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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葬岗。
腐肉化泥，骨粉作肥，绿植格外茂盛，青草叶片宽如稚童手掌。
几匹马拴在断碑一侧，缰绳拖在地上，低首啃啮着青草。
温馨搭了个临时帐篷，将风寒入体的汝忠暂时安顿。
燕赤霞背着手，来回踱步，见常胜、陈卓迟迟未发“讯号”，神色愈发焦躁，遂开口道：“不能再等了！我进去看看，若是一炷香还没出来，你们就带着汝忠，尽快离开此处。”
燕赤霞正欲动身，忽见乱葬岗尽头，出现一道模糊黑影。
见那黑影速度奇快无比，不似寻常之人，燕赤霞双眼一瞪，下意识握住肩后剑柄，低声提醒道：“小心！”
苏柔、陆嫣等人却是神色如常。
直至那黑影掠过大半个乱葬岗，燕赤霞才看清对方的面目。
心中暗道：原来这伙人确实“懂些拳脚”。
陈卓掠出乱葬岗，直接对苏柔说道：“苏姐，胜哥让咱们进兰若寺，直接去后院的菜圃。”
“好！”
苏柔点点头，便带着付倩倩、陆嫣、温馨三人即刻动身。
见只有陈卓一人返回，燕赤霞急声发问：“陈卓兄弟，女鬼可曾出现？怎就你一人出来了？常胜兄弟遇到危险了？”
陈卓也不知如何解释，只留下一句“暂无危险，燕大哥进去一看便知。”便反身追上苏柔等人，一同往兰若寺方向赶去。
燕赤霞刚往前追了几步，担心汝忠会遇到危险，又返回帐篷，将汝忠扛在肩上，迈开大步朝兰若寺奔去。
……
兰若寺后院。
众人齐聚。
菜圃里一片森白。
密密麻麻的骷髅，从泥土里探出头颅，排的比秋垄还整齐。
这些头颅全被剔净了皮肉，像是极速催生的畸形瓜果。
燕赤霞大为震惊，口中喃喃：“我昨日探查兰若寺，菜园中还空空如也，今夜怎会突然出现这么多枯骨？”
常胜心中推测：这些读书人的遗骸虽然没有属性面板，但或许是受到“藤蔓怪”的影响，所以有了昼伏夜出的特性。
一阵夜风吹过，穿过骷髅的眼洞，发出风笛般的空鸣。
“骷髅动了！”
付倩倩小声惊呼。
只见上百颗头颅同时仰望夜空，下颌机械脱落，又“咔哒”合拢，齿骨相击，发出干涩的叩响。
“蒹——葭——苍——苍——”
低吟声从无数黑洞洞的腔骨里挤出，音节干涩，无高无低，无起无伏。
月光穿过鼻窟，投下蜂窝状阴影，落在眼眶深处，亮得骇人。
骨齿碰撞的节奏渐快。
“霜——之——未——曦——”
一株瘦弱的蒹葭草从齿缝钻出，细叶沾着血丝，在则风里轻轻摇曳。
“胜哥，咱们今晚是在兰若寺过夜，还是悄悄返回黑山镇？”
陈卓小声询问。
常胜想了想，说道：“不回黑山镇，也不留在兰若寺，先在野外凑合一晚。”
担心“藤蔓怪”会半夜偷袭，留在兰若寺过夜不是明智之举。
城中正在宵禁，现在返回黑山镇，虽然能轻易避过守城兵卒，但客栈里人多眼杂的，万一“犯宵禁”的事漏了，又会惹出许多麻烦。
《探查兰若寺》任务已完成，系统并未立马发布后续任务。
也就是说，明后两天可以自由活动。
正好利用这段时间突破到金丹境，再试试能不能从“本地人”嘴里打听到“藤蔓怪”的线索。
常胜将“同心钱”和“镇妖钉”还给燕赤霞，开口道：“燕大哥，这兰若寺不安全，咱们今晚在野外对付一夜，天明以后再动身返城，如何？”
燕赤霞有些心不在焉，怔了一小会，才沉声道：“帮我照看一下汝忠，你们先走，我稍后便至。”
常胜接过汝忠，扛在自己肩上。
他虽没见过燕赤霞出手，但通过“镇妖钉”的品质，也知道对方是有真本事的。
不过那“藤蔓怪”的实力也不容小觑。
常胜想了想，还是小声提醒道：“这附近除了女鬼之外，应该还有一只强大妖物，擅用藤蔓攻击，燕大哥要留神脚下。”
燕赤霞深深看了常胜一眼。
……
待常胜等人离去后，燕赤霞走入菜圃之中。
只见满垄骷髅齐刷刷仰天，牙关磕碰，像无数支折断的笔还在书写着“之乎者也”。
夜风掀起虬髯，露出燕赤霞通红的眼角。
“十年寒窗，换来一场泥埋骨……”
声如闷雷，震得最近一排骷髅“咯咯”乱颤。
燕赤霞俯身，把一颗尚带发辫的头颅轻轻扶正，指腹擦去眼眶边的泥渍。
他哑声低笑，笑得比哭难听。
又俯身把另一颗颅骨扶正，轻轻拂去灰尘。
燕赤霞猛地直腰，虎目含泪，目光扫过整片白骨田，似要给每一副面孔讨回一个公道。
“狗日的妖孽！”
他抽出布条包裹的长剑，手腕一抖，布条尽数震碎，露出闪着寒光的剑身。
燕赤霞以剑指月。
“今夜燕某在此立誓！”
“不替你们把这笔血债讨回来，此剑……”
“誓不归鞘！”
话音滚过坟垄，上百颗骷髅同时噤声，夜风也停了，只剩剑锋嗡鸣，像千百亡魂齐声应和。
骷髅们仿佛听懂了，齐声“咔哒”闭口，月色下，白森森的牙列，竟像在对这位怒发冲冠的侠士，默默行了一礼。
燕赤霞喉结滚动，铁青的脸颊忽然抽紧，两行泪顺着胡茬滚进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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