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雨滴穿过层云与黑雾，落到满是废墟的地面上，碎成无数细小的黑珠，逐渐汇成一条条浑浊的溪流，在帝都之中蜿蜒盘旋，好似成了血管，想要将这片支离破碎的土地重新连接在一起。
忽然落下的雨，压住了一切声音。
帝都隔绝了外面那嘈杂的雨声，让落在帝都里面的雨声显得规矩了许多，也让落在这里的雨显得不那么浑浊。
啪嗒——
芭蕉叶乱晃着，梧桐树叶被打了下来，屋檐下的凹坑里盈满了雨水……
倘若不曾走出过帝师，甚至可以骗自己帝都还是那个帝都，夜魔根本就不曾来过。
明明还是盛夏，雨却透着深秋的冷，让人想要多添件衣服。
侥幸存活下来的一只蝉缩在树干上，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节，尝试性地发出几声蝉鸣，却穿透不过雨声，得不到任何的回应。
没有呼喊声响起。
没有炮火声响起。
没有警报声响起。
“都已经入了夜，夜魔没有组织进攻吗？”不光是帝师的人，整个帝都的人都有这样的疑问。
“夜魔又在酝酿什么计划？”
“是故意让我们放松的吗？”
“……”
明明是杂乱无章的雨声，却让人的内心获得了片刻的宁静。
天谕院那间独属于张横渠的小院还是那样的宁静。
落叶已经铺了半个院子，雨声在上面发出各种声响，随着溅起的雨滴浮成一片。
没有人来这个院子。
吊唁已经结束，所有人都必须忘记悲痛，回到自己的岗位，将自己变成机器一样工作。
可天谕院现在拥有最高权力的副院长黄阶却来到了这间院子。
推开门。
眼前果然端坐着一个人——
夜歌！
黄阶细细地感受着四周的元气流转，看不出任何异常，可又觉得有些不一样，因为夜歌明明就在眼前，自己却根本感知不到！就好像夜歌已经跟天地融为了一体！这种感觉，他只在他老师张横渠身上感受到过。
夜歌睁开了眼，看着黄阶，问道：“有什么事？”
黄阶眉头微不可查地一皱，显然不太喜欢夜歌说话的语气与态度，不过他的神态并未表露出半分，用跟以往一样平和的语气说道：“既然老师将天元大阵托付给你，那你就应该担负起相应的责任。”
夜歌看了黄阶一眼，说道：“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黄阶微微一顿，说道：“我在第一时间就调查了你的身份，如果没有错的话，你就是第一帝国的要犯——夜歌！”
夜歌平视着黄阶，并没有说话。
“调查一个人身份这么简单的事情，帝师的贾思变院长绝不可能弄错，可贾思变院长却偏偏给了我一份很假的情报。这份情报放在其他人身上可能很真，但放在你身上实在是漏洞百出。贾思变院长从没有在情报方面这样失误。”
“你想说什么？”在听到贾思变这个名字后，夜歌不由得认真起来。
“我又借助地网调查了一下。”黄阶缓缓地说道。
在帝都生死存亡的时刻，黄阶依旧有权利调动人力物力去调查一个人的信息，可见黄阶的权力之大。
“发现你有五成的概率是夜歌。按理说，像你这样的人物，地网里面的资料应该非常详尽，只需要一两个点契合就可以确定你的身份，可地网却偏偏只给出了五成的概率。”黄阶意味深长地说道。
夜歌已经听懂了黄阶的意思。
“放心，我是通过特殊手段调查的，地网暂时也追查不到这里。我一开始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两点，为什么帝师的贾院长跟地网都不能给予一个确切的情报？”黄阶自顾自地说道。“直到现在我才完全想明白，或者说是相信。”
夜歌看黄阶的目光微微发生了变化。
曾经在洛川要塞经历过霍津一的叛变，夜歌对任何人都有一定的警惕性。如果没有如履薄冰的警惕心，那么夜歌不知道会遇到多少场杀局。
“我一直以为贾思变院长对帝国忠心耿耿，我也一直以为地网就是无情的情报系统。所以我从没有觉得他们会倾向于你。可是我错了。我丝毫不怀疑贾院长会叛变，但他竟然制造假情报来隐藏你的行踪，地网这种无情的情报系统里面也有人出手干扰你的信息！”黄阶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就连老师都要保你，将天元大阵给了你。”
夜歌静静地看着黄阶。
“我只是想告诉你，有很多人在暗中支持你！”黄阶看着夜歌说道。“也包括——我！”
黄阶的话是真是假？
夜歌心中的第一反应就是如此，可他看着黄阶的目光，并不想去怀疑这些话的真实性，认真地说道：“多谢。”
当从无定监狱逃出来的时候，夜歌就已经明白自己要走的路。他原以为这条路注定是一条在黑夜中独行的路，却没有想到竟然会有这么多的人在暗中帮助自己。
“不必谢。我只是做最好的选择罢了。既然老师选择了你，那就说明你能胜任天元大阵。如果有朝一日夜魔败退，我是不会让你继续掌控天元大阵，不会让你威胁到帝都的安全！”黄阶目光坚定地说道，甚至含有一丝杀意。
夜歌淡然一笑，说道：“那是以后的事情了。”
黄阶走上前去，在熄灭的火炉上放下了两个玉瓶，说道：“这是‘栖霞丹’，对你应该有帮助。”将玉瓶放下，黄阶就转身离开。这两瓶“栖霞丹”，放眼整个帝都，再也找不出第二份。黄阶却并没有流露出半分不舍，好似是给了两瓶不值钱的糖丸一样。
“你放心在这里，不会有人打扰到你。”黄阶大步流星地离开。
夜歌看了一眼玉瓶，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再次让自己进入到之前的状态，让自己好似跟天地融合了一般。
“多谢……”
“还差一点就可以参悟这篇《思无邪》！”
吱——
蝉不甘心地鸣叫了一声，却又被秋雨淹没。
杂乱无章的雨声却愈显宁静，直到天明。
喜欢长夜启明请大家收藏：(m.bokandushu.com)长夜启明博看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