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等来红衣女子的，只是无天冷漠的目光。
无天并没有理会这个被他牢牢禁锢在原地的红夜叉本尊，反而是将目光落在了那一片冰湖之上。
“想来，这便是黄河的至清之水。”
无天喃喃自语，感受着冰湖之中的那冰寒刺骨的道意。
他知道，这是那个让逆尘界无数仙修都畏惧颤抖的存在，劫主留下的意志力量。
闭目，再睁开，冰湖炸开，一道冰芒激射而出，落在了无天背后的劫锁之上。
无天虽摆脱蛮牛道相，但劫锁尤在，如今冰芒与劫锁相触，却是在一瞬间发生了剧烈的反应。
这两股道意，皆脱胎于劫主。
劫锁之中，是劫主镇压世间的劫念力量。
而冰湖之水，倒像是劫主无比澄澈的道心。
那黄河，看似是被劫主污尽一切的道意污染，倒不如说，是劫主的道心，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污浊不堪。
而劫锁，则是劫主最为极致的劫念凝聚，乃是他最后的道。
如今，最初的道与最后的道，发生了最为猛烈的碰撞。
劫锁之上的劫念之力，与劫主最初意志，相互碰撞，相互消融。
下一瞬，无天背上的劫锁已经彻底融化，崩溃，消散于天地之间。
而劫锁之上沾染的冰湖道意，也消融于无形。
“有用！”
无天目光一凝，他能真切地感知到此方虚幻之境对他的禁锢已经彻底消散，仿佛他可以随时超脱天地一般。
只是，无天感知着劫印之中，尚有一半虚幻的天人第二门，终是止了妄念。
倒是它们...
无天转身，看向身后踟蹰不前，被他以红尘道念护持的三千蛮牛。
也许，他和这三千蛮牛的缘分，也到此为止了。
抬手，道念加持在冰湖之上，冰湖炸开，三千道散发着凛冽寒意的冰芒涌出，落在了三千蛮牛背后的劫锁之上。
一如先前一般，那冰芒一落在劫锁之上，便爆发了两股强烈道意的碰撞。
锋芒毕露!
直到最后，消融消散！
“哞——”
三千蛮牛感受着压了他们千万年的黎山之重彻底消散，皆是兴奋地叫了起来。
那叫声之中，似有无尽的解脱和畅快之意。
它们看向无天，齐齐跪倒。
它们的眸中，尽是感激之意。
“多谢前辈助吾等解开劫锁，此恩，万世不忘！”
蛮牛齐声喝道，借助黄河至清之水解开了道锁，它们的身后，竟是在这一刻，显出了道相。
“北斗仙修...”
无天看着那一个个以人身跪地的虚幻之影，道相之中，他们的七星玄袍，格外夺目。
在上一世的记载中，他们是逆尘界消亡了万古岁月的北斗仙修，是超前于紫斗仙皇的时代。
没有想到，在无天如今踏足的时空，他们，却是化作了蛮牛，被劫主意志凝成的劫锁，镇压在蛮荒之下。
也许，那北斗仙域，也在这个时空，被劫主覆灭了也说不定。
曾经的北斗仙修不复存在，只留下上万头蛮牛，被镇压在蛮荒之下，永世不得超脱。
嗯？
无天眼中，突然出现了一幕幻象。
那是七颗极为璀璨的星辰，在黑寂的寒夜中，闪烁着灼灼的光芒，其上，更是有无穷的道韵流转，演着那一方世界的时空、生灭、轮回。
北斗仙域...
