。

此时节气已过了立夏,农人耪地也多结束,一时闲下来的百姓纷纷涌入鲁班学堂,有想学份手艺的,有想赚份工钱的,又有干脆就是家里想省口嚼用的,无论哪种,鲁班学堂来着不拒。

沈涟暂代了鲁班学堂的山长。

他也不含糊,走马上任头一桩,便是去游说了府城内几大商铺,签订了“委培”合同,代为培训伙计、账房、掌柜等人才。

随后又去与造船大坞、陆家等海商签订了“用工”合同,定向培养造船、修船工匠,以及水手船工,学成即上岗。

末了,他与雷家签订了共同研发山蚕茧绸织品,成品由陆家代销辽东与海外,得利三三四分成。

同时,蓬莱织厂也在搭建之中。

因府城建了朱子社仓,要向入社的百姓租赁织机,沈涟便准备将织厂化整为零,一方面收散户布匹,一方面在各坊单独设立小型织厂,只置几张、十几张织机,收坊中女眷来上工。

其中又有涟四太太支招,让女工们在家门口上工,开工时间灵活,再雇上几个灶上人,只照管一顿饭食,其他时间则帮着女工们照看孩子,又或低价收衣物来洗,免去许多女工的后顾之忧,自然有更多手艺好的女眷乐意于出来上工贴补家用。

这一套下来看得沈瑞也咂舌不已,也是服了沈涟夫妇的经商头脑。

有些其实是他前世见过的,随口同涟四叔提了一句,他也不是事事都懂,许多都只描述了一下现象,提个点子。

不想涟四叔却十分上心,研究了一套适合本土的法子来,。

想到沈涟一家就此常驻登州了,能帮他更长久些,沈瑞便也是干劲十足,加快推进他振兴登州的计划。

而就在府城热火朝天推进各个项目时,大批流民抵达了蓬莱。

喜欢大明望族请大家收藏:(m.bokandushu.com)大明望族博看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存书签
站内强推孤岛·重逢落魄千金掉马后:各界大佬抢疯了我把反派崽崽养萌了英雄联盟之王者狼啸苍天破晓暮夜幽冥难渡超脑黑客官场:开局领导大秘书复仇!假千金血洗全家绝不原谅女魔至上,恕君降不住从鬼灭开始签到万物重生之锦绣美人谋王爷痛哭,王妃画风逐渐走歪阴间神探灰镜圆启姑娘不必设防,我是瞎子漂亮军嫂太好孕,闷骚首长沦陷了都市最强兵王霸妻难宠:夫人,低调点
经典收藏乱世枭雄之胡子将军染谷君的异常向秦始皇送上大学生从水浒迎娶潘金莲开始纵横诸天六国派我当间谍,接头人是秦始皇总有大小姐想对我图谋不轨秦有锐士大宋说书人护国驸马爷人在三国也修真蒸汽大汉:家兄霍去病我在大明割韭菜宋末风雨之白衣天下战国野心家极品妖孽兵王贤王传我在水浒开了个挂精灵降临!陛下,这叫宝可梦!红楼从迎娶秦可卿开始歃血
最近更新穿越三国,落魄汉室的江东之路我有了无限穿越的能力随风遗留穿越古代,穷屌丝的人生逆袭开局被老朱绑架,我反手踹他大胯大明:朱元璋假死,我选择登基!匈奴入侵?我开局三万克里格!寒门书生:出门捡个便宜小娇妻边关潜修十年,开局我举世无敌无敌九皇子纨绔子弟搅动天下风云残唐桃源传开局明末战场,首秀三连杀明末逐鹿辽东殿下,求你当个人发财从掠夺三国的文物开始赤眼狼兵玄德至水浒我妻上将军打造巅峰大明:开局奖励装甲师
大明望族 雁九 - 大明望族txt下载 - 大明望族最新章节 - 大明望族全文阅读 - 好看的历史军事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