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璃站在那块布满刀痕的石台上，披着法宝玄甲，身后是遍地白骨与昏沉灯火，她只是静静望着黑夜中无尽的妖潮，神色清冷，轻声一语。
“妖不灭，人不退。”
许凌站在暗中，看着她那一刻的身姿，竟莫名生出一种他从未在本宇宙见过的英姿与神态。
再看周小小，那名原本在他身边时总是天真烂漫、活泼可爱的少女，如今却早已成长为令人胆寒的“火焰杀星”。
她不再笑着跑来抢他的糕点，不再撒娇卖萌求抱抱，不再会随意跟他使小性子。
她赤焰焚天，身影如电，在夜色之中屠尽一座座妖巢，人族阵营一般都会称她为“赤炎仙子”。
她的眼神依旧清澈，却不再柔软。
她将自己的恐惧、悲伤、绝望全都埋进了火焰当中，只留下冰冷果决与那一身流焰般的披风，在风雪中猎猎作响。
还有赵若汐。
这位凌虚殿宗主，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在世人惊叹之中，以一品至尊的修为与两位少女力挽狂澜。
她的笑容，如同薄冰之上的月影，随时可能破裂，却始终无人能接近。
她统筹断魂岭战线，负责潜海宫的防御法阵重建，主持传承道统复苏，是人族精神象征之一，被尊为“凌虚圣女”。
但许凌看得出来，她心中早已无光。
她的生命光芒，似乎正在为人族的生死存亡彻底燃烬。
在这一切繁忙调度与生死交锋之间，还有一个人吸引了许凌的全部注意力。
那便是这个世界的“许凌”——此时已被尊称为许阁老。
许凌的神念一次次掠过这位老人，看得愈多，心头便愈觉得有趣。
这个世界的“他”并非穿越者，没有系统，没有属性加持，也没有斩妖如屠狗的战力。
他只是一介凡人，一位出身小县的世家少爷，曾是一位少年探花郎。
他曾有太多机会可以弃民保身。
早在妖族初临之时，他身为朝廷重臣，完全可以顺势投降，以求苟活。
但他没有。
他带着断壁残垣中的十几位幸存官员与残余武者军队，苦战数月，最后只活下来他一人。
他未习武，却苦修养生心法，以百岁之躯，硬生生支撑至今，靠的不过是几颗气血丹与强行炼化的凡人吐纳术。
他用墨笔描绘山河图，用破皮旧卷推演妖族兵力调动轨迹。
他亲自记录所有人族幸存据点，按五行九宫之法编列代号，以便一旦一处陷落，其余可立刻响应。
他不是统帅，却胜统帅三分。
而更令许凌动容的，并非其智谋才学，而是——他对周璃的感情。
在无数夜晚中，许阁老伏案不眠，偶尔会呆呆地望向远方寒渊堡的方向。
他不语、不言、不写，仿佛所有的谋略都已不重要，只剩一个沉重心念，安静地沉浸在回忆。
而周璃，似乎也知道。
她从未明确回应，但那次许阁老被偷袭暗杀，她曾只身夜探妖域，取回续命奇药。
她说这是为了人族大业，然而，众人都知道，她本可派别人去，甚至干脆不去——这个世界的许凌并非必不可替。
但她去做了。
她是人族主帅，是至高指挥者，怎会轻易涉险？
可她仍然去了。
因为她永远都无法忽略这位在她少女时代一眼惊艳过的探花郎，还有其为民请命、心系苍生的使命感。
这一切许凌都看在眼里。
他不知是苦笑，还是唏嘘，亦或一种莫名的失落与感动。
也许，这就是命运的惯性。
哪怕宇宙不同，哪怕身份天差地别，有些人，注定仍会彼此吸引、彼此铭刻。
也许，这便是所谓的“缘”，超越时空的某种神秘牵引。
他静静地看着，看着，沉浸在这场只属于“他们”的命运悲歌中。
他没有参与其中，也没有试图改变什么。
这并非他的战场，也不是他该主导的舞台。
他只是旁观，只因在这其中，藏着他自己曾熟悉的几个人影，便足以令他停驻下来，不忍转身。
至于这个世界的战争、妖族屠戮，他并未太过在意。
这只是诸多宇宙分支中一个罢了。
许多时空中，人族崛起如火；也有无数世界，人族早已沦为历史尘埃。
毁灭与兴衰，本就是万界常态。
他早已看得太多，看得太麻木。
——可就在某一刻，他的神念，骤然震颤。
虚空深处，一缕淡到近乎无形的五行灵力波动，猛地侵入此界。
“咔。”
一道不属于归墟界的法则纹路，悄然裂开，像一根拨动天琴的神指，令许凌瞬间睁目望天。
他看向天穹之上，那处模糊的混沌交界。
一股熟悉、却也极其危险的气息，缓缓降临。
五行衍灵兽！？
那只拥有不可思议天赋的神兽，那只他原本以为至少许久之后才会找再见的“旧识”，此刻，竟提前降临！
它的气息还未真正显现，但已经如蛛丝般渗透整个星域。
——她，已将他完全锁定。
许凌脸色微凝。
“怎么会这么快？她……是怎么做到的？”
一道念头浮现于心。
他可是以神怪之躯跟随大军出征，通过虚空之门才来到这个平行宇宙，不可能主动泄露坐标。
可衍灵兽竟能跨越维度屏障提前到来……难不成，这一切根本不是巧合？
他的眼神前所未有地冷冽下来。
或许，来得太早了，也太巧了，他就差这几亿的属性点，这几日功夫，怎么就杀上门来了？
此时，天穹无声，万物失色。
并非光明黯淡，而是那浩荡如山海倾覆般的意志，穿透星海，横跨维度，毫无预兆地降临这片平凡且破败的宇宙星域。
五行衍灵兽——真正站立在诸天五行法则之巅的恐怖存在，自亿万里之外跨越虚空，携带着自身所代表的本源秩序法则，将整个星域尽数笼罩在一种超越时空、诡异莫名的静谧之中。
没有雷鸣，没有火光，甚至没有一丝风。
但整个世界……却如被死神张开的手掌覆盖。
最初感知到异变的，是那些最原始的生命。
在边缘星系的蛮荒丛林之中，低阶妖兽如狂奔的群鹿一般疯狂逃窜，原本在洞穴中酣眠的地行龙惊醒后不顾方向地撞穿山体，头骨迸裂，竟也毫无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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