无天看着那一方虚幻苍茫的天地，心中呢喃。
那七颗星辰，在他看来，便是那北斗仙域的立道之基。
就如他红尘真界的红尘树一般。
怕是那北斗仙域，也是那北斗七星演化而成。
下一瞬，无天却是目光一凝。
因为，有七道劫芒，于虚空出现，猛地劈在了那七颗星辰之上。
刹那间，七颗星辰轰然破碎，无尽的钧光炸开。
画面彻底消散。
“难不成....是本座解救了这些北斗仙修，道念衍生出的幻象？而这幻象，对应的便是当年太苍攻伐北斗仙域之时？”
无天沉吟，而这个时候，他却是发现，那分散在神庭之中的劫奴执念，此刻，却是汇聚到了一起，猛地涌入黑色劫印之中。
而无天，也在劫印之中，看到了除了两道门户之外突然凭空出现的七颗灰冥色的虚幻星辰。
这七颗虚幻星辰，正是那劫奴执念凝聚。
无天隐隐有些明悟。
救下这些劫奴，为因，如今这七颗星辰，便是他得到的果。
因果因果，种因得果。
若无天抛下这些劫奴，独自来到黄河雪谷，尘树所在，怕也不会让劫印之中，凝出北斗道像。
一切，皆为因果。
感知着其中流转的无穷道韵，无天对于此方天地的本质，看得越发地透彻。
七颗星辰洒下星辰之光，星星点点的光芒落在那天人第二门上，再次让其凝实了几分。
可以说，有这七颗星辰的加持，无天的道心，将会变得更加地通透澄明。
那其中牵连的，是无数北斗仙修的执念与因果。
无天回过神来，看向那些仍然跪伏在地的蛮牛们，抬手，红尘道念彻底将它们笼罩。
轮回之力于其中流转，蛮牛们一时变得虚幻无比，而它们身后的道相，却是变得更加凝实。
仿佛，它们的蛮牛之躯为虚，道相为真。
无天曾经，于红尘借道，改写了红尘过往，让过去身帝弑天得以超脱。
这红尘之中，自有六道轮回。
无天如今，算是以红尘演化轮回之力，逆溯了这些劫奴的因果。
不多时，三千头蛮牛不复存在，有的，只有三千个身披七星玄衣，恭敬跪地的北斗仙修。
俱是...真仙之境！
仙修道躯之上的无穷真意，并不是蛮荒本土生灵，樊连云之流所能拥有。
区别的本质，便是这些北斗仙修，本就是幻梦界之外生灵。
在被劫主打入轮回之前，他们本就是北斗仙域的赫赫真仙。
只不过轮回之后，却沦为蛮牛之身，若非无天解救，怕永生永世难以摆脱桎梏。
“这是...”
“吾等的道躯和修为...回来了？”
三千北斗仙修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转头回望，皆是看到各自眼中流露出的无尽激动之色。
“好了，尔等退去吧。”
无天笑道。
三千北斗仙修闻言，皆是一愣。
“前辈，吾等愿誓死跟随。”一个北斗仙修低声道，沙哑的语气之中是无尽的恭敬之意。
他的七星玄袍呈现黑紫之意，显然在三千仙修之中地位极高。
“没有必要，蛮荒之中，可不只你们被镇压。”
无天幽幽道。
“前辈的意思是...”那名北斗仙修一愣，下一瞬，露出了恍然之色。
“去吧。”
无天没有多说什么，摆摆手。
“是。”
北斗仙修这个时候，终是没有再说什么，深深看了一眼旁边被无天镇压的红衣女子，眼中闪过几分怨恨之色，不过，倒是很快收敛了下去。
北斗仙修，看着无天，却是站起，躬身一礼。
其余北斗仙修，亦是有样学样，对着无天一拜。
“前辈，吾等...告辞，他日若有召，无论天涯海角，吾等都万死不辞。”
无天早已背过身去，听着那如洪钟一般的声音消散，知晓，他们已经离开，心中一叹。
他未尝，不想将这些北斗仙修收入麾下，只不过如今他以幻身降临此界，若红尘之力消散，他迟早还得回归。
倒不如，将他们埋做他留在蛮荒的棋子，到时候，本我降临蛮荒，有他们相助，想来办一些事，也会容易许多。
“你以为，你这是在帮他们？”
红夜叉冷冷地声音传来。
“嗯？”
无天转身，看着红夜叉，微微一笑，“道友难道有什么高见？”
肩膀之上的红雀已经消散，有的，只有一缕魂念入主红衣女子道身的红夜叉。
红夜叉本尊的意志已经在此方幻梦界，被无天生生以红夜叉的意志替代。
如今站在无天面前的，不是什么红夜叉本尊，而是...红夜叉。
受尽无天屈辱的红夜叉。
她已经解开了禁锢，此刻一脸愠怒地看着无天，却是不敢发作。
