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别回头。”
于笑坤的声音带有一丝冷漠。
阿骏不断地摇着头，想要拒绝。
“哥……”
于笑坤不再理他，将手里的石头揣进裤袋里，走到了张立的尸体旁边。
“哥……”大雨中，阿骏还在哀求着，“我们一起走……”
“哥……”
于笑坤没有说话，只是抬头看着他，眼神冰冷。
阿骏忽然愣住，声音戛然而止。
对方的眼神让他过于陌生，从心底生出一种畏惧，下意识想要转身离开。
于笑坤又看了他一会儿，才又垂下眼睛，张了张嘴，吐出一个字，“滚。”
阿骏瘦弱的身体明显地颤抖了一下，呆滞了片刻，才慢慢向后退。
“哥……笑坤哥，你一定要赶上来。”
他转身，大声地哭着向外跑。
听到声音，于笑坤没有马上就抬头，滂沱大雨中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快走，别回头。】
【因为身后即是地狱。】
命运总是这样，和他开着玩笑。
十八岁的于笑坤用手抹了一把脸，似乎也把一些东西留在了这里。
沉沉夜色下，他推着装着尸体的独轮车艰难地走向孤儿院的方向。
消失在浓浓的，如同绸缎般粘腻湿滑的雾气中。
山坡上的孤儿院静悄悄的，于笑坤藏在柴垛后。
凌晨的山风又冷又硬，他觉得自己的手已经被冻得僵硬。
他瞥见旁边的花圃外侧有一个深坑，这大概就是给阿骏准备的。
只是现在要埋的变成了张立。
于笑坤垂头笑了一下。
他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中午。
“笑坤哥，你昨天怎么没有回来呀？”弱弱的小孩子音从一旁传来。
“因为毕业了，有很多事情要做，同学之间也有很多活动，等你以后长大了，你就知道。”
于笑坤微微笑道，声音柔和。
“好！真希望早点儿能够长大，哈哈哈哈。”小孩子无忧无虑，笑着跑向远处。
没有注意到从二楼窗口投递下来，充满暧昧、狩猎的眼睛。
但于笑坤看到了。
他不动声色的走进去，走向厨房，“阿姨，辛苦了，我来帮你吧。”
正在做饭，系着有些看不出原本颜色围裙的中年女人被吓了一跳，转身看着这个陌生的青年，“你是谁？”
“我是于笑坤。
“阿姨您是新来的可能不认识我，自从上了高中住校以后，我就很少有时间能回来了。”
他走上来，挽起袖子，准备开始洗菜，“以前张阿姨在的时候，我总帮她打打下手的。”
他长相清秀斯文，语气又很诚恳，很容易就能卸下别人的心防。
阿姨的脸上虽然还有疑惑，但多个人帮她忙活，又是个能干力气活的大小伙子，她倒也不再拒绝。
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不到一个小时，就已经很亲近了。
“小坤啊，你以后去外地读大学可得好好地照顾自己。”她都开始心疼起这个青年人了。
“谢谢，冯阿姨，我去那边院子里摘点香菜回来，你等我。”
他用汤勺顺时针得摇了一下，才慢慢说道。
“我去，我去摘。”冯阿姨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赶紧走了出去。
于笑坤笑了一下，等到确认没有人的时候，拿出口袋里的纸袋，将它打开，把白色的粉末迅速地倒入汤中。
他继续摇了一下汤，那些投入其中的白色粉末迅速的消失在了红红黄黄的柿子鸡蛋汤中。
他从窗口看出去，冯阿姨正和院里的一些人在说话。
于笑坤知道，他们应该在想张立为什么还不回来。
他的表情里掠过一瞬间的乖戾。
长长的餐桌上，所有人都在，他们说要给他庆祝升学。
但孩子们并没有交头接耳，也没有他们年纪里该有的天真和活泼。
他们大多畏畏缩缩地坐在原地，看都不敢看向他。
这和两年前的他们判若两人。
于笑坤垂下眼睛，让人看不清的他在想些什么。
半晌，他抬起头，微笑着说道，“来，今天谢谢大家给我开这个升学会，我很高兴。
“我在这边长大，最希望我们未来的生活都如我们希望的那样。
“但是今天孩子们都还没有成年，我今天就以汤代酒，替大家感谢一下为了我们付出的院长和工作人员们，谢谢你们的付出。”
他看着餐桌上的人都拿起了掺杂着降压药和安眠药的汤，不动声色。
这个药的药性大概会在20-30分钟内生效，会让人失去意识。
足够了。
当火舌窜上天空，浓黑的烟卷起来的时候，于笑坤高喊着往下跑，“着火啦，着火啦——”
他没有回头再看一眼。
大学毕业后，他以优异的成绩被保研。
再后来，研究生毕业后他进入市中心医院。
“笑坤，我有个病人要转到你这里，她看起来精神有点儿问题。”
同院的医生拍了拍他的肩膀，“正好送到你那边，看看她是不是有抑郁症，这个判断还是你们专业。”
穿着白色大褂，灰色的衬衫与西裤，戴着一副金丝眼镜，长相偏于阴柔，是时下最受女孩子喜欢的于笑坤点了点头。“好啊，转到我们科来吧。”
同事几乎立刻就松了口气，“太好了。”
“她很不配合么？”这反应倒是让于笑坤有一些好奇。
“也不是不配合——”同事皱着眉头，仔细地回想着，“就是感觉她很奇怪，但又说不上来。
“总之，你看了就知道了，她有一点儿——有一点儿像个魔女。”
“魔女？”于笑坤重复，更加的好奇了。
查完房，他走回办公室，刚刚坐下翻阅起手头上的病人档案。
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了。
“当——当——当——”
他抬起头，温和地说道，“请进。”
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身材纤细的女子走了进来。
乌黑的长发柔顺的落在肩膀上，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皮肤异常白皙，看起来有一种楚楚可怜的味道。
她的声音又轻又柔，像一朵小花落在绢布上，“于医生？”
于笑坤思考了一下，想起同事的话，“贾小姐？”
她点了点头，“我是贾心如。”
命运的齿轮缓缓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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