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九，晴，微风。
申时三刻。
秀水宾馆天台。
当叶川走上秀水宾馆的天台上时，张峰的身影已经伫立在天台边，有些落寞。
“张厂长，我来了。”
张峰缓缓转过身，盯着他说：“叶川，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么？”
“记得，当时是政府组织的凯美招商会上，咱们还就凯美产品的方向，进行过争论。”
“是啊，事实证明，你是对的。其实当时我就觉得你的思路可能更好，但我们这代人啊，几乎有个通病就是不肯认错，更不可能向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示弱。”
叶川静静的听着，没有说话，等待张峰将谈话引入正题。
“呵，我能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就是权力欲和虚荣心作怪。”
听到这，叶川忍不住道：“张厂长，在凯美刚复工以来，咱们关系一直都不错。甚至你去省外跑销售，将一大堆烂摊子丢给我，我也没真正抱怨过你。
但为何你却对我那么敌对，甚至不惜和钟副厂长他们同流合污，也要搞臭我。要知道，整个凯美陶瓷，就我对你是完全没有威胁的。”
张峰懊恼的朝叶川歉意一笑道：“叶川，我们不是你这样的人才，有那么好的资源和前程。
对我们这些普通人来说，能掌握凯美陶瓷这么大的企业，这样的权力一旦握住了，怎么舍得放下。
我这人吧，有时候大势看不清，根本就不适合当一把手。
见你参观会搞成了，威望大涨，但这些光环却与我无光。相比之下，我去省外无功而返，厂长之位肯定是保不住的，心态便失衡了。
还有，这时候又出来了一个卫子青。”
叶川也是无语，男人有权力欲其实没什么错，但你得分时候啊。
凯美当初生存环境那么恶劣，要钱没钱，要业务没业务，更是债台高筑。
你张峰只想着自己的厂长位置，从没想过几千名嗷嗷待哺的职工。
你不把职工们当回事，这厂长位置你如何坐得稳？
你妈的权力！
“所以，煽动职工破坏参观会，是你做的？”
“没错。”
“断电断水，也是你搞的了？”
“这个是钟副厂长他们做的，包括叫陶丽丽进你房间，制造桃色事件。
只是没想到，你居然不上套。
一旦那晚你和陶丽丽发生点什么事，形势的发展会截然相反，估计你现在已经进去喝稀饭吃萝卜了。”
“陶丽丽，就那个妇女？但凡你们用点心，也不至于派个那样的女人来引诱我吧。”
说起这事，叶川就来气。
看不起谁呢，我没见过女人啊？
“这也是无奈，因为这人必须是厂里的，对你才有杀伤力。否则在外面随便找个失足妇女，最大也不过嫖娼。”
这些事情，叶川其实早就推断出来了，但此刻从张峰口中说出来，还是感觉很不舒服。
妈的，劳资兢兢业业为厂里做事，你们不帮忙也就算了，还净干些扯后腿的事。
“既然你做了这么多事，那你今天还找我来干什么？希望我帮你说说话？”
叶川这话，让张峰很是尴尬。
刚才还说不肯向小辈低头，现在反而得求人家小辈了。
尴尬归尴尬，和自由比起来，不算什么。
“看在曾经我们融洽的相处过一段时间的份上，帮帮我？你肯定已经知道了阳市那间希瑞陶瓷，那就是凯美走下坡路的根源所在，但这些都和我无关。。。。。。”
张峰努力的澄清着他是如何被蒙骗，误上了钟副厂长的破船。
但这些重要么？
结果已经出来了，初衷也就没提起的必要了。
很多罪名，不都是结果犯么。
“既然你认为你是无辜的，那么去和警察说吧。”
“我真的很想为凯美好好出力，这次我去省外，其实发现了很多商机。”
说完，张峰掏出一个笔记本递了过来。
叶川接过，随意翻看了几页，都是些在行业销售大会上的所见所闻所想。
尽管都是些设想和构思，属于纸上谈兵，但其中一些见解还是比较有价值的，属于见过世面的那种。
可以看出张峰还是用了些心思的，当初他出去，肯定也是想能干出点成绩，来稳固他的厂长位置。
这些资料拿给卫子青，应该能发挥一些的作用。
“就算你误上了钟副厂长那艘破船，在见到那间黑厂后，也该及时下船啊。是个人都不会参与那样丧尽天良的事。
说到底，你还是被暴利冲昏了头脑，但赚那样的血泪钱，你良心不会痛么？”
“那时我没得选择。”
“屁话。”
叶川对张峰落到如此境地，非常生气。
半个多月前，他还亲自到自己家里来邀请自己，更是和老支书把酒言欢。
况且，他还误打误撞的打过一个电话，破坏了施家雇凶伤害自己。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救过自己的命。
不错，张峰不适合当凯美的掌舵人，但叶川也不希望他进去踩缝纫机啊。
但他现在还能脱身吗？
想都别想！
黑厂已经有证据表明他已经参与利润分配了，就算他称自己不知情，但和钟副厂长一起到过黑厂，已经被警方用照片给固定下来了。
况且，还有不少票据，是他张峰亲自签字过的。
这些都能证明他，亲自参与过黑厂的实际经营。
现在，也只能尽可能的劝他配合好警方，争取主动了。
“那黑厂你知道多少？”
“知道一些，钟老货想让我背锅交投名状，肯定会透露一些内幕出来。”
“那些残疾智障人士是怎么来的？”
“找黑中介买的。”
“这中介在哪里？负责人是谁？”
“和黑厂最大的业务关系是哪里的？”
“。。。。。。”
一个个问题问出，张峰基本都能回答上来。
叶川微微松了口气，知道就好，起码证明你还有点用处。
要是一问三不知，拿什么去争取宽大处理啊？
同时，这些问题，也是警方现在最想知道的。
用这些问题的答案，去撬钟副厂长他们的嘴，肯定会事半功倍。
“去自首吧。”
张峰大惊道：“自首？不是去公安局说明情况吗？这么说我会坐牢啊！”
“我不是法官。”
“叶川，你认识那么多大人物，又和市长关系那么好，你帮我说说好话吧。我以后就在凯美当个销售员，贡献到干不动为止。”
“哎，晚了！”
假如你早存了为凯美贡献的心思，哪会走到如今这一步？
叶川递给神色木然的张峰一支烟，并亲自给他点上。
这时，几名刑警来到了两人身旁。
“好好配合警方吧。”
叶川说完，大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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