“幻梦界的蛮荒，既是我太苍劫灵的悟道之地，又是放逐这些仙修之所。”
“本尊迟早会察觉到幻梦界中的一切，你此番作为，不过是徒劳罢了。”
红夜叉的神情有些复杂。
她没有想到，无天竟是以大神通，让她强行入主了本尊的道梦。
如今，本尊梦道之身的唯一意志，便是她。
一切，多亏了眼前这个太苍贼修的相助。
当然，红夜叉不会忘记，若非她暗中使力，无天也不会完成对本尊的意志替换。
换言之，她，本尊的一缕劫念，却背叛了本尊，背叛了劫主，背叛了劫界！
“本座于此方世界不过是匆匆过客，便是你，既斩断了与本尊的因果，便是独立的个体，难不成，你真的愿意，被本尊融合？”
无天语气有些玩味。
“你...”红夜叉气急，娇躯颤抖，可一时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幻梦界，乃是诸天第四步修士，共同构建的梦道修行界，你将这些劫奴的因果轮回更改，让他们成为幻梦界的三千真修，可以说，严重打破了幻梦界的平衡。”
“那些修士，定不会放过你这个始作俑者，当然，也不会放过他们。”
红夜叉冷声道，语气冷漠，似是在陈述一个微不足道的事实。
“那又如何？”
无天笑道。
“你不在意？”红夜叉一愣，，美眸之中多了几分疑惑，“说实话，若是你将他们留在身边，倒也还好，但是你偏偏做了最错误的决定，将他们放走，他们，必然会给你引来祸患。”
“祸患，本座需要在意什么祸患，本座在太荒，如今入梦不过是一道幻身，他们真有什么能耐，本座欢迎他们降临本座所在的时空。”
无天冷笑，看向雪谷的方向，目光似乎穿透了虚空，落在了那些正在远去的三千仙修之上，幽幽道，“本座助他们超脱，便是给了他们一个机会，一个真正超脱的机会，生死，又有何惧，性命，又有何惜？”
“更何况，最该担心的，应该是你才对。”
无天似笑非笑地看着红夜叉，“若你的本尊意志再次降临，本座不信，你能安然无恙。”
红夜叉的神庭之中，分明有元神之气流转，显然，她是要行再凝元神之举。
待凝出元神，便代表红夜叉，将彻底背叛本尊，成为独立的个体。
她的本尊，断然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你...本宫事情，不需要你担忧。”
红夜叉胸口起伏不定，显然她是被无天气的，嘴硬道。
“好了，本座既然利用了你，自会护你平安，只希望你老老实实配合本座，莫在行不智之举。”
无天摆摆手，冷声道。
却是将冷漠的目光，落在了尘树之上。
尘树之上，四十三朵六棱白花，开得无比娇艳。
“你的本尊，可真是挑了个好时候。”
无天幽幽道。
“尘树的养分，乃是众生尘缘，幻梦界之生灵，虽为虚幻，但是尘缘与虚幻无关。每五百万年，尘树便会收割一次众生尘缘，开一次尘花，花开四十三朵，代表四十三纪轮回，本尊于这个时候来到蛮荒，想来，也是要借助尘花打开天人第二门。”
红夜叉神情有些复杂。
本尊的算计，却被无天和她联手，一起破坏掉了。
也不知道，她这样做，究竟是对还是错。
按理，她和本尊应该站在一条战线，可阴差阳错，却站在了对立面上。
是因为无天这个太荒贼修吗？
还是心中的那一丝逆意，那一丝不甘。
虽为本尊一丝真念，但按理，道心本该至纯至净，绝不会受无天的红尘道念影响。
是因为她一开始，就产生了对本尊的背叛之意？
红夜叉知道，如今无论自己如何辩解，都不可避免一个事实。
那就是她已经被无天牢牢地握在了掌心之中，不得挣脱。
待在无天身边，还有一线生机。
若是离开，光凭她如今夺本尊梦道之身，便不会得到本尊饶是。
既得本我，她可不甘心，就此寂灭。
如今，倒是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
只不过无天听到红夜叉的话，却是猛地转身，目光灼灼，“你说这尘花，可以开启天人第二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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