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俩人脑子也太好使了。”
办公帐篷里，东坡肉看着食堂摄像头传来的画面，小声地感慨了一句。
他扭过头，对糖醋鲤鱼说：“鱼儿，到这儿就差不多了吧？”
“他们已经知道真相了，再进行下去也没什么意义。”
“从心理上来说，一边知道真相，一边却看不见真相，其难受程度会比被困在假象里只多不少。”糖醋鲤鱼却说，“现在他们已经知道那碗里的是牛肉面而不是蚯蚓了，但是眼睛看到的仍旧是活蚯蚓。”
“所以呢？”东坡肉忽然涌上来一种不祥的预感，“你想干什么？”
“其实他们也不是故意笑的。”他心软地解释道，“而且是我当时打急了，要是点到即止，也不会闹笑话。”
“鲤鱼这样做不只是为你出气。”佛跳墙说，“晚上他们有心理课，许师兄早上就跟我们说了，晚上有他的课，让我们想办法给那群小家伙儿找一些刺激。”
佛跳墙打开了监控摄像头的语音功能，直接通过它向食堂发布命令：“有没有人跟你们说过，浪费粮食是可耻的行为？”
食堂里，两百号人的目光齐刷刷转向位于墙角的监控摄像头。
“现在，去后厨拿工具，给你们十分钟时间，把食堂打扫干净。”佛跳墙的声音继续从设备里传出来，“计时开始。”
虽然人人心头憋了一团火，但话音刚落，所有人立刻要冲向后厨。
“等一下！”孔修缘挡在了前面，“工具有限，而且后厨空间有限，不要这么多人一起去。”
他用手从中间一划，分出了大概二十个人：“你们去后厨，一半拿工具一半接水。”
“剩下的人把碗筷收拾好，桌子叠起来，方便他们打扫，快！”
人群立即分成两拨，开始行动。
“碗里的蚯……面怎么办？”
刚才一阵惊慌，大部分人的碗筷都被打翻在地，此时还好好地放在原位置上的也没几碗了。
“都端过来，放到这张桌子上。”魏玄商指着角落里一张桌子说。
没有打翻的碗立刻被移送过去。
打翻在地的碗筷则被迅速收拾到回收箱里。
接着餐桌被一一抬起，叠放到一片相对干净的空间。
这时冲进后厨的那拨人拿着工具提着盛满水的水桶出来，一连泼了十几桶水之后，拿拖把和笤帚的人立刻犁地一样把水连着秽物一起往外推。
有人试着开门，发现轻轻一推就开了。
“靠。”骂归骂，但门能打开终究是好事。
“把桌子摆回去！”
地上干净之后，站到外面的人又一窝蜂冲回餐厅里，把刚才摞起来的桌子再一一摆放回原位。
“时间到。”
最后一张桌子落地之后，监控设备里佛跳墙的声音也掐点传来。
“这算是准时完成了吧。”李照阳一屁股坐下去，大口喘着气，“这鬼地方就不是人待的。”
“鉴于你们晚上还有课，所以晚饭一定要吃好。”刚安静了没几秒的摄像头再次响起来。
众人心头立刻涌现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滚轮声响起。
魏玄商扭头看向门外，见两个身穿迷彩服系着围裙的师傅飞别从前后门推了两辆餐车进来。上面整整齐齐地码着好多白色的塑料仿陶瓷大碗。
“同学们，来排队领饭吧。”食堂大师傅和蔼的笑容此时落在众人眼里，比那杀人的刀还可怕。
两百号人有的低头看地，有的抬头看天，有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是没人上前。
“前几天打饭不都挺积极的吗，怎么不过来呀？”
“是啊，快来，待会儿面坨了就不好吃了。”
他们笑得越发和蔼了。
众人却只觉得脊梁骨一阵阵地发凉。
“友情提醒，你们还剩下十五分钟的用餐时间。如果晚课迟到的话，后果自负。”
背后的监控设备又传来一道催命符。
当真是前有狼后有虎，举步维艰，进退两难。
魏玄商心一横，抬步走上前。
几乎是同一时间，武七七也冲了上去。
李照阳看着她们俩，就像在看英勇就义的英雄，佩服之情充斥五内。
魏玄商和武七七去了不同的餐车前面。
“这位同学是第一名！”面前的大师傅像面对幼儿园小朋友一样对魏玄商竖起大拇指，然后从车上端了一碗面给她。
魏玄商伸手接过，心里默默祈祷了好几遍才敢看下去。
只一眼，她立刻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作响。
武七七一张俏脸也没了血色。
两个人端着碗转身，两张生无可恋的脸呈现在众人面前。
刚才被蚯蚓支配的恐惧再一次存在感无比强烈地萦绕在众人头顶，他们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还有十三分钟。”佛跳墙提醒道。
“怎么样都逃不过，大家抓紧时间吧。”孔修缘攥着拳头走上前。
随即，乌守宋、沈玄意、王肖等人纷纷围上去。为了节约时间，直接自己上手拿。
坐下之后，魏玄商深吸一口气，拿起筷子端起碗，把嘴凑上前的同时闭上了双眼。
即便是这样，她脑子里还是会不受控制地闪现无数条活蚯蚓在汤里蠕动的画面。而且咬下去虽然是面的口感，她却觉得她嚼的是活蚯蚓。
一边吃，一边做心理建设，一边忍着干呕。
作为一个无面食不欢的人，魏玄商第一次觉得，她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再碰面条了。
纵观全局的话，会看到食堂里的两百个人几乎用着同样的姿势，双目紧闭，埋头扒面。一碗面，吃出了慷慨赴死的沉重感来。
看得两个穿围裙的师傅不住发笑。
“倒计时三分钟。”
声音响起的时候，魏玄商把碗里的面捞完了。
“吃完面就能走了吗？”她看着摄像头，大声问道。
“汤也要喝完。”
“活蚯蚓”都吃了，还差一碗汤吗？
魏玄商仰头把汤灌下去，把碗筷放进回收箱，迅速冲了出去。
武七七几乎是和她同一时间冲出的食堂大门。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做了短暂的接触，随即同时抹开头，朝他们上课的地点跑。
上课场地还是在那座棚子下面，此时被探照灯照得通明，一身迷彩服带着金丝边半框眼镜的许天明负手站在棚下。
魏玄商看见她朝自己露出一个微笑，看向她的眼神，好像一直在等她一样。随即又觉得自己自作多情了，抛开脑子里莫名其妙的想法，跟许天明问了声好，就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许天明担任他们心理课老师的事情之前在排课表上已经看见了，魏玄商为此感到震惊。但是一想这是在镇邪司，好像也不足为怪了。
这鬼地方，发生点儿正常的事那才叫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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